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者的奥特传说 第334节

“什么洽谈会比怪兽毁了矿场伤害工人更重要？”丽娜还想说话，被大古拉着制止，后者向监工不好意思地笑笑，监工回之以打工人都懂的苦脸。

几人首先被领到医务室，幸存的工人都挤在不算大的空间里，一片阴云罩在他们头顶，医生正蹲在名哭得惨兮兮的工人面前。

“你记录仪没丢吧？”监工问。

被问的人没来得及答话，坐边上安慰他的工友先掏起了背包：“在我这，回来时怕他拿不住给摔了。”

记录仪打开，拍摄到的视野不是很好，矿洞里十分压抑，他们能看清的只有被灯光照亮的小片区域。

因为通道里存在些微的漏水现象，工人们需要探明是哪里出了问题，漏水变成渗水事故麻烦就大了。于是一行五人的工作小组，各自背好装备器材小心翼翼地下井。

走在最后的人携带了记录仪，最终也只有他和另两名同伴逃了出来。

画面定格在一只古树似的活物上，堀井辨认出它可能是某种大型生物的角。那只角忽而抬高，顶坏了矿井的支撑柱。

石头哗啦啦往下掉，工人们转身便要跑，画面晃动间忽然漆黑一片，只剩下通道坍塌的轰响和几声惊呼。

“我踩到渗水的泥坑摔倒了，建二扑到我身上，自己却被石头砸了，”那名一直在哭的工人不停擦着脸：“我当时什么也没想，只一门心思往外跑……我拉着建二往外跑，跑着跑着就拉不动他了。”

后面的话他没说，胜利队通过记录仪看到了一切：通往外面的口子亮着光，视角却忽然转了回去，从两人握紧的手开始，小臂、手肘、大臂，直到一张灰白的脸。

真正意义上的灰白，建二变成了石头，一只爪子穿透了他，石头四分五裂，混进矿道其它塌下的石头堆里。

记录仪的主人被其他工人拽走了，他一面述说一面抹眼泪，即使没有再次看到画面，仅听见建二的声音也泣不成声：“我一个人死了就死了，可他有老婆孩子，我都不知道怎么和他家里人交代……如果他没被砸那么一下，肯定能跑得掉。”

他出了矿井便被带去矿上的医务室检查，尽管没有什么大碍，医生也没轻易放他走，让他一定要去城里的大医院再检查确认。能把人石化的怪物实在闻所未闻，除了在神话故事里。

可他待在医务室只觉得煎熬，总想着在这的不该是自己——但他又不敢出去，生怕一开门，那只怪兽出现在面前，或者门口站着建二的老婆孩子……那比怪兽更叫他害怕。

“你们矿上的地图呢？我们得知道要往哪找它。”堀井提出了最关心的问题，能直接锁定位置总比大范围搜寻来得效率高。

监工摸了摸浑身上下的口袋，结结巴巴道：“出来得太匆忙……啊，场主的休息室就在附近，他那有一张很详细的图纸，您稍等。”

监工着急忙慌地奔出医务室，丽娜看着他跑出去，耳边幸存的工人低低地哭，她忍不住道：“那个场主，出了事比谁都跑得快！”

“少抱怨两句，我们也得组织他们撤离了，”宗方对坚守在这儿的医生道：“要麻烦你也来帮忙，把工人都转移到安全的地方，既然是地底怪兽，谁也不知道它会从哪钻出来，整片矿场都很危险。”

“我明白。”医生打开抽屉，从自己的库存里掏了把甜掉牙的奶糖，随手剥了颗便往那哭得龇牙咧嘴的工人口中塞。

“不准吐出来，你到我这来就没吃过一口饭，不想被灌葡萄糖就把糖吃了，”医

生抹了把对方脏兮兮的脸，把人拽起来：“跟着胜利队的人走，哭有什么用，哭得死怪兽吗？”

脸上擦干净了，丽娜才看清那名工人原来非常年轻——大概就是刚出校门的年纪。也许矿上的人都很照顾他吧？医生没有半点儿不耐烦，变成石头的建二只喊他快跑。

年轻的工人声音还有些哽咽，但到底是没咧着嘴哇哇哭了，也许那颗糖唤醒了肚子里的饥饿，他老老实实跟着胜利队跑，口中含含糊糊：“知道、知道……我这次不拖后腿。”

第二十七章 亲情

胜利队发回第一手调查简报时，TPC1号方才降落。

《特殊生命体管理条例（试行）》尚未正式公布，但泽井总监依然决定赶往现场，如果TPC得到的资料无误，那么这只怪兽将是第一个被纳入试行条例的特殊生命体。

同时抵达机场的还有架小飞机，是隔壁开发为观光岛上的游客用直升机。

“这家伙停错地方了吧？”藤泽苍介以为是个马大哈驾驶员把人送错了岛，隔着挡风玻璃往外瞧，只见那直升机刚停稳，舱门便迫不及待地打开，一个小小的影子蹦出来把自己摔了个趔趄，紧跟着一个大点的影子也莽撞地跳出来。

他们显然不是什么运动健将，小孩子还要灵活些，那个后面跳出来的大人直接摔了个狗啃泥，把驾驶员吓得够呛。

“搞什么这是……”藤泽苍介有点看不懂这个世界。直升机上下来的是位女人带着孩子，女人穿着棉质居家服，头发只是用根皮筋草草箍着，要不是她爬起来时的行动还算正常，藤泽苍介都快以为那是个精神病患者。

泽井总监已经被负责地面的人护着往矿上去了，航空队则在机场待命，藤泽苍介看那女人和小孩儿跌跌撞撞地跑，驾驶员竟赶不上她们，也不知是她们太厉害还是驾驶员太久没锻炼。

没等跑一阵，“地震”来了。

两只角探出地面，三人站不稳当，又摔在地上。

藤泽苍介“唰”从椅子上起来往门外去，相叶悠一把将他推回了舱里，开口时是少见的肃然：“你在这待命，我去接应总监。”

“可那是怪兽！”

“所以要有人留在这，”相叶悠道：“要是总监先到，我允许你作为机长把它开回去。”

“诶？”天降单飞许可，藤泽苍介顿时傻了眼。

没等他回过神，驾驶舱舱门“哗”地关闭，再看到相叶悠时他已经往矿场的方向去了。藤泽苍介见那两只角越来越高，最后伸出只蜥蜴似的头颅——原来那是一只怪兽头顶的东西。

它横在远处，即使离得不算近，机场上奔跑的人也被衬得像蚂蚁。

藤泽苍介看到它睁开眼睛，那双眼睛和橙黄尖锐的眼重叠在一起，他的心脏忽然重重地跳动起来，背后不停地冒冷汗，手心也变得黏糊糊的。

他忽然想到击败美尔巴，打跑哥尔赞的巨人，尽管都是叫人害怕的巨大生物，但巨人也许好些吧？

第一次看到怪兽的兴奋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原本还失望自己错过了亲眼看到美尔巴的机会，现在觉得这机会简直是倒霉鬼的证明——他竟有些期待巨人能再次出现。

“我才不要这种单飞许可，”他掏出塞在荷包里的晴天娃娃，念念有词：“给我保佑队长和总监一起回来，没用就扔了你再换下一个！”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祈祷起了效果，或者这街边十元店买来的娃娃真的有用。

话音刚落，他隐隐期待的巨人于光辉之中出现。

他目瞪口呆地看见那道光柱通天彻地，仿佛所有的阳光都聚集在那儿，刺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因为距离和角度的关系，他无法看到光柱的顶端，巨人出现时，他忍不住想到一个词：“顶天立地”。

好像天塌了也能给他撑起来。

他不知道在矿场的人是什么感受，可亲眼见到巨人时他只想欢呼……像电影里看到超人的红披风时高呼和吹口哨的人群。

藤泽苍介的脑回路向来清奇，他当时只寻思演员对着空空的幕布如何欢呼，一想到那样的画面便忍不住笑出声来。和他一起看电影的姑娘问，他把原因说了，之后再也没收到她看电影的邀请。

他一度怀疑是演员太帅衬得他像个土包子，都怪影院的大屏幕放特写时太清晰，他总能听见邀他来的姑娘的低呼，像猫奴见了只对人类露出肚皮的没节操的猫。

现在他也成了一样的傻子，隔着挡风玻璃向巨人挥手，也不管对方看不看得见。

……

迪迦自然没注意到远处的机场上对自己挥手的蚂蚁。

事实上他正被两只冲来冲去的滚地蜥蜴撞得手忙脚乱——为什么这个年代会出现仿佛还活在恐龙时代的东西啊？

大古后悔自己先看了《人体力学概论》而不是《古代生物图鉴》或者《解剖学入

门》，这两只怪兽头顶长角不说，背后还全是骨刺，刺猬似的不知道该往哪下手。

最柔软的可能是肚子吧？可它们撞过来时又快又猛，他试着拦过一次，结果差点把自己放翻，也不知能不能找到机会把它们翻过来揍。

不能翻过来只能试着从背后切它看上去并不存在的粗短脖子，迪迦避过冲撞，一个起跃落到长了两只角的怪兽背后，俯下身便要左右开弓。

打怪兽和打人不同，大古这么对付新城时对方会灵活地翻身起来还他一脚，加库玛则选择拧动身体撞击他的腿。

迪迦站立不稳，情急之下抓住了它的两只角。哪知这家伙是带电蜥蜴，角上忽然迸出电流，刺痛席卷身体的同时，独角的加库玛轰隆隆撞至他身侧，将他顶翻在地。

迪迦晃晃脑袋爬起来，手上的酸麻尚未褪去，他心道要是怪兽再撞过来就麻烦了，便摆了防御的态势才看向对面。

可怪兽并没有过来，独角的拦在两只角的身前。它们一只是加库玛α，一只是加库玛β，α偏过头盯着β被巨人掰扯的角，β蹭蹭它的脖子，看上去很是亲昵。

迪迦的视线落到它们身上时，α明显上前了几步横在β身前，威胁地低吼，并用后肢刨着土，仿佛下一秒就要一言不合发起冲击。

矿场内，拿到图纸的堀井小跑着追上了宗方和与他们躲在一块儿的泽井总监。

“怎么说呢，”堀井点点图纸的边缘：“这是非法开矿，他们实际开挖的区域超过了被批准的范围，将近四公里的位置……真是不要命，就算没有怪兽，也早晚会有海水涌进来毁了矿井，难怪那场主要跑，随便调查就能发现的事情。”

这种人祸就超出胜利队的处理范围了，几人的目光看向总监。

泽井到底是活了半辈子的人，同样的事情见得不算少，他只下令道：“继续转移工人吧，你们也去，都在我这待着做什么。”

被他盯着的信息部成员呆了呆：“可是……”

“可是什么，多你一个能拦住怪兽？”他的目光越过那名成员的肩膀，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朝他奔来。

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只一面赶走聚在自己身边的人，一面叹道：“来了个赶不走的。”

第二十八章 双刃剑

“总监。”相叶悠从机场上一路跑来，确认所有人没事才松了口气。

泽井总监还待继续把人打发走，有人已经先于他大声开口。

“巨人加油！”是孩子的声音。

这么危险的地方为什么会混进来一名小孩子？不需泽井下令，宗方已经先上前抱住他想把人往外挪。

一名女人跌跌撞撞跑上来，边劝孩子回去驾驶员叔叔那儿，边连声道谢。

孩子哪里能抗衡两名大人的力气，便只能近乎耍赖似地挣扎，把自己拖在地上打滚，像耷拉着的牛皮糖。

牛皮糖对迪迦大声喊:“巨人你快啊，杀了那个害死爸爸的怪物！”

也不知是不是人群太吵让怪兽心态暴躁，加库玛α昂头吼了一声，主动朝威胁最大的迪迦撞去。

加库玛β发出嘶叫，在自己的兄长被迪迦揪住独角钳脑袋的时候再度释放电流。怪兽到底没有足够的智慧，β在解围的同时，电流也伤害到了α。

迪迦又岂是好相与的，正如大古在训练中发起狠来让藤泽苍介觉得害怕一样，β的电流第二次席卷，迪迦却并未就此松手，挣扎间，α的独角发出“喀喇”巨响，竟让硬生生掰断，被迪迦随手扔到一边。

α明显瑟缩起来，β使劲浑身力气撞开迪迦，口中蓝光凝聚，石化光线倏忽而出。

它将敌人自脚底开始化为石头，却没有冲上去一锤定音，而是确认对方的腿部石化迈不开步子后，在第一时间转过身轻轻蹭自己正疼得伏地颤抖的兄长。

如果它们拥有柔软的绒羽，β的安慰多少会有些用处。但它们是甲壳坚硬，背生骨刺的怪兽，再轻柔的剐蹭也只会发出金属或骨头锵鸣的厉声。

“巨人干得好！”底下的人群明显很高兴了，已经被妈妈抱起来的孩子在她怀中伸出脑袋:“为我爸爸报仇！”

怪兽杀人，被巨人痛揍，本该是大快人心的场面，可堀井总觉得哪里不舒服，尤其在β把自己的脑袋伸到α的脖颈处，像随处可见的小动物安慰亲人一样作为的时候。

“泛语言翻译机。”相叶悠没有去看巨人和怪兽，他将视线落在宗方旁边的母子身上。

堀井恍然大悟:“我怎么把这东西忘了！对对对，如果是第一个执行《条例》的特殊生命体，要先建立档案。”

迪迦已经被石化到了腰部，他挣扎无果，腿部已经完全失去知觉像真正的石头——和从石像状态复苏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