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者的奥特传说 第88节

“是，”塞缪尔迅速翻着日记，在一篇记录中停下：“明天归队，首藤……长官。”

对方没有察觉到异常。

应该没喊错名字，塞缪尔舒了口气。

佐久间淳的意识还在沉睡，多亏他有写日记的习惯，塞缪尔得以通过日记了解周围的一切。

这里似乎是异世的地球，同样有噬人的兽，它们以恐惧为食。为避免恐惧扩散，人类成立了记忆警察（MP）。

佐久间淳自普通警局抽调入TLT下属的记忆警察后第10个月，他的妻子佐久间樱，丧生于异生兽之口。

如今是第12个月，如果塞缪尔没有出现，他应该死于自墓园回家的路旁。

真是压抑的世界，空气中都渗着淡淡的血腥味道。

仿佛隔着层勉强能遮挡的纱布，后面是魑魅横行、妖魔恣意的人间炼狱。

佐久间淳的工作，就是将那块纱布修修补补。

他不自觉地开始思念上个世界温暖的阳光。

艾斯坦德怎么样了？他在最后时刻保住了那颗渺小的光屑，也不知道结果如何。

裂隙合拢得太快，他甚至来不及道别。

……不过也好，他不喜欢说“再见”。

“爸爸？”

书桌前的人转过头。

“午饭，我饿了，要去买面包么？”

说话的人是佐久间淳的女儿，佐久间花梨。

还在读小学，如今正是对任何事物都充满好奇的年纪。

她原先也确实是开朗的孩子，只是……兴许受了些被消除记忆的影响，她变得沉默了许多。

佐久间淳也许很好的接过了妻子樱主导的工作，但塞缪尔自然是不懂得照顾小孩的。

“你喜欢吃面包？”塞缪尔边问边走进

厨房打开了冰箱。

里面只有些牛奶鸡蛋吐司之类的东西。

“只吃这些对身体不好吧？”塞缪尔想。

花梨迈着小小的步子跟了过来，举起细嫩的手：“是牛奶吐司么？”

“也只剩这些了，”塞缪尔记得衣帽架边的矮柜上放着佐久间淳的钱夹：“下午你在家好好玩，我去准备晚上的食材。”

“爸爸要出门？”花梨的声音有些局促不安。

佐久间淳向女儿隐瞒了真相，将佐久间樱的死归于车祸意外。在她这里，母亲是结束工作回家的路上死的，父亲要出门，会不会回家时也……

她在害怕。

小小的脚趾在画着猫脸的拖鞋上蜷紧。

塞缪尔观察到了她的不安，思量着，小孩子在害怕的时候，最好的办法是……

父亲的手轻轻放在了女儿的脑袋上。

“很快就回来，不怕。”

花梨抬起双手握住了摸着自己脑袋的手掌：“爸爸，你从来不喜欢摸我头的。”

“啊。”塞缪尔自知露馅，想把手缩回来。

花梨却握着温暖的大手蹭了蹭，细碎柔软的发来回挠着掌心。

“爸爸说摸头长不高，”花梨望向他，她的轮廓像父亲，五官却像极了母亲，尤其是那双仿佛浸润在井水中的眼睛：“但花梨觉得，长不高没关系，爸爸千万要回来。”

“……嗯。”

塞缪尔不太擅长处理这种情况，只能含糊着答应，边取了午餐给她。

午饭后，花梨去继续没有搭建完的积木，塞缪尔把钱夹揣进兜里，出门去找市场。

佐久间淳的日记满篇是自己的情绪，交代事情也喜欢只写个大概，很少细致地写具体的情况，更不用说哪里哪里有什么商场之类，一切只能靠塞缪尔自己去探索。

塞缪尔记得刚来时，那队全副武装的人说的词语：“异生兽振动波”。

再参考佐久间淳的工作，他大概能推断，这里的地球上也有着严密的专门对“异生兽”作战的机构。

在未能完全了解事态之前，他有必要谨慎地使用能力。毕竟他还需要在佐久间淳的身体里待些时日，直到确认脱离他的光后，这具身体还能存活下去。

所以……徒步吧，一面走还能一面借助过人的听觉和视力收集信息。

晚餐只能算是小事，他最需要解决的，是明天回MP报到的事情——佐久间淳的日记里没写单位在哪里。

塞缪尔能猜中打来电话的人是谁纯属运气，多亏日记里抱怨的“首藤长官太严肃”云云。

所以今天下午出门，他有必要找到MP的驻地。

真希望这具身体的主人早点醒过来。

……

“淳！快走！”

寒风交织的夜，银盘洒下的清辉为树林覆了层霜雪般的颜色。

今天是圣诞，佐久间淳特意请假早些下班，接妻子去商业街购置些东西，诸如彩色气球的装饰、花梨喜欢的食物之类，打算给女儿一个惊喜。

女儿喜爱的玩偶品牌发售了人气极高的新品，在他们生活的卫星城很快就卖空了，故而夫妻俩规划好时间，去规模更大的邻市专门购置了玩偶回来。

他们驱车载着大包小包归家，半人高的玩偶熊静静躺在后座，佐久间樱时不时回头看它，脸上挂着的笑容，显然是想到了女儿抱着它的模样。

行径一处山路时，黄色的“雾”从不知名之所吹来。

“花粉么？这个季节还有花？”佐久间樱隔着车窗疑惑地看着缓缓飘来的东西，“花粉”中还有星星点点闪着光芒的颗粒，佐久间樱升起玻璃，对丈夫道：“有些奇怪，开快些吧。”

佐久间淳接了个电话，这会儿正慢慢在路边开着，他也奇怪眼前的景象，听妻子催促，自然加大了油门。

银灰色的小车驶进弥漫着“花粉”的地域。

佐久间淳载着妻子驶进“地狱”。

那一天，圣诞的寒夜。

佐久间淳看见了盛开的黄色花朵。

那应该是热情的颜色，却长在了可怖的异生兽身上。

身为记忆警察的他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拼命想要逃离，可汽车的马力在异生兽的力量下显得微不足道。

小山似的怪物只用一只爪子，就拦住了车子的去路。引擎盖被它扣在爪下，花粉腐蚀了外部车厢，发出“嗤嗤”的声响。

妻子喊他“快走”，两人却发现门锁坏了，整个车架被腐蚀得扭曲，花粉即将透过车体材料侵入车厢。

佐久间樱身侧的车体最先被花粉突破，之后的情景佐久间淳不想再回忆第二遍。

恍惚间，他看见了几道蓝黑色的影子。

“异生兽逃了，请节哀顺变，如果你想‘忘记’的话，我们会处理。”

这是佐久间淳在首藤长官口中听到的最为人性的对话。

他的樱花凋谢了，自己却幸运地

活了下来。

他要选择忘记么？

像每个他们“处理”过的人一样，生活在虚假的记忆之中，连倾泻悲痛都找错了方向。

他的憎恨应留给异生兽，而不是人为编织的所谓“车祸失事”。

“不，首藤长官，记忆警察不会恐惧异生兽，”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只有记住它，我才能更加坚信自己工作的意义。”

第二章 “异生兽”

“您看起来状态不错，佐久间前辈！”面容稚嫩的年轻人为他递上文件。

“啊……”塞缪尔接过被塞得满满的文件袋，想说谢谢，却听脑海里一个声音道：“他是慎太郎，告诉他不要加那么多敬语。”

“谢谢，不需要这么多敬语的，慎太郎。”

年轻人放下递过文件的双手，整了整自己并没有发皱的衣服，仍然保持着笑容，道：“前辈还是这么平易近人，看到您恢复良好，三泽前辈可是松了一口气呢。”

“感谢关心，然后让他去忙自己的。”

“嗯，谢谢关心，我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你还有事的话先去忙吧？”

“是！”年轻人爽朗地回应，看他另外抱着的两摞文件，大约还要去其他人那前辈长前辈短。

不擅长应对寒暄的塞缪尔松了口气。

刚才脑海里指挥他的声音，是这具身体的主人——佐久间淳。

在塞缪尔四处寻找MP驻地时，体内沉睡的意识终于苏醒。

……

“异生兽？！你控制我的身体想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