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者的奥特传说 第7节

正当那星球上的生命奇怪地望着他们的时候，飞船上搭载的武器释放出炽热的光流。

亚波人的“征服”向来十分讲究，不为侵略，也不为破坏，而是尽可能收集最为纯粹的负面情绪，同时寻找品质良好的实验材料。

所以，那些光流没有切入生命最为密集的地方，而是绕着他们的城市划了几个圆。

瞬间熔化又慢慢冷却的地面为这颗星球上的生物划定了禁区。

待他们害怕到不敢跑出去的时候，“折磨”就开始了。

毁掉这颗星球上的生命最为推崇的精神支柱——比如标志性景观、建筑，或者抓着他们领头的直接一发光线汽化，能留下一半尸体效果最好。

找出那些具有反抗精神的生物，再一个个虐杀。

幼小的生命最好留着，因为从他们那获得恐惧更为容易。

然后，将那些尸体再废物利用一下，收集他们的血液，用这鲜血浸染他们的河流、土地。因为同类的惨死最容易带来恐怖。

最好再来一场混着血和尸块的雨。

于是，乌云血雨之下，这颗星球的原住民发出了凄烈的嚎哭。

他们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前一刻也许还在如往常一样安逸地生活，劳作，也许会为明天吃什么发愁，也许会恼怒自家孩子太过于烦人。在新兴的文明中，一切都显得那么稳定安然。

下一刻，亚波人来了，所有的一切都变了样子。

恐怖与死亡轻易地撕裂了这颗星球上所有美好的东西，幸存者只能无措地待在残垣断瓦之下，闻着同类的血液的气味，望着乌云沉沉的天空，祈祷下一刻，那昭示着毁灭的光线不要落到自己身上。

接着，坊特设想好的剧本中，最精彩的部分就要开始了。

一缕光明破开了乌云。

在那光明之中出现的，是这颗星球上的原住民们从未见过的生物。

他有着修长又极具力量感的躯体，银色的铠甲氤氲着凛然的光芒，乌云轻易地被他破开，光柱降临地面，成为了这片晦暗天地中唯一的一抹亮色。

就像是圣子降临地狱，无数在污秽里饱受折磨的灵魂终于得到了救赎。

他低头，用一对乳白色的温润眼睛看着疮痍的世界。

他挥手，划出一道银色的光环，所到之处，乌云像冰雪融化般消失。

浑身血雨与尘灰的狼狈的人们张开了嘴。

圣子挥剑斩断了恶魔的羽翼，覆压在人们头顶

的黑暗被劈碎，光明从这缝隙里渗了进来，缝隙越来越大，光明越来越强。

晦暗的天地迎来了重生，光明回到大地，甚至连空气里的血腥味儿都一并淡薄了许多。

短暂的不可置信后，原住民们发出了绝处逢生的欣喜欢呼。

他们期待地仰望着那光明之人缓缓降临。

【Fos-001，执行命令。】

原住民们仰望的光明之人伸出了手臂。

方才他用这只手驱散了乌云，这次会驱散什么？那些带来灾祸的飞船么？

那只银色的手臂上汇聚起强烈的光芒。

他向下一甩，那光芒便被伸展成了鞭形。

鞭子及其粗暴地击打在他们的城市上。

“轰——！”

“呵哈哈哈哈！就是这样！”坊特几乎将整个人贴在了巨大的监控屏上：“我完美的作品！”

那屏幕将这颗星球的原住民脸上瞬间的茫然拍得纤毫毕现。

监控的画面没有声音，但已经足以表现出很多东西。

艾斯坦德呆滞地看着这一切，某种意义上，他所带来的这一切。

他们在哭么？

倒塌的大楼下，有人抓着一双伸出废墟的手。

他们在愤怒么？

光鞭所及的地域还在燃烧，有人跑了进去，东张西望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他跪在了地上，还在不断地用拳头锤着地面。那里还很烫，他的四肢被灼伤得血肉模糊。

他们在痛苦么？

火焰里，有人在挣扎；侥幸未被波及的地方，有人张大嘴面目狰狞地喊着什么。

还有哀伤。

大约是在和自己的后代道别，弥留之际的老人的面孔，与久远的记忆中，奶奶的神情重叠在一起。

那道鞭痕是这座城市上最丑陋的疤，而这道疤痕将永远停留在幸存者的心里。

艾斯坦德勉强转动眼球，看向他的老师，坊特。

毕竟还是实习生，他比老师还差得很远，至少……面对这样的景象他无法露出如此兴奋的神色。

老师研究的武器有他的参与。

他只是按着老师的要求，不断改进，让武器的威力更强，能源利用率更高，准备的时间更短。就像在玩一个数据游戏，他的全部工作就是让面板数据更好看。

武器会结束生命，他有这个概念，但不明白这个概念有多重要——在亚波人的思想里，其他落后文明的生物，不算“生命”。

哪怕父母的死亡在他这也不是不能够理解——用古鲁达斯爷爷的话来说，这就是“逃兵”应有的结局。

现在他似乎知道了。

爸爸妈妈会变成“逃兵”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如果他们看到的也是这样的画面的话。

原来落后文明的“虫子”也是会哭的……他们的喜怒哀乐与亚波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否则这画面里挣扎着的是什么呢？

【比起那份威风，我更喜欢看到各种各样的生命。】这是母亲最后临别时说的话。

【艾德，你要照顾好这些种子，它们是从外星球来的生命。】每次观察结束回程，父母都会给他带包植物种子。

【怎么样，艾德，它们好看么？】小艾斯坦德成功养活了那些种子。

【好看！】

小小的种子原来早就被父母悉心埋藏在他的心底，只待一个契机，就发芽、成长为参天大树。

他又望向监控画面里，悬停在空中的Fos-001，他那由光辉凝聚的身躯似乎并未受到任何影响，仍保持着天神之姿，身拢华光，静静俯视着再度陷入混乱的城市。

焦黑的花朵蜷缩在废石堆下。

艾斯坦德想张嘴说些什么，但他的腮帮子似乎已经失去了知觉，僵硬得就像画面里被烧焦的尸体。

“你会习惯的。”

艾斯坦德机械地转过头去，是奥玛门特。

奥玛门特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用自在安稳的语气道：“拥有文明的星球不多，按我们的任务走下去，直到计划完成，我们只会再遇到一颗这样的星球。”

只会？再遇到一颗？

“Fos-001干得很不错，身为‘引导者’的你已经合格了，你的老师会嘉奖你的。”

不对，不该是这样，他应该为即将到手的功勋而欣喜，但这份痛苦是怎么回事？

“也许我们的收获会比预计的大很多，对了，告诉你一个小窍门，”奥玛门特向他挤挤眼睛：“我们的监控没有声音是因为距离太远，但你用功率放大器接收声音，再滤除杂音的话，还是能听到的，虽然质量很差，不过……”

奥玛门特将一个小装置递到艾斯坦德耳边。

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混杂的声响。

……

你们都疯了。

第九章 星球的守护者

“圣子”看上去纯粹而凛然，星星点点的金色光屑组成了双翼，似乎所有的光芒都汇聚在他

那里，令人打心底里不由得产生信赖的想法。

然而“圣子”与“恶魔”是一伙儿的。

“妈妈，爸爸在哪儿呀？他会回来吗？”小女孩害怕地抱紧了母亲——刚才她还奔出了母亲的怀抱，向那光之巨人招手。

母亲靠在废墟上，将自己血肉模糊的背部妥善隐藏，她一下一下慢慢抚摸着小女孩的脑袋，像是怎么也摸不够。

“我们……大概马上就能见到他了。”母亲说，她感到自己的身上开始发冷。

小女孩一脸懵懂地点点头，并不明白母亲话中的意思。

她又抬头望向那光之巨人，只见那银色的身影微微一顿，紧接着，突然消失，只在原地留下一道虚幻的光影，而那虚影也很快淡化、消散。

“他走啦？”小女孩疑惑地眨眨眼睛。

【Fos-001，你的东南方向，坐标区域35，71，314，发现原生怪兽，速去处理，要活体。】

Fos-001飞过了半个星球。和方才那座城市不同，这处原住民的城市被一道光罩保护在了里面。Fos-001停住了身形，看向那道光罩的正上方与他几乎平齐的位置。

那是一只长着两对翅膀的怪兽，从外形上看更像是一种飞禽，但它的羽毛并不鲜艳漂亮，反而泛着钢铁般的乌青色，在胸前、腹部等要害部位，披着厚实的角质铠甲。它有着一对狰狞的钩爪，头顶排着三列骨质硬刺，尖头流转着暗红的光，在喙部汇集。它用红宝石般的巨大眼睛盯着他，张嘴发出一声咆哮，露出了里面排列细密的两层尖牙。

亚波人的飞船各自散开很远，去破坏怪兽管护不到的地方，他们将这处战场交给了第七研究所，坊特推崇的新式兵器。

Fos-001有些疑惑，因为从外形上看，这只怪兽与他完全不同，而且它对自己的敌意显而易见，但他却对这怪兽产生了一点点“不应该伤害它”的想法，这个想法来源于若有若无的亲切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