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者的奥特传说 第414节
男孩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他每天在码头干完苦力回家就差不多是这幅面无表情的模样,虽然疲惫得好像只能挪动自己,但一点儿火星子就能让他炸起来,男孩为此没少吃教训。
果然,这位陌生人开口就是教训:“TPC的南美支部还没建设完全,你想出人头地……那就认真念书,通过TPC的考试,你可以坐飞机安全地去全世界各个地方,不要再找偷渡船了。”
“谁要念书考试啊,”男孩心里嘟囔,他不敢再直视对方,只低头看自己的脚尖,闷声道:“我想踢球的,但教练说我不是吃这碗饭的料,我就只能跟着老爹做木工——念个鬼!”
“别叨了,”大叔拍拍他:“他走了。”
“诶?!”男孩猛地抬头,甲板空荡荡的,面前哪还有人影?
雨下了一阵终究要停,就
像内陆的湖终究难以抵达大海。
一些人要活过多少年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一些人要多少次仰起头才能看到真实的天空?
“老实回家吧,偷钱的小鬼,”大叔爬过栏杆,反手扒着横柱,他也打算开溜了:“我会祝福你不被老爹打断腿的,要是断腿了可以来我这做工,我收残疾人。”
“断腿你个头啊!我死也不会去你那的!”男孩骂道,而大叔已经像海豚一样蹦出去,“咻”地入水游远了,男孩追上去,只看到一蓬白花花的浪。
“我死也不会去!”男孩重重地啐了口,挪动脚步换个地方,鱼跃入海。
第一百七十五章 冰山墓场(4k)
“如果你能摸准大海的脾气,她就会将包容与温柔展现给你,海洋警卫队的家伙是这么说的。”
“我觉得他们在睁着眼睛说瞎话,还是搭飞机高效简洁,”隔着电话线,佐藤边打哈欠边道:“你真是送了个‘大新闻’回来。”
相叶悠在蓬塔阿雷纳斯多驻留了几天,等待TPC总部调取飞机将老船长接走,然后由佐藤从他嘴里撬点东西出来。
那家伙知道自己说了是死刑,不说还能多活几天,没准那些偷渡客的“买主”就杀进来改天换地了呢,于是一开始闭口不言,当起了硬茬子。
这时就暴露了TPC草创之初就定下的基调——作为一个和平组织,连武器都卸了,用着全世界最顶尖的科技自废武功,怎么可以搞刑讯逼供呢?
佐藤暗地里恨得牙痒痒,但也必须指使人给他吃好喝好,按正常标准配置三餐,审判是法院的事,在此之前,至少他们自己不得动用私刑。
“我们在屏幕对面煮了四天火锅烧烤和海鲜大餐,”办法总是有的,佐藤哼哼道:“那老头儿不为所动,你猜是什么东西撬开了他的嘴?”
“有话快说。”相叶悠在无人海滩上当了几天雕塑,指望着能在茫茫大海上发现点什么,他并不想知道佐藤和他的队员吃了多少顿烧烤小火锅以及海鲜大餐。
“真没幽默感,”佐藤说:“是‘烟’,长时间的航行总需要点提神的东西,他们认为某种特殊的‘烟草’是提神佳品——我们只在监控下摸出点儿袋装的,不足10克,他就忍不住啦,我第一次看到他那么热情。”
“他其实骗了你,虽然被掐着脖子,可他坚称是在海上某个地方完成交接,但事实并非如此……那艘船真正的目的地是南乔治亚岛,与世隔绝1400公里,一处以冰山墓场、捕鲸和主权争议闻名的岛屿。”
南乔治亚岛,荒凉冷峻的地方。
它孤悬在南大西洋,与同样荒凉的南桑威奇群岛相伴。
相叶悠第一次知道它,是来自气候学家们的争议——时刻关注着冰川研究员们发现2017年脱离南极大陆,成为世界最大冰山的“明星”A68a正向南乔治亚岛漂移,它的大小与南乔治亚岛相当,可想而知,对岛上的野生动物而言,那将是场巨大的灾难。
于是TPC内部有那么一段时间的会议上,总要将“气候变暖”“控制碳排放”的问题拎出来争执一番,南乔治亚岛的名字听得人耳朵长茧。
是以,踏上南乔治亚岛,第一时间观察四周的相叶悠轻易辨认出了横亘于远方海面的大家伙——A68a,它身后还跟着两座小冰山,是撞在南乔治亚岛的大陆架上崩解出来的,叫A68b和A68c。
此时的北半球正值开春,南乔治亚岛上早已飘起了入冬的雪,南极环流不止送来冰山,还会带来充沛且冰冷的水汽。
雪幕横飞,相叶悠隔着满地白沙与深蓝浓郁的浪与冰山相望。它自拉森C冰架脱离后漂流至此,底部被渐渐溶蚀,边缘处可看见桥洞似的痕迹。但它依然是冷峻的,暴风雪将它堆得越来越高,它破开浮冰,像真正的岩山一样势不可挡,大陆架也无法阻止这一场奔赴,只要再给一些时间,它定然要停泊在这儿,即使撞得粉身碎骨。
但这座岛不欢迎它。
无论是企鹅或者海豹,甚至艰难存活的地衣和苔藓,都不会欢迎它。
相叶悠回过头,望向终年积雪的山峰——它们也不会欢迎这座冰山的,事实上,它们厌恶任何妨害航行安全的海况。南乔治亚岛是座活火山岛,虽常年以冰天雪地的外貌示人,但重重冰雪下,是永不冷却的岩浆。
岩浆能提供惊人的热量,若能加以利用,支持生活乃至产业都不是什么问题。
所以山峰内部有很多人。
除了知情者,谁会想到这座只在每年1月才会迎来游客的无人岛上其实生活着上万人?
“岛上有座监狱,”佐藤说:“汇集了从世界各地来的‘失踪人口’,有人认准了TPC控制力的薄弱地区,专门在那里修筑据点和基地,我担心……你确定了位置就回来。”
相叶悠满口答应,然后迈开腿,向那座“监狱”走去。
“打草惊蛇”,“即使现在把人救出来,冰天雪地的会有很多人冻死”,他有很多理由选择一触即走,但若要继续,一个理由就足够了——敌人既然放走了十二号“帕拉蒂娅”,就一定知道他会来这里。
他们想做什么?相叶悠想,要让这些“失踪人口”当人质,还是要趁他无暇他顾的时候,去做点事情?
他已经找到了宇宙人的飞船常降落的位置,那是山腰上的一处平台,积雪出奇地薄,且岩石向下凹陷,显然使用了很久。
平台后方就是进入“监狱”的入口,但相叶悠不打算现在就从这里闯进去,他决定先在外面观察一阵,确定监狱的结构,看看里面有没有火力点或者宇宙人。
在远处观察得还不甚清晰,相叶悠一脚深一脚浅地趟过齐腰深的积雪,身后留下一道雪壕——它很快就要消失。入冬的极地向来不吝展示它的严寒,风在海上卷起浪涛的西风于冰川之间、雪原之上呼啸而过,若有探险者倒毙在途,不出三分钟,他就要被吹成冰雕,积雪会迅速将他掩埋,直到远远看去像块不那么尖锐的石头。
相叶悠在山上看到了一些这样的“石头”。他们卡在冰川刨蚀出的岩缝里,或者随着夏季的水流冲进冰湖,剧烈的冻伤使他们面部和四肢呈现坏死的黑色,显然,他们被丢出来时还活着。
宇宙人既然需要实验体,又专门修筑了监狱将他们养在这,按照在狮子鼻树海的魔境里的做法,即使是尸体他们也要回收,做几场改造的,为什么在南乔治亚岛上,这些绕过监管“辛苦”筹集的人会被随意抛尸荒野?
他继续往前走,越来越靠近了,山体中更多的内部结构呈现在眼前——他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
按常理推断,监狱的管理者八成是宇宙人,只有这样,才能给被看押的人最强的威慑和监管,并且保证这座监狱服务于他们。所以相叶悠观察了巡逻的人、在专门的房间休息的人,以及在锅炉或者其他重要设备附近徘徊的人。
没有宇宙人。
这些被重点关注的对象都拥有武器,他们荷枪实弹,偶尔对其他人呼呼喝喝。那些专门的房间都太大了,除了一些生活必须品,有的还陈列了些乐器,说是豪华住所都不为过。而大多数房间又太小,里面或站或坐地挤满了人,如果说之前那艘偷渡船是“沙丁鱼罐头”,那么现在这些小房间就是一堆沙丁鱼罐头压在一起,合成了更大的罐头。
罐头里怎么能住人呢?
显然在里面挤着的人也这么想。暗无天日且拥挤、严酷的环境使人难以控制自己,再温和的人进来也要歇斯底里一回,所以冲突无时无刻不在上演。
而监管者看上去无所谓发生冲突,哪怕互殴的人就在他眼皮底下打得血肉横飞。
对,血肉横飞,他们的肢体力量远超常人,打起来时只一拳就能粉碎对手的鼻梁,顺便附赠短则数小时,长则被扔出去时也在发作的脑震荡。
他们好像是遭遇过异生兽因子的感染,但不那么彻底,也许异生兽因子及其稀薄,并不足以战胜他们本身的基因,只在新陈代谢最快,最容易呈现显性的部位诱发了些许变化。
老实说这种程度搞不好根本不是宇宙人刻意为之,没准是哪个受感染的人带进来的。
总之它起的作用有限,真正让这座岛呈现如此生态的,是里面生活着的人。
若非亲眼所见,你不会相信一座监狱里会有豪华套间甚至是录音棚、球馆以及温泉的。
想象中的可怜人被宇宙人欺压、严酷看管的场景并不存在。
这些来自天南地北的人,自发地从肤色、语言和生活方式等方面出发,组成了大大小小的团体,团体之间互相争夺生活资源和空间,“江湖气”在这里得到发扬和壮大,为大哥两肋插刀或者插大哥两刀都让人见怪不怪。
有没有人组织过被看押者逃出去?
相叶悠抬起头,山脊在狂风中伫立,它和被冻在上面的人都锋利得像要刺破苍穹的剑,雪沫乘风如白练,白练下沉睡着一颗颗“石头”。
这里是孤悬海外的南乔治亚岛,只有每年的夏季,有客轮或者探险队来的时候,出逃者才有机会成功获救,而在监狱里面,没人知道时间。
失去时间的日子显得过于漫长,于是每有一点儿机会,就有人想要冲出去,外面往往正下暴雪,这里一年四季少有温柔的、拥有太阳的晴天,穿着单衣逃出来的人很快就被冻僵,成为山体外侧无数“石头”中的一个。
能逃到山脊的人一定是个厉害的家伙,因为翻过山脊,就能看到捕鲸湾。那里有人,还有探险家欧内斯特·沙克尔顿的墓地,是来南乔治亚岛的游客必打卡的地点。
完全可以想象那是
多么激动人心的一天,领导者确认了脱逃和获救的路线,他和追随者们打败了看守,从平台上爬到了靠近山脊的地方。那又是寒冷的一天,也许他们算错了日期又或者只是单纯的运气不好,他们不得不在暴风雪中跋涉,手挽着手,互相依靠。领导者找对了路线,人群也并未迷失方向,他们逃出了监狱却无法逃出严寒,因此永远沉睡在了这里。
微笑的尸体令人毛骨悚然,相叶悠在心里道句“晚安”,而后继续将注意力投向监狱内部。
……
“我早就说过有些地方乱的很!要快点把那里的TPC支部建立起来,他们总是‘没钱、没钱’,却总有钱给开发中心的人挥霍!”
结束了和相叶悠的通讯,佐藤又回去审讯室听那老船长瞎乱说些混淆视听的“情报”,憋了一肚子火。他不是有气自己闷的人,他不高兴的时候,一定要别人也不高兴。
但合格的队长不会骂财神爷,所以他去往财政局的脚步拐了个弯,最后绕去了吉冈长官的办公室。
很少有人敢和吉冈长官瞪眼掀桌子并且让自己的声音穿透门板叫在外面值勤的人面露异色,佐藤就是那个“很少”。
大不了再去做审讯室室长嘛,再大不了去审讯室扫地也不是不行。
佐藤想得非常光棍,他在吉冈长官的办公室里汇报了相叶悠的发现,并历数财政局的“恶行”,最后提出了加快南美和非洲支部建设的期望。
“这不是你要头疼的事,而且如果你有关注过总监的行程,就该知道近两年他多数时候都在你说的‘薄弱’地区跑,”吉冈说:“但那里不比总部,很多地方的人连字都不认识,图纸看不懂,相比‘宇宙人入侵’这种事,他们更关心TPC能不能多带点钱。”
说到这,吉冈嗤了一声:“当我们不知道,他只想敛够财远走高飞……穷人只想活,富人只想跑,我们谁都明白恢复秩序的重要性,但时间太短了,我们需要时间。”
时间,吉冈提起这个词时,嗤笑变成了叹息。佐藤的气早就消了大半,他收敛了情绪,道:“根据审讯结果和相叶队长发来的情报,长官,我们要组织一场大营救。”
“南乔治亚岛,只有疯子才会在入冬的时候去南极圈,即使是破冰船也要被快速增长的海冰冻上,”吉冈说:“你的简报我看了,上万人的撤离,而且那里面关着的……”
正常人在里面待久了也要被关成变态,何况那些“失踪人口”多半是困苦的偷渡客或者一些游走的灰色地带的人群。
“我们没有理由放弃他们,”佐藤正色道:“我们是TPC,全人类联合组织,哪怕是作奸犯科的人渣被宇宙人带走,我们也要把他抢回来,在我们的法庭接受审判。”
第一百七十六章 筛选工厂(6K)
冬季的南大西洋就像遭遇金融海啸的证券市场,狂风席卷而过,留下一片愁云惨淡。
海洋警卫队已经有数日没见过太阳,暴风和夹杂着冰渣子的雨翻滚咆哮掠过海面,偶尔有阳光刺破云层,但也只是惊鸿一瞥——潮湿与阴影无处不在,空气非但没被雨水洗刷,反而因过于丰沛的水汽而浑浊起来。
“我他妈一定是喝断片了才答应你们抛弃新宿御苑的樱花美人不看,屁颠屁颠地上飞机,从东京湾飞墨西哥再转布宜诺斯艾利斯,抱着我的铁罐头在海上狂飙三天三夜,然后把自己塞进铁罐头——去一个伸手不见五指,头顶漂着冰山,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出来UFO和怪兽、变异人的鬼地方!”
“我们有出差补贴,”电话那头的人答:“吉冈长官体恤下属,给我们上足了意外险和工伤险。”
“你把意外险排在前面是什么意思?我指定出意外咯?”电话对面传来杯子和硬物磕碰的声音,以他对对方的了解,对方铁定时又把脚翘桌子上,优哉游哉地看他疲于奔命了!他骂道:“等着吧,我祝你这辈子只出工伤不出意外,等你瘫痪在床生不如死的时候我定期给你献爱心果篮。”
“好人做到底,你可以先把买果篮的钱打给我,我们地面警卫队可穷啦,每次换装备,相叶有新飞机,你有新大船,我们只有新烧火棍,要揭不开锅了。”佐藤抖着脚,身前是一片监控屏幕,从与桌面平齐的位置一直贴到天花板。
每块屏幕显示的地点各不相同:堵成一锅粥的主干道、人流如织的步行街,还有闲散安逸的河边步道……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每一块屏幕上都有人走过,没有任何一处是静止的景色。
显然,在海洋警卫队部署救援的同时,地面警卫队也没闲着。信息部的成员在他身后走来走去,有人瞅了眼他翘在办公桌上的脚,欲言又止。
与佐藤对话的功夫,海豚202号已经离开运输船,冲入茫茫冰海。这就是海洋警卫队口中的“铁罐
头”,他们要在主力救援船只抵达前,探出一条安全的路径,并沿途撒上信标,以防备船队半途遭到在南乔治岛上建造监狱的宇宙人的袭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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