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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晓梦 第138节

  陈斯远笑道:“是啊,诗词字画虽应景,却显不出心意来,思来想去干脆自个儿做了锡器雕刻了。”

  红玉赞叹了一嘴‘好心思’,转而便道:“大爷这两件春裳都小了,这一件瞧着还能放放,我去寻了雪雁一道儿改改。”

  陈斯远颔首应下,红玉便捧了衣裳去寻雪雁。

  前脚红玉才走,后脚又有人登门。就听芸香在院儿中嚷道:“大爷,燕儿姐姐来了。”

  陈斯远看着完工一半的雕刻,干脆撂下,等着柳燕儿入内。

  过不多时,便见柳燕儿领了丫鬟臻儿入得内中,立定当场屈身一福,委屈巴巴叫了一声‘远大爷’。

  陈斯远蹙眉道:“怎么又来了?”

  柳燕儿扫量柳五儿一眼,求肯道:“妹妹容我与远大爷说些话儿。”又打发了丫鬟臻儿,待内中只余下二人,柳燕儿这才道:“求哥儿宽宥,那日我不该下药。”

  陈斯远冷笑道:“这话从何说起啊?”

  柳燕儿咬着下唇道:“明人不说暗话,能进薛家为妾室,本就是修来的福分……奈何人心不足,我心下生了贪念。看着哥儿发迹了,这心下难免有些不平。”

  陈斯远冷声道:“我结识贵人,那是用命换来的。你指望拿我根脚要挟,怕是想瞎了心!”

  柳燕儿干脆跪伏下来:“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儿,求哥儿往后饶我过吧。”

  陈斯远冷哼一声,道:“我又不曾如何,怎么饶你啊?”

  柳燕儿顿时咬牙切齿。那狐媚子朱鹮一来,薛大傻子丢了魂儿也似,哪里还理会柳燕儿?

  错非薛姨妈一直拦着,只怕薛蟠早就将朱鹮收了房。这两日柳燕儿私底下下蛆,结果薛蟠非但不恼,反倒呵斥了其一通。

  柳燕儿顿生绝望,情知再这般下去,只怕就要被那朱鹮比了过去。心下胆寒之余,又畏惧了陈斯远几分。

  如今只送了个朱鹮来,来日若是接二连三往薛家送嫽俏丫鬟,柳燕儿哪里还有存身之所?

  柳燕儿凄楚道:“哥儿何必明知故问?总之我往后再也不敢生出旁的心思来,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哈,你猜我信不信你的鬼话?”

  柳燕儿抬眼蹙眉道:“莫非真要鱼死网破?”

  陈斯远却浑不在意道:“你尽管将我根脚说出去,看看到时有没有人信。便是真有人信了,了不起我立刻走人,却不知到时你还能不能活命。”

  柳燕儿顿时没了主意,心下后悔不已,早知如此,那日就不该往酒水里下药。

  正思量间,外间芸香又嚷道:“大爷,薛大爷来了!”

  话音落下,柳燕儿紧忙起身在一旁落座,门扉随即推开,便见薛蟠气哼哼绕过屏风。瞥见柳燕儿,顿时蹙眉道:“你怎地来了?”

  柳燕儿起身哀婉叫了一声‘大爷’,薛蟠眨眨眼,便认定柳燕儿是因着朱鹮之事来求肯陈斯远。于是摆摆手道:“罢了,你且回去吧,往后没什么朱鹮了!”

  柳燕儿不解,却见薛蟠面上满是不耐,当下也不敢发问,紧忙朝着陈斯远屈身一福,这才扭身而去。

  陈斯远招呼薛蟠落座,不待奉茶,这厮便抄起茶壶来咕咚咚一通牛饮。待饮罢了,薛蟠才道:“贼他娘!赖家该死啊!”

  陈斯远道:“莫非赖家查到文龙兄身上了?”

  “姥姥!便是查到了又如何?赖家还敢放声不成?”顿了顿,薛蟠瞪着牛眼道:“远兄弟不知,那朱鹮来了几日,我心下自是欢喜,奈何妈妈、妹妹一直拦着不让收房,只说年纪还小。我也不是那等牛嚼牡丹的,当下便熄了心思。

  谁知昨儿个夜里那朱鹮便呕吐不止,好容易捱到今早,我紧忙打发人请了王太医来问诊,谁知……谁知……那朱鹮竟有了身孕!”

  “啊?”陈斯远骇然,还真有了?忙问道:“此事当真?”

  薛蟠拍案道:“还能有假?王太医亲口与我说的!妹妹转头儿问了那朱鹮,她这才吐口,敢情十月里便被赖尚荣那厮占了身子!她生怕便撵出赖家,这才一直不曾吐口。”

  陈斯远哭笑不得,暗忖果然是有了啊,亏得当日便将朱鹮转送了出去,不然这事儿只怕要将自个儿气得七窍生烟啊。

  陈斯远便蹙眉道:“这……那文龙兄将此女送回来吧,我径直送还赖家,看赖家怎么个说法!”

  薛蟠越想越气,说道:“不骂赖家一通,难消我心头之恨。罢了,此事不劳远兄弟,我自个儿去找赖大说说!”

  当下也不停留,竟起身就走。

  陈斯远追到院门前,见薛蟠气势汹汹而去,心下暗笑不已……这叫什么破事儿?赖家为了赔罪送个丫鬟来,竟不曾验明是否完璧,这不是存心恶心人吗?

  陈斯远转身,便见小丫鬟芸香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

  “大爷——”

  陈斯远点点头:“远远瞧着就好,千万别上前,免得沾一身血。”

  “嗯嗯,我去了,大爷等信儿吧!”芸香说罢,一阵风也似追了出去。

  陈斯远懒得理会薛蟠如何拿捏赖家,回身进得房里继续雕刻。待到日上三竿也不见芸香回返,他便命柳五儿伺候着穿戴齐整,揣着内府回执往各处行去。

  甫一出得门来,便见赖大家的臊眉耷眼进了梨香院,须臾便领了提着个小巧包袱的朱鹮出来,赖大家的面上臊红,张口欲言,却实在不知说什么好。

  谁承想好端端的赔礼,那远大爷一边非但不曾平息,反倒又招惹了薛家大爷?

  抬眼正要瞧见陈斯远,赖大家的嗫嚅一番,扯了啜泣的朱鹮便走,竟一句话也不曾留下。

  陈斯远也不理会赖大家的,径直进了梨香院,便听得薛蟠叫骂道:“——老畜生当我不识数?也就是如今在贾家,若换个地方你看我不给他个好儿!”

  薛姨妈劝慰道:“罢了罢了,本就是给远哥儿的赔礼,怎么你倒气成这般?”

  “我——”薛蟠能为何?自是瞧了朱鹮一眼便色与魂授,极度失落之下这才气恼至极。“妈妈这话不妥,远哥儿与我乃是自家兄弟,欺负了远哥儿就是欺负在了我头上。远兄弟孤苦伶仃的,我能不为他出头?”

  薛姨妈正要说什么,同喜生怕说出不妥的来,赶忙道:“太太、大爷,远大爷来了。”

  内中果然停歇下来,须臾便见薛蟠迎了出来,咧嘴道:“远兄弟不知,方才我将那两条老狗骂了个狗血淋头,赖大媳妇灰溜溜将人领了回去。”

  实则赖大家的道恼不迭,连连说过后还有赔罪。薛姨妈却是会做人的,只道无妨,便将人送了出去。

  陈斯远笑道:“我本就没打算要那丫鬟,如今赖家领了回去却是正好。”当下自袖笼里寻了回执,递与薛蟠道:“方才忘了,这是内府回执。文龙兄瞧仔细了,这上头可是有燕平王的私印。”

  薛蟠接过来扫量一眼,顿时喜形于色,拍了陈斯远的肩头道:“好兄弟,今儿个别走了,我叫了席面来,咱们兄弟好生痛饮一番。”

  陈斯远笑道:“今儿个杂事缠身,各处都要送回执……自家兄弟不讲究这个,还是改天吧。”

  薛蟠只得应下。陈斯远又入内见过薛姨妈,略略饮了一盏茶便告辞而去。

  陈斯远又往前头寻去,王夫人不在,他便将回执交给了玉钏儿;往凤姐儿院儿去,凤姐儿竟也不在,于是留了回执给平儿。

  兜转一番,陈斯远这才去了东跨院。

  条儿引着陈斯远入得内中,便见邢夫人歪在软榻上,正与几个贾赦的妾室说着话儿。

  眼见陈斯远到来,邢夫人热络招呼道:“哥儿不必拘礼,快坐下说话儿。”

  陈斯远笑着落座,自袖笼里掏出一叠回执来,递给条儿,说道:“内府回执下来了,姨妈来日等着出息就是了。”

  “果然?”邢夫人顿时大喜过望,接了回执一张张看过去,眼见并无错漏,这才笑着道:“哥儿办事最是妥帖,我还能不放心?”当下又点了苗儿道:“你往前头传话,打发个小厮往各家走一走,就说回执下来了,我身子不便走动,请他们自个儿来取吧。”

  三个妾室自是艳羡不已,翠云就道:“太太真真儿好福气,这一来一回就是四成出息,前后顶多半年,这银钱比放债来的还轻巧呢。”

  娇红也道:“只可惜咱们没什么体己,不然这回也能沾沾光呢。”

  邢夫人自是欣喜不已。赚了银钱虽要紧,却比不过涨了脸面。她不过是填房,从前那些人家何曾正眼瞧过她?也是因着陈斯远那海贸之故,那几家舍了脸面来求肯,邢夫人这才分润出去了一些。

  当下便笑道:“什么福气不福气的,哥儿年纪还小,办事不大牢靠。前一回就险些让人给哄骗了去。”

  几个姬妾笑着辩驳,直把邢夫人听得心花怒放。

  待过了一盏茶,邢夫人便道:“你们也别拘着了,各自回去歇息吧,我与哥儿说些话儿。”

  三个姬妾起身告退而去。苗儿、条儿也是有眼色的,为陈斯远续了茶,干脆转到外头抱厦等候。

  内中只余下二人,陈斯远笑着凑上前,邢夫人也不推拒,任凭其把玩了柔荑,便说道:“方才怎么听着,薛大傻子与赖家闹起来了?”

  陈斯远嘿然一笑,紧忙将因由说了一遭。

  邢夫人听了个瞠目,道:“四个月了,赖家竟没瞧出来?这可真是——”

  唏嘘半晌,邢夫人蹙眉拍案道:“赖家实在欺人太甚!”顿了顿,又与陈斯远道:“你不知,大老爷因着此事前后敲了赖大两千两银子了。”

  陈斯远点点头,心忖这倒是大老爷作风。

  邢夫人低声问道:“你打算如何对付赖家?”

  陈斯远道:“赖家不过冢中枯骨,说难听的,只等老太太一去,两房定要拿赖家开刀。唯一可虑的就是那赖尚荣……此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还是个阴毒的性儿,总要绝了后患才好。

  如今他不读国子监,来日其必定捐官,只要阻着其得了实缺就好。”

  不得实缺,赖家就没法子转换门庭,等贾母百年之后,还不是由着贾赦、王夫人揉捏?

  仔细思忖,虽不大恰当,可赖大与和珅何异?太上特意留书让后继饶过和珅,可嘉庆饶过和珅了吗?

  说不得嘉庆心下恨死了乾隆,否则也不会定其庙号为高宗。

  一朝天子一朝臣,放在世家大户也是一样。

  邢夫人闻言思忖道:“大老爷这边不用管,他在五军部不过虚应其事,疏通个武职还成,文官的缺说不上话。倒是二房那边须得防着。”

  陈斯远颔首道:“那我回头儿与二房太太递个话儿……总不能让赖家这等到嘴边的鸭子飞了去。”

  邢夫人点点头,转而道:“过了二月二,三姐儿便要开亲,你是小辈,得空多去帮衬着。”

  陈斯远笑道:“便是冲着你,我也要去帮衬一番。”

  眼见陈斯远愈发不规矩起来,邢夫人却哼哼着不曾推拒。陈斯远眼见邢夫人眼里好似沁出水儿一般,哪里还不知其心思。当即上下施为,什么‘一指禅’‘鹰爪手’一股脑的用上,这才伺候了邢夫人一遭。

  待事毕,陈斯远悄声问道:“今儿个怎么不推拒了?”

  邢夫人瘫软在软榻上,悠悠道:“也不知怎地,这肚子逐渐隆起,反倒愈发想那事儿。”

  陈斯远顺势说道:“都说前三个月最紧要,过了三个月也就无妨了……不若咱们试试?”

  邢夫人明显意动,却到底摇头道:“不成不成,可不敢动了胎气。”当下嗫嚅一番,又要来伺候陈斯远。

  陈斯远意兴阑珊道:“隔靴搔痒总是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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