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推山河九万里 第303节

“你是圣人，所以天若有情天亦老，红尘幻灭一瞬间，你可以超然，可以洒脱，但我只是凡人，心灵弱小，意志脆弱，也有很多缺点，我也认识到了这些缺点，想要改正，只是如果战胜自己这么容易，那天底下，就全都是圣人了，哪还有凡人。”

“凡人之所以是凡人，就是因为其顽固，知错不改。”

安南怅然道。

“有时候我觉得我已经悟道，俯瞰人间，人世种种不外如是，但下一瞬，却有跌落凡尘，我的道，我的境界，就好似肥皂泡一样的脆弱，一瞬生，一瞬灭，长存不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更深刻的理解到，你这样的境界，成就起来，是多么的艰难。”

“有道是胜己者强，但人世众生，却不见几个强者。”

“越是看似艰难的东西，想要做到，其实越难。”

安南感慨连连。

“你想的太多了。”

王阳再次摇头。

“超然的境界，强大的心灵，从来都不是靠想出来的，你知道我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在想什么么？！”

“其实我什么都没有想。”

“心死神活，反之，心活神死。”

“安南，你想看看未来么？！”

王阳突然一笑。

“如果能看，看看也好。”

安南也是洒脱。

“那就看看吧！”

说话之间，王阳的手已经搭在了安南的肩膀上。

立时之间，安南眼中浮光掠影，只觉好似有一道洪流，滚滚而去，裹挟着自己不断向前。

这一刻，安南正在经历一段人生，在这一段人生里，他和自己深深喜欢的那个女孩成功的在一起了，在他曾经的想象之中，他和她如果在一起，是有未来的，未来将无比的美好。

但现实却于他的想象完全背道而驰，世上没有完全的人，所谓的完美，不过是大脑的不断美化，当真实将幻想粉碎，所剩下的，只有诸般不如意。

安南是一个和王阳本质里很像的人，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们的友谊能够存续这么多年，绝不是什么偶然，而是本质里，他们就是一路的，很多的想法，是非常相似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安南就连经历的一些事情，都和王阳惊人的相似。

而无论是王阳亦或是安南，其实都是非常唯心的人，在他们的世界观里，心重于物，认为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那一颗心。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王阳在自己的道路上走出了一段距离之后，便是一切以心论，众生蝼蚁，唯因心而生之缘，高于众生。

唯心的人，他们的精神世界，都是无比的绚烂的，也是浪漫的，只是这种绚烂，这种浪漫，一般人觉察不到而已。

对安南这种人而言，心是最珍贵的，独一无二，但这也只是他的想法，而对于某一部分人而言，安南绝对比世上所有珍宝加起来都要珍贵的东西，对他们而言，是一文不值，他们眼里，只有珍宝才有价值。

而很显然，安南所喜欢的女孩，她的世界里，最珍贵的东西，并不是心这种虚无缥缈的事物，而是其他的东西。

这种情况下，悲剧的结局是已经注定的，哪怕他们在机缘巧合之下，在一起了。

争吵、冷战、离婚，心中在炽烈的火焰，也会被无尽的冰水浇灭，女孩不理解安南的追求，安南的道路，安南的坚持，安南试图妥协，让自己去理解对方，但换来的，却只有痛苦。

夏虫不可冰语，神龙不与蛇居，真仙不与凡同，不是一路人就不是一路人。

时光定格在二人离婚之际，这一刻，安南像是一个旁观者，但却又感同身受，而他的心里，有的不是不舍，而是一种解脱。

束缚他的从来不是别的东西，只是他自己而已，他本是高高在上的王，至尊至贵，是那么的“伟大”，但他自己却偏偏要摘下王冠，脱下王袍，走下王座，自缚枷锁，让自己沦落入阶下囚的境地。

这是何其的滑稽，何其的可笑，但却又是那么的真实。

恍然之间，安南回转现世，江水依旧东流，昼夜不舍，王阳的手已经从他的肩膀上离开，安南转头看去，好像在王阳的眼角看到了一丝皱纹，不过眨眼间，皱纹就不见了，安南只当是自己眼花了。

而前后不过片刻，安南却是完全换了一种心情，只觉是神清气爽，心旷神怡，胸口无比的通透。

第四百九十九章 道亦无情亦有情

“教主，想不到你竟然还有这种操作。”

安南笑道，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再也不同。

此刻，若是有人用心念观照安南，就会发现安南此刻整个人的生命辉光，都呈现出一种明净的状态，可谓是洗尽了铅华。

“此刻回首，真是过去种种如梦，所思所想，不过空幻。”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真是道似无情亦有情啊！”

冥冥之中，就在此刻，竟有一大块虚境碎片，被安南陡然转变的精神世界所吸引，陡然落下，似若一道流星融入了安南的精神世界。

而此刻，安南本就刚在王阳的神通之下，遨游时光，见证岁月，了悟红尘，可谓是在红尘悟道。

若是没有这一大块虚境碎片落下，安南纵使有此般境遇，但到底缺少一个磨练积蓄的过程，或许日后若是去修行，会顺畅无比，但就现在，他却还是一个普通人。

然而，此刻有一大块虚境碎片，陡然融入了安南的精神世界，这一下子，可谓是补全了安南此刻最大的短板。

本来，纵使是王阳强行给安南摄来虚境碎片，融入安南的精神世界，这种王阳强行摄来的，到底是和安南的精神世界存在不协之处。

这虚境碎片极其玄妙，但凡融入万物之中的虚界碎片，那都不是什么偶然，而是二者之间，冥冥之中存在着某种共鸣，本质上是极致契合的。

是以，当初鬼谷子那些人联手，施展偷天换日的手段，强行摄拿虚界碎片以修行，哪怕是以他们的武道境界，也需要漫长的岁月来磨合消化。

反倒是许多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虚界碎片的普通人，在短短时间内，修行突飞猛进，亦不见半点后患。

虚界碎片在此刻化作庞大的潜能，而安南此刻的精神状态，却是急速的转化着这种潜能。

几乎是呼吸的功夫，安南的精神力量急速的壮大起来，之后更是毫无阻碍的，凝聚了意识，紧接着，刹那之间就超越了生死，已是丹道之境界。

但这还不算完，又是一个弹指，安南意念凝聚，神极而变，拳意断魂。

到了这个时候，虚境碎片带来的造化，就有些后继无力了。

事实上，就安南领悟了道亦无情亦有情的时候，就已经关见了王阳的几许精神境界。

这里面有众多偶然，其中安南和王阳的本质很想，其实性子里就是一类人，这一点最为关键，然后是王阳施展无上神通，让安南见一世未来，在其中经历红尘悲喜。

这样的境遇，其中经历红尘悲喜的收获暂且不提，最关键的，还是在这个过程中，安南的意识，也在所难免的沾染上了几分王阳的法度余韵。

再加之，安南经历红尘悲喜之后，在心境上，本就是短暂的处于一种红尘如梦，过往皆空的境地，这种心境，和王阳的心境，是极其契合的。

如今这种情况，可谓是相当于安南在借王阳的法，成自己的道，若是这一块虚境碎片再大一些，借着这一股东风，安南未必不能一跃坐忘，显化元神。

毕竟，那可是王阳的几许精神境界，王阳现在的精神境界何其可怖，纵使只有几分，也足够一个人，一跃证就神话，证就烘炉了。

当然，这未必是一件好事，虽然本质上两个人很像，是一路人，但到底不是同一个人，弹指成神话，看似舒坦，但实际上，可谓是后患无穷。

反倒是如今，弹指成武圣，虽然有些意犹未尽，但实际上，则是不多不少刚刚好。

就修行这件事，其实就神话境界之前，就像是登山，走路也好，坐飞机也罢，知道能上山，就是正道。

但神话这一步，若是借了外力，那就是遗害无穷了。

当然，如果换个人，重复之前的过程，也不可能重现安南身上的奇迹，世上只有一个王阳，也只有一个安南。

“天高地广，海阔天空！”

安南一声长叹，一切都不同了，这一步踏出，其实他也不知道究竟是好是坏，他只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

他这一步，就像是毛毛虫变成了蝴蝶，已经是两种东西。

“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王阳问。

“当然是抱大腿了。”

安南笑道。

“不是许多人都叫你地表最强生物么，我做不了地表最强，就做地表第二强吧！”

“人世间，已经没有太多值得我眷恋的东西了。”

“只看因缘，不见天地不见众生，如此看去，真就自在逍遥。”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教主，我们走吧！”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王阳又走了一些地方，点化了一些人。

王阳如今虽然有点化之神通，但也无有点化众生之能，众生太多，纵使把王阳类似，也不可能点化无量众生。

那样的神通，或许王阳踏出第二步，甚至是要踏出第三步，才能做到，就目前而言，王阳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

是以，王阳所点化的人，都是和自己存在着巨大缘分的人，这些人加起来，也只有两位数字，并不多。

当然，王阳也不是点化之后，就把人放着不管了，而是安排好了一些，有专人，专门的场所，帮助他们提升体能，使他们的体能和精神境界可以齐平，不至于拖后腿。

神强体弱，短时间不是事，但时间长了，定然是会出问题的。

王阳做事情，自然不可能做一半。

当然，这样被王阳点化出来的人，境界和体能是有了，但只能算是最纯粹的修行人，只会修行，至于打人这件事，却是根本不会打人。

这个王阳就管不到了，这些被他点化的人，若是想要去学打人的方法，那便去学，以他们超然的境界，学起来很快，至于不想学的，那就不学，这完全看他们自己。

王阳点化，传的是道，至于法，就全看个人了。

只有安南，一路跟着王阳，拳意断魂的境界，远不是安南的终点，他是特殊的，就连王阳，也看不到安南的终点，就和他看不到自己的终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