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者的奥特传说 第301节

塞缪尔感知到了敌人的存在，而敌人也不是好相与的，他们本就因为紧张宇宙人追兵的缘故密切关注着入口方向，现在陡然冒出个巨人自然不会不注意到。

最先发现他的是一名身量极高的……“怪兽”？

塞缪尔不敢确定，因为她的身形极像身着长裙的女子，头戴冠冕，浑身素净，若只看外在气质，谁都会觉得她出现的地方四境安宁，连虫鸣都变得安静。可她偏偏给塞缪尔一种极为危险的预感。

“未来人”控制的怪兽也不敢近她身，舰船和一干凶神恶煞的家伙绕着她空了个大圈，仿佛那是只洪水猛兽。

她发出属于女子的轻笑，伸手遥指，正对着塞缪尔所处的位置。

闭目养神的怪兽们随着她这么浅浅一点，骤然抬眸，震动发声器官昂首长啸！

“预料之中，不必有这样的反应，”指挥部内的白发人看见了监控上怪兽们的动向，当中三块区域，分别对应前沿指挥、“天使”的表现以及敌人的情况：“安抚好‘天使’，还没到她出场的时候，那名巨人……唔，代号‘塞缪尔’,强弩之末而已，按方案四执行。”

……

地球。

和美扎德降临时一样，城市陷入通讯被切断，电话和网络均无法使用的恐慌之中。

对东京城而言，这是幸运又不幸的一天。幸运的是他们遭遇美扎德多次，民众对失去通讯手段的境况已经颇为熟悉，配合G.U.A.R.D的工作水到渠成。不幸的是，除了虫群之外，还有一只显眼的怪兽朝吉奥基地隐藏的出口俯冲而来。

它自成串的金色光轮中显现，有着镶嵌水晶的角，和长剪子似的爪。它目标明确，丝毫不拖泥带水，即使是近在咫尺的人类食物也未能诱惑它分毫——它的使命只有一个，吉奥基地。

“冲人老家来你很有胆量啊？当我不存在吗！”溜出来的木下景甫一抵达地面，就看到一只怪兽直线朝吉奥基地的出口，一处伪装的厂房而去。

再结合各地的警报，木下景哪能不知道它打算的什么，当即化身巨人，以风暴为拳头，将帕斯基库砸了个正着！

“是青色的巨人！”走街串巷躲避虫群同时拍摄画面的井上伦文等人欣喜地开始捕捉巨人的身影。

虫群似乎也得到了吸引，它们不再四处袭击市民，转而朝乌拉诺斯飞去。当中一些自发地汇聚起来，变作大型的怪兽落地。

全球通讯告急，唯独电视传输信号无虞，明眼人都知道敌人安的什么心思，故而，当艾利尔基地的人看见盖亚出现在基地旁，抵挡住了朝他们飞来的另一只帕斯基库时，欢欣鼓舞下也涌动着隐忧。

高山我梦指挥自己的身体克服趋利避害的本能，将帕斯基库的剪刀长爪迎面拦截。

俯冲攻击失效，帕斯基库张开几乎占据了半个躯体的大口，灼红的火球在此酝酿，瞬间的高温扭曲空气，被焰舌舔舐到的地方，温度骤然提升到可怕的程度。

盖亚下意识想躲，但这想法一经出现，就被高山我梦否决。他所处的位置实在不好，帕斯基库正面对着艾利尔基地，也不知它这一招原本是冲着盖亚还是基地。

G.U.A.R.D在世界各处的分支基地遭遇了同样的袭击，“未来人”派遣了多只帕斯基库，它们几乎是同时钻出虫洞，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基地，这排除了盖亚和乌拉诺斯打时间差的可能。

帕斯基库拥有空间穿梭的能力，这令它自保无虞，又能将导弹吞了打回去，各基地因它的麻烦特性焦头烂额。

获得了来自观察员的精确情报，它找寻基地的速度很快，用波动弹摧毁地面反击设施时也又准又狠，让人怀疑它脑子里是不是被谁塞了张关于人类基地的地图。

福井组长在木下景加入吉奥基地的第一天，便向他介绍了G.U.A.R.D十余年来在世界各地陆续筹建的种子库，尤以深埋在格陵兰岛的基地为主。若有朝一日世界末日，这些人类精心收集和照顾好的种子库，将成为地球物种焕发新生的最后保险。

帕斯基库冲它们而来，毋庸置疑，下达命令的人旨在灭种，不仅局限于人类。端坐在虫洞中“迁徙”指挥部的人们对另一个宇宙的“同类”毫无留情的想法，他们的清洗就是要干干净净、准备万全，为迎接新时代

擦亮舞台。

在强大的异宇宙怪兽压迫下、在超出想象的代际科技碾压下，最先扛不住的是巨人鞭长莫及的G.U.A.R.D基地，告急和部队成建制被打散的报告雪片似的飞进总部。坐在作战中心上首的人颤颤巍巍摘下眼镜，将视线投向远程视频中的环太平洋分部指挥官，柊博之。

“你说……许愿球？”

“是，”柊博之点头：“我们在获得它后已经验证过一次，它确实在消耗部分金属材料后制造出了合格的枪械。当下战事吃紧，我们需要它的力量——但它也非常危险，我的建议是有克制地使用，度过危机后再考虑处置。”

……

地球之外，月球轨道。

混杂在怪兽群体内布署，散开在各处的还有一些金属模块单元。当中一些展开构架在地月距离的中心点，层层相扣，最终汇集为地盘宽厚的塔状物。

有两艘飞船率先钻出，但它们没有急于突破大气层去往前线，而是抵达塔状物附近，张开位于飞船腹部的舱门，慢慢推出来颗水晶状的嵌合物。

高浓度能量反应立即引发了G.U.A.R.D宇宙基地的警报，但警报没有响多久，在第九声过后，基地淹没在帕斯基库吐出的波动弹中，火光与阳光交相辉映，翻滚的残骸细细碎碎卷入深空，拉成一条狭长的尘埃带。

彻底中断的通讯让G.U.A.R.D总部陷入死寂。

与此同时，厚重的“幕布”正缓缓将地球笼罩。

乌云，不知是魔虫的数量太多使得天昏地暗，还是确确实实有乌云不正常地产生，它们像暴风雨下的大海倒扣在天上，将一切光源遮没。

第一百七十六章 风波动

魔虫又来了，在无垠的大海。

艾利尔基地悬于赤道上空的平流层，脚下常年以人工构筑的云层遮掩，头顶日月更迭、星汉灿烂，白天看日照金云，晚上望月落沧海。

现在又能看见一处“大海”——破灭魔虫遮天蔽日，德比西张开双翼，刀刃似的边缘割开空气，声似裂帛，它们是“未来人”的先锋军。

作为没什么智力可言的怪兽，它们一经出笼，像从蜂箱里蓬出的蜜蜂，遵循本能地飞向“花场”，驱使它的人贴心地植入了指引，它们冒着地面的防空火力前赴后继，汹涌如潮。

高山我梦觉得自己选了个错误的战场，在空中，尤其是脚下只有大海的空中，他几乎无法得到地脉的支持，如果硬要这么做，他首先要先从几千米深的海底把泥沙强行抽上来，如此耗费的能量不知道能放出多少轮量子流线。

可他不能后退，酷龙队在他身边协助作战，石室章雄、千叶辰巳等XIG的同事，还有一干艾利尔基地的后勤，都面临着德比西和帕斯基库的威胁。如今只能期望他们的疏散能尽量快些，“未来人”知晓艾利尔基地的重要性，故而投入了更多的兵力。

他能看见Dove-Linner排着队鱼贯而出，将一船船非战斗人员撤往相对安全的吉奥基地，而只知道摧毁任务目标的德比西和帕斯基库一门心思和基地本体死磕，这倒算是个好消息。

盖亚从手臂发射的光流横扫了一整条魔虫汇流的“绸带”，炽热火团随着平流层的风吹散，竟绵延如河。

更多的魔虫立即填补了空缺，它们从小型虫洞里钻出来，乌云也从那儿开始，缓慢铺就，像墨汁污染了澄澈的水，所谓黑云压城，不外如是。

魔虫飞舞时的嗡鸣隔着滚滚黑云传来，它们时隐时现，“绸带”又像松散的长龙了，它们是撕风裂云的铁鳞，在黑暗中歌咏末日：

拥有无限未来的“过去”被终止的末日，以及葬送前程的“未来”获得转机的新生。

盖亚和XIG的抵抗，地面部队的防空火炮，以及G.U.A.R.D在世界各个分支基地的防御火力，在“未来人”面前无异于螳臂当车。

量子流线短暂地划开天幕，阳光刺进来，留下金色的光柱，艾利尔基地用以遮掩的云层早就被打散了，于是光柱直通海面，像长久的远航后终于看到前方亮起一座灯塔。

只可惜它不过是昙花一现，量子流线停止，黑云又截断了阳光。

高山我梦经历的战斗已不算少，他从第一次驾驶EX就差点坠机的菜鸟成长为XIG依赖的分析员，从使用光子冰刀都要回忆一遍教学的新手，成长为大地的守护者，可他现在被无力感侵袭全身，魔虫仿佛无穷无尽，帕斯基库也表现得非常顽强。

他明知道有个主虫洞，就在月球，可现在的XIG没有能直接从地面打到月球的力量，而作为奥特战士的自己被牵制在平流层下，根本无法不管艾利尔基地成员的死活跑去主虫洞决战。

但心中深感无力的他，偏偏成为了鼓舞人们继续反抗的依靠，几十亿人的眼睛，通过一方电视

屏幕，关注着巨人与怪兽的作战。

乌拉诺斯在早期如鱼得水，能量消耗一空后愈发吃力，盖亚这边也险象环生，人们越来越心忧。

“不要犹豫了，就算它是魔鬼的礼物，事到如今我们根本无法拒绝！”柊博之理解和自己意见向左的人的想法：“G.U.A.R.D东非分部、南美洲分部，还有宇宙基地已经失联，欧洲分部在实际意义上失去了战斗力，巨人也是双拳难敌四手，不考虑反击的办法，我们难道打算躺着等伤痕累累的巨人来救吗？”

“当然不能躺着！”G.U.A.R.D内部就许愿球的使用各执一词，有人反对道：“但你明知道把它交给你的人不怀好意，他也许早就算准了现在的局面，只等我们尝到它的甜头……就此一发不可收拾。”

“所以柊指挥官的建议是‘克制地’使用，我觉得没什么问题，应急有应急的办法。”有人赞同事急从权。

“你知道它能带来多大的危险？你们试验制造了一柄枪械确实要消耗对应的材料，要应对怪兽最起码也得是防空导弹，你想如何调用耗材和燃料？铅锌矿里伴生的铟，含量以百万分之几来计算；以铱的丰度，你非得站在伴生矿或者撞击坑上许愿不可，你知道制造一架可供作战的战斗机要耗用多少稀有金属？”

分管科工的人谈及许愿球所谓“耗用等量”的机制就头皮发麻：“且不论大规模调用所需的时间，你就算站在吉奥基地最大的储备仓库上，一旦少了某些稀有材料，它会去哪里提取耗材？掘地三尺还是掀掉一整块地壳强行提取矿脉之外丰度几乎为零的东西？我真庆幸你们试验时只许愿了把短枪！”

“那么直接去组装战机的仓库，最起码可以用它减少出厂时间。”

“哪家仓库会囤积数以百计的组装件，而以魔虫的规模……加速一百架出厂够不够？三百？一千？飞行员去哪找？让许愿球再赐几个活人？这个我知道，65%氧，18%碳，10%氢，氮、钙、磷、钾、硫，再一堆微量元素。”

说话的人直接下了定论：“这不过是个看上去很美的陷阱！丰度不足百万分之一的金属能让它抽掉吉奥基地顶上全部的地皮，整座城一句话之内灰飞烟灭，我敢说比怪兽毁灭我们还快！而当你开始用许愿球填补人力的时候……科学界光关于克隆人的伦理问题就争论了多少年啊？”

“那么你倒是给出一个能解决怪兽的办法？最起码在全球范围内恢复通信？反驳的时候理由一长串，执行起来解决办法在哪里？！”

“我们现在不就是在讨论解决办法？许愿球是个危险的提案，我们要对人类负责！”

“那你可知道现在争论的时间又有多少人死了？！”

争论从两三个人的规模渐渐变成泾渭分明的拍桌瞪眼，挑起话题的柊博之都几乎插不上嘴，也许是近乎无望的局面令所有人都累积了庞大的压力，只等一个释放的契机，秩序井然的视频会议吵成一团乱麻。

就在几乎所有人脸红脖子粗的时候，争论戛然而止。

能终结拉锯式争吵的，只有足够分量的“一锤定音”。

它来自每个人都在关注的电视屏幕。

炽白的光撕裂了一线天地，它驱离黑暗，赶走冰冷，气浪肉眼可见地震散乌云，它轻易地掀起海啸，浪花在大理石般的海面上蹦跳，于是激流狂涌，发疯似的撞向海岸。

呼啸的风向远方犹在夜里的大地传讯——太阳回来了！

多令人振奋的画面！压在头顶的乌云蒸发了！

可热闹的会场鸦雀无声，所有看到这一画面的人，心中乌云直落九霄，心脏几乎被压进南极洲最古老的冰盖里。

“那是……什么？”有人吞咽口水，有人面色发灰。

白色的、直贯天地的长枪，不知从何而来，仿佛奥丁投下了他的昆古尼尔，携天界之雷，定要刺穿被它锁定的敌人。

它穿过红色巨人的躯体，将他砸落海面后去势不减，又深入几千米的大洋，直到撞进海底时才彻底将内蕴的能量全部激发，震波横扫海床，又反冲向海面，再过一段时间，失控的地震和海啸将席卷东南亚沿海，同样的遭遇还将上演在东京湾，鱼群仓皇逃窜，却被暴烈的冲击波挤成血沫。

“达摩克里斯……”颤抖的唇张开，却只发出低如蚊呐的声音。

第一百七十七章 悬剑落

“达摩克里斯，”小野寺瞳等到视网膜上那一线白光消失，画面里只剩下翻覆的海面时，才找回自己的思绪，她已经近乎失声：“天基轨道炮，我梦……”

她扶着墙站起来，惊愕地发现自己的双腿不听使唤，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在壬龙的居所里藏着了，就算被找到，这边的人类也好，那边的人类也好，哪怕要终身监禁或者当“基因改造人”的素材都可以。

“‘尖兵’本就无所谓生死，我怎么越活越胆小了呢？”小野寺瞳抱着发信器跑出去，汤岛圣堂里空无一人，阴云下更萧瑟得像鬼屋。

乌拉诺斯驱使的风暴令东京城一直在下雨，他没有精力管这件事，“未来人”的怪兽对吉奥基地趋之若鹜。

雨水瞬间模糊了眼镜镜片，小野寺瞳不知道第几次将碍事的框架镜摘下，她确认青色的巨人还在，没有第二柄达摩克里斯锁定他，她痴痴地仰望，青色的光辉令她紧绷的嘴角略微放松。

但它马上被又抿紧了，小野寺瞳找到辆横在路边无人看管的自行车，冒着风雨往记忆中木下景带她徒手爬上来的电梯井处骑。

那里一定有吉奥基地的人，“未来人”的前锋都盯着基地入口不是吗？她作为失踪的“危险人物”，接近那儿就会被关注到。

木下景曾问她“如果权限还在，你会给我们报未来人的坐标，让我们打回去吗”，她当时觉得这种问题极为冒犯，因为她认为自己一定会犹豫。

但当巨人被达摩克里斯穿身入海，直贯天地的枪送来死亡的讯息时，她浑身冰冷，仿佛重临听闻“乌拉诺斯大人不会回来”的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