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者的奥特传说 第365节

雷伊洛斯对有人能在脑袋里和自己对话感到非常新奇，它的笑声停了，摇摆着鳞甲坚实的尾游向塞缪尔，用好奇的目光盯着他。

“你的脑袋怎么这么小？”雷伊洛斯上下打量，它自己的大脑因为异变而膨出，却以为自己的状况才是正常的标准，于是看谁都觉得脑袋小。

接着它又道：“你生病了吗？”它见过的鱼都是先剥落了一片片的鳞，然后就死了，于是语气里免不了担忧。

它简单的逻辑将同样拥有鳞片、尾巴和“背鳍”的家伙当成了同类。

美塔领域被放射性物质充斥，对雷伊洛斯而言非常舒适，对塞缪尔而言极为煎熬。高能粒子流想方设法地意图将禁锢自己的领域打成筛子，但塞缪尔哪能放这些东西出去？便只能忍耐些时日，等待其慢慢衰变。

受周围环境影响，雷伊洛斯靠近了，他才发现还有个放射源——这条怪兽鱼。

它的脑组织膨出体外，只有后半部分连着皮肤，前端裸露，覆了层板结的透明粘液，塞缪尔能清晰地看见它大脑的沟回。鳞甲确实很结实，呈现墨绿色，但其实是好几片正常的鳞融合在一块形成的“板甲”，一小块一小块地布满全身，像体表被盖了堆磨得扁平的石头。

正常的鱼鳃已经没了，也许被掩盖在鳞甲之下，塞缪尔没有看到能滤取氧气的构造。

雷伊洛斯自己无法察觉，但塞缪尔分明感受到，正有同样可怖的粒子流在它体内撞来撞去，不断撕扯它的细胞。

雷伊洛斯大概是真正的“天选之鱼”，它变异出了极快的自愈能力，于是能在高浓度辐射环境中存活下来，放射性物质在它体内富集，等衰变至无害的程度不知道要多少年，雷伊洛斯每时每刻都在自愈，变异也每时每刻都在发生。

也许再过一个月，这条怪兽鱼会改换一副容貌——鱼没有类似于人的痛觉感受，这是最值得庆幸的事。

塞缪尔被点燃的些许怒气不翼而飞，他回道：“生病的是你。”

“我很好啊！”雷伊洛斯浑然不觉：“我们一大群的族人都病死啦，只有我身强力壮活下来，我可没生病。”

“你家在哪？”塞缪尔问。

雷伊洛斯用像鳍又像蹼爪的“胳膊”挠挠自己，思考一阵道：“先是在北边，唔……往上游有冰块，往下游有珊瑚礁。”

它觉得自己这样的说法太模糊，面前的“同类”这么问也许是想去它家做客，雷伊洛斯努力比划：“总之就是……在这里的北边！要绕过一条很窄的河游过去！”

塞缪尔猜测它说的是北大西洋，有冰块的是北冰洋，很窄的河是巴拿马运河。

雷伊洛斯见他不答话，以为他在想怎么过去，连忙道：“你可别去呀！虽然那里是我老家，但好像水不是很好，我是觉得没什么，但族人都死了！就……就和你一样，先掉鳞，然后一直长不好，接着又开始长小疙瘩，最后就都游不动了。”

塞缪尔不知道说什么，只能伸出比它长得多的爪子拍拍它脑侧的皮肤。

“你鳍比我长，”雷伊洛斯嘀咕，又道：“我还有一个家，也在这里的北边，那里有个岛，说来奇怪……给我喂东西吃的好人喊我出来玩，结果把我放到个到处是冰块的地方就不管了！还让我自己游过来！”

“等我找到她一定要咬……先问问她。”看在对方总给自己喂食的份上，雷伊洛斯决定先动口，答案不满意再动手。

塞缪尔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就算海底多年前被倾倒了很多核废料，也不至于诞生像雷伊洛斯这样浑身都带着放射性，体内积存的物质根本没有衰变多久的怪兽。

它身上的辐射竟与周围遭

遇核爆的海水极为契合，完全不像是吃了几十年前的污染沉积物。

“有‘好人’给你喂东西？”塞缪尔问：“面包屑还是别的什么？”

“你在说啥呀，面包屑能塞牙缝吗？”雷伊洛斯看向“同类”的眼神充满了怜悯，难道他长这么大都靠吃面包屑或者浮游生物过活：“她会给我带罐头。”

“罐头？”

雷伊洛斯使劲点头：“乱七八糟的罐头，好吃是好吃，就是总有很多铁渣子，能咬得动，但是铁渣子我不喜欢，里面混了很多‘酱’，我喜欢那些‘酱’——你要试试吗？”

塞缪尔愣了愣。

雷伊洛斯用短鳍指指周围慢慢凝结，回落为海水的蒸汽：“我很喜欢这里，到处都是‘酱’的味道，这是你家？介意我喝点儿你家的水不？”

“不介意，但你最好不要喝，”塞缪尔借着‘爪’长的优势拉住它：“我带你出去，有个人能帮你治病。”

雷伊洛斯到底是条傻乎乎的鱼，有什么东西就吃，好比家里养的金鱼如果主人一直喂食，它能吃到把自己撑死。

雷伊洛斯没有把自己撑死，但把自己吃成了变异起来刹不住车的怪兽。

塞缪尔推测它说的“好人”喂给它的其实是新产出的核废料，“罐头”意味着是固体废料，只有极高的富集度才能把一条鱼吃成这种每个细胞都充满放射性的怪胎。

那个人大约是发现了当时没有完全蜕变的雷伊洛斯，将它在一处岛屿上圈养起来，每日用放射性物质喂食，促成了怪兽雷伊洛斯的诞生。

它口中的“好人”指使它来这，定然不会是什么善良心思：也许是想吃掉南美支部的海洋巡逻队，潜艇里的核弹头对雷伊洛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若全被它吞下去，谁知道它能变异到什么程度？

以雷伊洛斯对那饲育者话里话外的亲近，往后还不是指哪打哪？豢养这样的怪兽会是只为了研究工作吗？

雷伊洛斯对“同类”的家依依不舍。

塞缪尔温声道：“你现在这样，有很多‘人’怕你。”

雷伊洛斯点头：“对啊对啊，只有‘好人’陪我玩！其它鱼见着我就跑，气得我也不想理它们了！结果吐泡泡都找不到鱼陪……”

“啊，”雷伊洛斯又凑近些：“你会吐泡泡吗？不喜欢的话我们可以玩水枪。”

塞缪尔没听明白，雷伊洛斯已经低头含了一大口水“咻”地喷到空地上：“就像这样，这是水枪，然后还有泡……”

塞缪尔伸爪摁住它脑袋阻止了它：“我不是鱼。”

“我懂，掉鳞对每个鱼来说都是很痛苦的事情，又丑又疼，但你也不能因为这样就否认自己是……”

“我带你出去！”塞缪尔打断它：“帮你找个新玩伴。”

雷伊洛斯还想说话，但对方的爪子摁得很坚定。塞缪尔蹲在块冰面上，雷伊洛斯在水里，对方比自己高，雷伊洛斯想了想：“好吧，你个儿高鳍还长，先听你的。”

……

警报惊醒了等待数据演算，把自己等困的野瑞：

“怪兽反应！在太平洋！”

塞缪尔拖着雷伊洛斯冲出海面，在海洋巡逻队目瞪口呆的“立正送行”中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向西北方的海域风驰电掣。

负责人愣了几秒，塞缪尔和雷伊洛斯已经成了远方的黑点，他才扯着正木敬吾嚷嚷：“天啊！怪兽飞了！它没被炸死！还带着另一条怪兽鱼飞了！2000万吨的当量，爆炸中心不下于5亿度的高温！它怎么活下来的？！”

正木敬吾已经懒得理会他了，当两人之间的知识层面差得太远，说起话来就像跨物种的交流，他觉得自己身边不再是贴着“愚者”标签的人，而是会动的咕咕挂钟，吵起来仿佛嘴里含着个哨子。

他在负责人微妙的眼神中一言不发地走向舱外，负责人以为他也被变故整懵了需要安静，而正木敬吾第一时间接通了和调月绚纱的电话。

“跨国电话很贵的，”对面传来女性柔美的声音：“您还有什么事要交代吗？”

“你的小可爱雷伊洛斯和目标一起走了，”正木敬吾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没有你想象中的怪兽之战天翻地覆，他们相亲相爱，像两个老朋友约好一起出远门。”

“啊！”调月绚纱草草把指甲油盖上，找了张纸擦拭不小心涂出去的油料：“您说什么？我的小可爱和那只怪兽，塞缪尔，一起走了？”

雷伊洛斯在饲育场根本就是海中一霸，调月绚纱最早为它准备的是同样在放射性水域生活的鱼群作为食物，但鱼群见着雷伊洛斯就躲，雷伊洛斯一开始还会追，后来干脆懒得动弹。调月绚纱只道那些鱼不合胃口，最后不得已才换成直接喂废料罐子。

她哪知道其实是雷伊洛斯的食谱随着变异也产生了变化，大鱼根本不想吃小鱼，只钟爱放射性物质

。

雷伊洛斯对那些躲避自己的鱼群没有表现出什么友好的态度，它天天烦闷鱼群不理自己，索性赌气也不理它们，只在调月绚纱出现时才高兴些。

故而在调月绚纱看来，雷伊洛斯是个只对饲养员亲近的野兽。

塞缪尔看起来只对人类友好，没想到雷伊洛斯……

“是我疏忽了，”调月绚纱自以为想通了关窍:“目标本身是怪兽，怪兽和怪兽亲近也很正常，雷伊洛斯没有保护领地的概念，所以它们没有打起来。”

正木敬吾心情舒畅地等待她继续往下说。

调月绚纱道:“接下来胜利队一定会出场，迪迦也会出现……”

她话锋一转:“你们的采集工作如何？”

“部分海水检测到了特殊成分，具体是什么要等带回去分析，”正木敬吾慢慢道:“深水机器人在满大海捞生物组织。”

调月绚纱笑起来：“那等您好消息。”

……

两人对话间，胜利队已经整装出发。

两架飞燕号驶离基地。

“怪兽正往赤道附近海域行进！这是什么速度？”胜利队指挥室，标识着怪兽反应的光点正往西北方直线前进，几乎每闪烁一下就跨越极远的里程，野瑞怀疑卫星捕捉到的是洲际导弹。

“镇定一些，”塞缪尔飞过的航线很清晰，居间惠道：“它的目的地是日本？”

“目前看是这样，按这个速度下去，不出……”野瑞顿了顿：“它停下来了！”

大古和新城驾驶的飞燕一号速度较快，当抵达位于赤道附近的海域时，他们看见塞缪尔正用翅翼拢着自己，蹲在一座礁石上打哈欠。

另一只怪兽绕着他游来游去，一会儿吐个泡泡，一会儿滋口水柱打在他身上，惹来无奈的一瞥。

“它在等我们？”新城惊奇不已。

大古支支吾吾，塞缪尔已经通过念力向他传话：“这有条乱吃东西把自己变成怪兽的鱼，你还记得恢复闪电人的招数吗？”

“记得是记得，但现在……”大古小声回道:“我没法变身啊。”

“没事。”蹲伏的怪兽站起身，巨大生物的压迫力使得新城操控飞燕一号撤了一段距离。

刺目的光照进机舱，塞缪尔说：“记得告诉胜利队，你又被迪迦救了。”

第九十章 复活的教科书（5K）

“统统都是胡说八道！”

新城拍桌，报纸被他震得一颤一颤：“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小报，迪迦帮了我们那么多次，要是他没有复苏，我们早就被哥尔赞吃了！”

报纸在他手下拧成咸菜干，黑体加粗的标题上书：《救世主还是毁灭者？》

其他人闷头做自己的事不吭声，大古低着脑袋。

一切还要从两日前的事说起。

塞缪尔以强光遮掩视线，大古趁机变身。为了解决“目击者”，塞缪尔用尾巴卷住飞燕一号来了个刺激的死亡大风车，新城当场晕了过去，雷伊洛斯拍肚子叫好，直喊“我也要玩”。

几分钟后，雷伊洛斯在迪迦的光线下变回了普通海鱼的模样放归自然，塞缪尔和大古各自归队，飞燕二号抵达时只看到两人一个钻回海里，一个蹲在飞燕一号上向他们招手的画面。

两天后就是铺天盖地的报纸和小道消息：迪迦两度遭遇怪兽居然随便放它走，一定是有什么内情云云。怪兽就是说的塞缪尔，他第一次出现在报道上是雷丘兰星人入侵三角洲宇宙站，第二次便是恢复雷伊洛斯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