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者的奥特传说 第421节

就在两人离开窄巷，逐渐脱离游行队伍的时候——数十米开外的街道边缘，有人抬手摁住了耳机。

“目标正往练马区方向前进，三组，马上到你们那儿了。”

“三组收到，已经观察到目标，”伴随着“滋滋”的电流声，不知蹲在哪个角落的队员回应道：“看样子他们不打算停下来，要横穿我们的辖区了……你猜那些机械恐龙被藏在哪？”

“猜得中还要追踪他们做什么？少说两句，保持频道清洁。”

远东总部基地。

佐藤拓真摘下耳机，拿起搁置在一旁的通讯器，连声喊道：“相叶、相叶——悠？悠悠悠？你那收得到吗？”

“听滋……见。”相叶悠的声音断断续续。

“好吧你又钻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难为我们的装备开发中心，”佐藤松了口气，放慢语速，字正腔圆：“恐龙人神情紧张地跑了，看样子很有可能摸到丸迫奈扎的位置，中子弹确实超出了我们的应对能力，要你加班了。”

“嗯。”

“反应这么平淡？中子弹，一不小心整个地球上的活物都被蒸发！”佐藤道：“我现在把遗书口述给你，或者塞进弹仓打到外太空去，是不是能成为整个地球上唯一‘活下来’的遗书？”

“写给基里艾洛德人看吗？”

“晦气！说正经的，看恐龙人的动向，娜迦人是不是觉得有机可乘要毁约了？”

“他们把‘宇宙之神’的名誉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既然答应了我，就不会毁约——至少在机械文明和我们之间的战争结束前，不会启动中子弹。”

相叶悠说：“但娜迦人不会，恐龙人呢？就算娜迦人将约定内容告知了恐龙人，甚至强制命令，想必恐龙人也不会赞同……也许会强行启动丸迫奈扎也说不定。”

佐藤点点头：“恐龙人启动的，和娜迦人无关，没错吧？”

“战胜机械文明的地球人在‘宇宙之神’看来，到底是新生文明，还是不安定因素？”相叶悠缓缓道：“中子弹是为了‘清扫’地球人，还是为了‘清扫’真正的威胁？威胁的主体有很多，可以是黑暗支配者，可以是巨人，是遍布世界的超古代血脉乃至宇宙人——也可以是异生兽。”

“相比之下，我们地球人这点儿动静反倒不算什么了，”佐藤琢磨片刻：“你是说他们打算一发中子弹把地球上的生命，管他好的坏的全部蒸发，一劳永逸？”

“不知道，无论如何，不能把命运交到别人手里。”相叶悠想到当日与娜迦人立下约定的场景。

十几个高矮不一的影子，围着当中一人，他们的身形被灯光映在飞船侧面的透明舱壁上，留下黑色的剪影。

站在最中间的人也许就是和相叶悠展开对话的那位。

那人当日的话术听起来十分真诚，即使是相叶悠也没听出来有半分虚言，但现在想想，他应当也隐瞒了很多东西。到底是佳作的热诚，试图让他相信，还是……

……

符拉迪沃斯托克。

暮色在半小时后抵达日本海以西的陆地。

呢子大衣捏了把玉米粒喂不知名的海鸟，远方，长庚星跟随太阳缓缓降下地平线。

天空的另一头已升起一轮孤月，海鸟在这轮孤月下扑腾翅膀、用笨拙的腿在白沙滩上蹦跳。

“这只肥一点。”呢子大衣对一心啄食玉米的海鸟上下其手。

卷檐帽远远走来，呢子大衣向他打了声招呼。

“我不知道你还有心思……和这群海鸟玩闹，”卷檐帽压抑着声音：“东京大游行，机械岛趁机开战，明天我们就能看到所有报纸的头版头条，都报道TPC与外星文明开战的消息。”

“不行！”呢子大衣下手重了些，海鸟狠狠啄了他一下飞走了。

“不能报？”卷檐帽茫然。

“世界那么大，有那么多能赚钱的好题材能写，为什么要盯着机械文明那群死疙瘩？”呢子大衣说：“TPC还有东西可挖！地球人那么努力游行造势，继续写他们期待的事啊！还有宇宙人能不能写？怪兽能不能写？巨人能不能写？怪兽和巨人相处甚欢握手言和亲如一家能不能写？”

“……你在看玩笑？”卷檐帽觉得呢子大衣八成是疯了。巨人和怪兽握手言和，没影的事写出来能有人信？把平台的信誉搞砸了，他们可没有时间再培养一支得力的“军队”。

呢子大衣拍拍手上的沙。海风来了，乘着夜间的凉意，月亮将沙滩照得一片银白。

风送来远方的传讯，焦躁与不安的信息。

“我是认真的。”呢子大衣说。

第一百八十五章 火光

如呢子大衣所言。报纸和各种媒体、平台正因TPC的新动向而连夜开工。

“我们可以出一期专题，相信很多人会对TPC最近的行

动感兴趣，”某报社的工作简会，有人言道：“开往南大西洋的船队、混迹街头监视游行队伍的TPC成员，再就是今天疑似和宇宙人开战的消息……完美的系列。”

“完美？”同事提醒他：“过于混乱、毫无侧重点或者说到处都是重点的报道只会影响客户对我们的观感——我们至少应该确认一个主题。”

“主题……”率先发言的人踱到窗边。他拉开紧闭的铝合金窗，街上的声音瞬间涌入屋里。

是游行队伍，他们正在繁华的商业街上静坐。没错，虽然有地震和海啸预警，但这些人并未听从疏散命令。

“没有地震，也没有海啸！这些不过是你们要骗我们回去的借口！”声音乘着夜风远远传来，屋里的人都闭了嘴，静静聆听。

“我们就在这静坐，”那道声音清晰地喊：“我们就在这看着，TPC赢了我们都会安全，在哪也无所谓，TPC输了，我们都要被连累，这座城市的任何地方都不会安全。”

……

今晚注定是不眠之夜。

卷檐帽打了个哈欠，目送呢子大衣将最后一只贪吃的海鸟赶跑。

在这种关头，他们应该像每个电影里的Boss一样，蹲在科技含量爆炸并且足够阴暗的地方运筹帷幄，而不是像个无聊的退休老大爷，饭后散步沙滩，和每个能抓到手的海鸟打招呼。

“我是认真的。”呢子大衣说出这句话，令卷檐帽产生了“他终于疯了”的想法。

“我们明明有渠道可以干涉他们写什么，”卷檐帽催促道：“玩够了就回去，还有很多事等着我们要做。”

“所有的演员都到场了，我们辛苦搭建的台子已经修葺完毕，”呢子大衣拍拍手上的沙子，悠然道：“这个时间，应该欣赏月色、白沙和大海，忘记我们的工作，等明天太阳升起，你能看见绝无仅有的朝霞。”

卷檐帽“呸”了声：“谁跟你看月色白沙大海和朝霞，TPC赢了怎么办？现在游行骂得有多狠，等赢了……”

“爱得就有多深，”呢子大衣接道：“你明白舆论反噬的道理这很棒。”

“现在是评价我棒不棒的时候吗？！”

呢子大衣点点头：“是，这关系到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我应该安排你做些什么。”

在东京湾、符拉迪沃斯托克，太阳已经下山，而若越过晨昏线，你又能望见太阳。

雷尔夫带领的航空队飞机编队刚穿过了晨昏线，原本“熄灭”的太阳在他们眼中再度生机勃勃，颇有时光倒流的错觉。

金灿灿的颜色照亮了云层与深海，舷窗一侧，雷尔夫望见了几个排列成长队的黑点。

自南乔治岛出发的运输船。

“航空队已抵达原定地点，发现目标，”雷尔夫应答道：“开始执行护航任务。”

为了避开胜利队与机械岛造物的战场，从南乔治岛出发的运输船摒弃了最常用的太平洋航线，转道大西洋。按计划，他们将先把人员运抵欧洲支部，再安排分流看押事宜。

“在这个关头上出现什么‘异动’，他们是故意的？”渡部阳太的声音出现在频道里：“等我们护送回去，战斗应该都结束了！”

“你想回去拖后腿，我现在就打报告让你转南美支部补充燃油然后返回总部，总部再把你塞进炮膛，打进机械文明的金属人脑袋里。”雷尔夫推动操纵杆，飞机倾斜着拐了个弯，海面上徐徐前进的“黑点”逐渐展现清晰的轮廓。

海洋警卫队的船只一马当先，往后是拖船、大肚子运输船，和几艘驱逐舰艇。雷尔夫相信水下还有一些“大鱼”，海豚202号没准正在海里默默盯着他们。

“天上的能见度好得叫人嫉妒。”一阵“滋滋”的底噪声后，果然是来自海豚202号的通讯，海洋警卫队一路绷紧神经穿过了半个大西洋，如今见到同事，总算能放松下来。

“路线改了，我们不去伊比利亚，改道冰岛歇脚，”海豚202号上的人说：“需要你们协助探路……我们不确定机械文明会不会把澡堂从太平洋延伸到北大西洋。”

“就知道你们要变计划，”雷尔夫笑道：“冰岛是个好地方，我们可以请船上的人吃臭烘烘的鲨鱼肉。”

“……你们航空队的人永远不会带正常的食品给其他部门的兄弟！”如果海豚202号真的是只活物，想必现在正愤怒地发出高亢的海豚音：“我记性很好！鲨鱼肉你们带过一次！别想再来第二次！”

深海的水流像无法撼动的巨型机械，海豚202号卷在里面摇晃，金属受压的“嘎吱”声让人错以为整个世界都锁在一座钟里。

与外界的联系打破了这口“钟”，适当地调侃有助于放松过于紧绷的神经，海洋警卫队队员们感觉自己木愣愣执行机械动作的手和眼睛渐渐活过来，连视野都好像变得宽广。

但事实证明，所谓的宽广只是错觉。

“喂，你们有看到什么吗？声呐？激光？”频道里的声音语无伦次，是来自阳太的，他正在呼唤不知道深潜了多少米的海豚202号：“好像有……很大的影子……”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这是只有足够高的视角才能发现的东西，就像你若站在一座山的阴影里，永远无法看清这座山的模样。

海豚202号以及整个运输编队都在这座山的阴影里，从TPC-β号上向下望，仿佛有只海怪在水中滑行，它的背部高高隆起，其中很小的尖锐部分伸出水面，就成了运输队的船只。

海豚202号的舱室回荡着阳太焦急的喊声：“快逃！它要浮上来了！”

鬼知道天上的家伙看到了什么，光影甚至比声呐更早发现它，这说明它的体型超乎想象地庞大。

海豚202号加速前进，水面舰艇也收到了紧急通讯，但反应实在太慢了些——从航空队的视角，运输船的速度只是从乌龟爬变成了乌龟跑。

“别发呆了我们没和你们开玩笑！”雷尔夫操作β号绕了个圈，阳太坐在后座伸着脖子向下望，手里抓着对讲——脚下的景象仿佛鲸鱼要翻身，小舢板恰好在鲸鱼背上。

万吨运输船在这片阴影下就是片小舢板，唯一的生机是拉足马力快点跑出去，可这些舢板又小又呆，好半天才传来应答：

“收到，我们在……滋滋……急……”

“急什么玩意儿？喂？！”阳太几乎要把头盔镶进舱壁里，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他呆住了，运输船的速度肉眼可见地猛降，一蓬黑烟从侧舷涌出来，隐约能见火光。

火光不仅仅来自船上。

阳太稍稍转动眼珠，顺着船队来的方向,就能望见数百海里外的景象：天际线，尽头是南大西洋，再远一些就是南乔治岛和冰川的世界。

那里的天空正一片鲜红。

黑漆漆仿佛血痂的东西缓缓升空，所过之处，像红墨滴进清水里，夕阳变成了血色，整片南天似乎要烧起来。

第一百八十六章 红霞（5k）

“TPC其实很讲信誉，至少在灾难预告上，从不骗人。”

起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