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者的奥特传说 第313节

不待守卫部队重归岗位，相叶悠已经化作流光迎了上去。

“戈布，巴茨斯！快躲开！”焦急的呼唤随同流光拔地而起，传入两只怪兽的耳朵。

佐格一手掩唇，一手斜指，女性的笑声混杂在空气爆鸣声中，戈布只来得及将镰状的胳膊横在身前，便被整个儿击飞出去，落入海中。

小山似的水花溅起，将它的嘶嚎淹没，珍珠白的海浪混着丝丝缕缕的异色，那是它的血。

佐格的胳膊转了个角度，指向巴茨斯，而银色的流光已经冲将上来，巨人的身影拦在她面前。

“去找戈布，再有其它敌人过来，你们只管对付他们。”塞缪尔两手撑起光盾，抵着佐格试图将她推到远离艾利尔基地的所在。

佐格用紫黑色的眼睛望着他，竟转了个方向，顺从地后撤，不，准确地说——她在将塞缪尔引至自己期待的战场。

“那个踩高跷的女人在往东京湾跑，”史莱姆瓮声瓮气的，显得有些吃力：“搞不好想拿城市要挟……”

“那就别让她过去！”能量运转骤然加快，塞缪尔全力施为，因加速而遭遇挤压的空气发出猛烈的爆响，他在几个呼吸间便越过佐格，抵达她身前近千米远的位置。

两柄爆裂光刃一左一右限制其行动，流云银焰裹着拳头当先砸去，佐格抬手抵挡，他变拳为掌，光粒子飞速汇集凝聚，莹白的光剑延伸而出，快准狠地斩在“天使”瞧上去线条流畅，颇有几分柔美的小臂上。

佐格止住势头后撤，一手捂住伤口，镭射光束自紫黑的眼中激发，塞缪尔躲避不及，只用光剑稍作抵御，但仅仅一瞬，光剑便脱手而出，斜坠入海前即崩解为星屑。

“注意点啊！老子刚给你缝缝好又崩了要！”史莱姆急吼吼地骂：“那只蠢地球还在基地，没人给你灌能量你懂我意思嘛？”

“防御能力和攻击强度不成比例，也是许愿球构建的产物吗？”塞缪尔想起前段时间由许愿球糅合成的巨大化金属生命体，同样有着绝佳的攻击力，却脆得不像话。

“你看到它了吗？”塞缪尔忽然停了停，躲开连珠串的波动弹，他的视线越过佐格的肩膀，望向她背后的天空。

“我怎么知道祂现在在基地哪个地方，”史莱姆以为他在说皮托：“总之你悠

着点，不用拼死力气，多周旋拖延一阵子，没准盖亚和阿古茹就干翻叛徒回来了。”

“不能拖延。”塞缪尔说。

晨曦方至，月球刚坠入地平线，而在塞缪尔的视野中，地平线上有颗黑日正在缓缓缩小，更多如山如林的东西显现出来，它们影影绰绰，无处不透着暴力机器冰冷的美。

他知道那是什么，“未来人”开辟的虫洞。

它正如炼金之星成员计算的那样不断蒸发，内里包裹的东西，“未来人”的舰队主体敬候多时，只等狭窄的通道彻底消失，他们可以倾巢而出，真正意义上踏入这片宇宙。

G.U.A.R.D、地球怪兽和各国存留的武装仅仅对付先锋军就费尽力气、险象环生，哪还有额外的力量应对更为庞大的舰队主力？

知晓弱点不意味着敌人变成了纸糊的玩具。

塞缪尔最后看了眼脚下的深蓝，沧澜滚滚延伸向远方，依稀能望见翠色，日出时的大海美得令人心折。

如果再远的地方没有硝烟就更好了。

没人会想面对超出自己不知道多少代发展的“外星人”。

他望见战机升空，银鹰冲向裹着粒子屏障，明显不是一个世界的产物；他望见导弹破云，勉力突破防御，将烈火、冲击波，以及钢芯、破片砸向超出想象得坚固的合金外壳。

他看见了佐格，和虫洞内虎视眈眈的舰队。

这颗星球的风景很好，这里的人也很不错，繁华尘寰、百态人间、山河浩荡，还是留着好。

与当年在维塔摩里时的仓促不同，他现在思路清明，知道应该怎么做。

他说：“不用再当焊工了，把维持我的能量都收回去，然后你换个地方。”

“喂你他妈说啥？老子给你打白工你打算一脚把我蹬了让我卷铺盖走人？!”史莱姆嚷嚷。

塞缪尔自顾自地继续道：“你是关键的力量，所以你等会儿必须走，我会带你上去，路西菲尔应该还在那儿。”

“你去帮盖亚和阿古茹，皮托虽然衰弱但没有另外的异样，所以他们还没死。但你的能量反而会伤害他们，不要附身，只找个怪兽待着，”塞缪尔絮絮叨叨：“路西菲尔吸收负面能量，你也能，你只管和他抢……我梦和藤宫都不是束手待毙的家伙，他们找到时机，一定会反击。”

“你说这些长篇大论你以为我记得住吗？我才不要找个脑子糊糊的怪兽待着，我——呜啊啊啊！！！”

突如其来的热浪，刀子似的深刻入骨，史莱姆确实无法当焊工了，它发现自己要接驳的壳层都颤抖着燃烧起来。

光粒子汹涌而出，史莱姆蹲在“容器”里却觉得自己像在外面，自由的世界扑面而来，与祂温柔拥抱。

巨人浑身燃起火焰，银焰夹着些许金辉，起先只是星星点点的小片，最后竟燃成漫天金海。

佐格在发愣。

她以为自己在对付还会挣扎一番的将死之人，随后便可由着自己喜欢，将这颗星球“清扫”干净。

可对方忽然迸发出猛烈的能量波动，气浪甚至将她不由自主地推开，再回过神时，银色的巨人已经不见了，面前只剩下支烈焰缠裹的火炬。

依稀能辨出人形，灿银的外壳，金色的裂纹随着呼吸一涨一收，慢慢扩大，最后外壳几乎无法瞧见，只余一团熔融的金芒。

火炬很快像四面八方膨胀，散逸的光粒子被吹开，像燃烧的恒星吹出恒星风，推走周围的尘埃，留下清晰的边缘。

那里，火焰烧成一个圆，呈球形裹着里面的“恒星”。

模糊的人形一手高举，璀璨星河在他掌中轮转，凝聚为剑刃之形。

他已经能很熟练地使用这一招了，知道应该耗用多少能量，应该怎么挥舞，应该……如何切碎面前的敌人！

“你不该来这，”佐格听见火焰中心，有人低声说：“你这么高，看上去很重，我不好把你送回去。”

话音刚落，一柄长达数百米的光剑斩断流云烈火和苍茫风啸，它极快极狠，佐格只看见转瞬即逝的白影。

剑光荡开，截断了修长的腿，剑刃划出的圆弧没有立即消失，它凌空熊熊燃烧着，朝霞和海面都染上金芒，一层来自日耀，一层来自火海。

奥特战士并非神明，但在他燃尽躯壳的一击面前，佐格就像堕落后面临天神审判的“天使”。

剑刃极致灼烈，又极致冰冷，它毫不容情地斩下腿脚，白裙的“天使”在虚空中挥舞连连挥舞手臂，剧痛使她向四周胡乱地使用雷电为形的念力光束，全都打在空处。

白裙扭曲膨胀，“天使”的外壳在尖利的嘶喊中变成怪兽模样。

而塞缪尔没有停手。

剑刃横扫切断腿脚，又左右斜挥卸去其翼，然后直直平举，突刺，剑刃贯穿显出原形的敌人。

塞缪尔继续贴身上前，一手牢牢抓住它的

那一刻，锋刃撕开空气的利啸才倏忽传来。

佐格的爪子还在，它双掌并拢，波动弹在极近距离接连炸开，光粒子四散崩飞的同时，将它自己也炸血肉模糊。但它管不了这些，剑刃连着胸腹和后背，它现在只想尽快脱困。

而塞缪尔抓得更紧，并且抵着它不断向前、向前！

光粒子打在佐格身上，纷纷热情地燃烧自己，将它厚实的皮肤外壳灼出一个个洞来，直至筋膜肌理暴露在外，迎接更炙热的火焰。

他们如战车铁骑似的冲上苍穹，炽白与灿金的光辉紧紧相拥，朝霞被搅散，流风被卷携，空气压缩时甚至烧成了赤红的颜色，没有人敢拦在它前行的路上。

如果有不长眼的舰船恰好蹭着点儿边，狂暴的能量与冲击波定能嘶吼着将它拍平碾碎。

佐格是路西菲尔与“未来人”制造的最强兵器，而塞缪尔当年也被冠以“兵器”之名——两柄凶刃间的战斗，每一次火花迸溅都引得风云变色。

察觉到他们前来的方向，虫洞内的“未来人”舰队乘员统统换了张脸。

“他朝我们这来了！！！”有人惊怒。

作为前锋的舰队突破大气似火流星，而塞缪尔抵着佐格逆行飞向星宇，湛蓝天空很快变成漆黑宙域。

虫洞没有完全蒸发，两片宇宙间渐薄的障壁令“未来人”安全感尚存：“他们过不来，就算毁掉通道口，等屏障消失，我们还是能出去。”

他们只能如此安慰自己，谁也没提及届时可能产生的爆炸与喷流，只希望空间屏障能稳固些。

——他们曾渴望着这片屏障快点消失，好踏入另一颗健康的地球，现在却期待屏障坚不可摧。

佐格嘶吼狂怒，可它被钉死在剑刃上，巨人的手牢牢抓着它，燃烧着的手指深入皮肤，像钢爪一样嵌进肉里。

塞缪尔畅快大笑，外壳崩溃，纯净的光粒子肆无忌惮地流淌燃烧，如此强烈的能量迸发，他非但没有感受到衰弱，反而觉得力量前所未有地充盈。

时间忽然流淌得极慢，他拥着佐格，像拥着被称为Fos-001的自己——那段罪无可恕的过去。

塞缪尔厌恶将兵器伪装得神圣仿佛救赎的家伙，他只想把这兵器狠狠掼回对方脸上，让他们也感受下“希望之后的绝望”。

烈火愈发灿烂，竟烧出条辉煌宽阔的通路，从半空直抵宇宙，仿佛天阶降世，有神明要从上面款步而来。

塞缪尔知道，上面没有神明，只有一堆仓皇而逃，将刀刃指向更弱者的“人类”。

他们抛弃自己散落在其他星球的同胞，抛弃自己的家园，抛弃自己作为人类的底线——向另一个宇宙的人类操戈。

这就是根源性破灭招来体。

“你叫什么名字？”塞缪尔问和自己合作多时的“怨恨”聚合体。

“我哪有名字，”史莱姆答：“或者说我有亿万个名字，亿万个宇宙人。”

“名字还是要慎重些，我现在想不出什么名字，”塞缪尔说：“我梦和藤宫擅长这个，你可以找他们起一个。”

“这是遗言？”史莱姆顿了顿：“行吧，还有什么要交代的没？”

“世上有比复仇更重要的东西。”史莱姆现在很安静，但塞缪尔知道，“怨恨”的火比现在外面的金辉还要盛大，足以焚尽一切。

与祂有着类似遭遇，塞缪尔完全能够理解，他希望对方换了新的“容器”后，能走得远些，就像自己当年与光相遇。

“此前我不懂，混混沌沌地活，一直被推着走，只觉得要保护弱者和善良的人，效仿我见过的光之巨人去做些事情，我好像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回应着被期待的愿望，直到这个宇宙。”

史莱姆闷着不说话，祂要认真记下，等见到下一个“容器”，好生交代给他们听。

“现在我想，‘保护弱者’、‘守护善良的人’，都是最浅显的表层，若要说‘因什么而活’，壬龙说只管去找自己喜欢的东西……我很喜欢的东西不多，大部分都只是‘不讨厌’而已，但真要说我喜欢什么，或者向往着什么……”

“那应该是‘选择’的权利。”

史莱姆抖了抖，祂闷声道：“活着才能做出选择，不就是活下去嘛，谁不想活。”

“不一样，许愿球造出的‘活尸’也还活着，躺在修复舱里时我也还活着，被命运摆弄的人也还活着，但是，有权利做出自己期待的‘选择’……才有完整的未来，所以才说要‘打破命运’，自由地活，”塞缪尔说：“你现在回头看，这颗星球是不是很美？”

史莱姆真的顺着他的话回头看，宇宙空间中望地球，自然美不胜收，即使是宇宙人也能欣赏它，绿树深海、白云苍雪，这些都只是寻常，唯独引人沉醉的是生命的活力。

“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有，路西菲尔和‘未来人’却打算剥

夺它，他们只剩下死路，或者被逼着用那许愿球，成为下一个‘未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