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者的奥特传说 第244节

“算了算了。”木下景去盥洗室浸了块毛巾给自己敷着。

明天他就要告别休假，回去吉奥基地报到，他本想在老乡面前吹自己几句“乌拉诺斯回应我了”“我看到了他的光”“我就是风一般的男子”，哪知道老乡带着怪兽跑了至今不见人影，他想找人吹牛的心情如猫挠，只等老乡出现，好好和对方说道说道。

“对了，”木下景警惕道：“不准又变成咸鱼污染我的被子，被雪顶吓傻了也不行！”

“成功星球怎么会被一只肥猫吓傻。”

木下景不太相信这位有前科的家伙的话：“最好是这样。”

……

怪兽灾难面前的人们表现出了出乎意料的乐观。

“办公楼没了那就暂时在家里办公吧，”平川浩，坐在病床上对着镜头咧嘴，手上不忘比个“耶”：“我从‘陨石’怪兽脚底下活下来啦！多亏权藤先生救了我！”

“权藤先生？”吉井玲子将话筒伸得近了些：“请问是XIG的……权藤先生？”

平川浩回答得中气十足，显然恢复良好，他的妻儿在病床边一个削水果一个捧果盘，木下景看到那名母亲好好拾掇了一番自己，头发柔顺乌黑，规规矩矩地盘着，衣服也不再是随便套上的棉睡衣，取而代之的是色彩温和的薄毛衣配开衫，和当日在桥上的冷风中焦虑的她判若两人。

只听平川浩答道：“那当然是权藤先生，虽然我当时半昏迷，但听见了有人喊这个名字，我会记住一辈子的！谢谢你，权藤桑！”

先不论松尾莲二怎么揶揄自己的顶头上司，木下景听到这段采访差点一口老血堵着喉管把午饭喷出来。

电视里，平川浩还在发表感言：“听说最后是盖亚解决了‘陨石’？那也要谢谢盖亚桑！不瞒你说，‘陨石’边上实在太热了，我昏过去之前觉得自己可能会死于脱水或者热射病，但后来我突然感觉到一股凉风。”

吉井玲子的记者素养很高，她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做优秀的捧哏：“那么请问是什么样的凉风？是盖亚做了什么吗？”

“那就不太清楚啦，我只知道当时权藤桑在我身边，也许是我的心理影响，救援到来的时候，就像天降甘霖，久旱逢雨，”平川浩感慨道：“真的，谢谢权藤桑！”

“那风是我，是我啊！”木下景小声嘀咕。

“也有可能是塞缪尔，”皮托坐在他身边的空位上：“你忘了自己在挖土的时候忽然感觉到凉快？”

木下景埋头扒饭，数日后和吉奥基地的食堂重逢，他食不知味——做了一番事业后没有吹牛的对象，实在让还在兴奋期的毛头小子感觉非常难熬。

皮托也好，老乡也好，被救下来的平川浩也好，木下景迫切地想得到承认。皮托不轻不重地夸了他一番，但在训练中乌拉诺斯没有回应他，这让他又开始不安：也许皮托说的是真的，乌拉诺斯知道地球意识不可能真的伤到自己，所以没有理会皮托的攻击。

可木下景又开始吓唬自己——可能你做得还不够，看看吧，你这才救下几个人，就情不自禁地开心得找不着北，明明知道英雄不能满足于夸耀，却万分期待地想要听见平川浩在电视上称赞自己。

平川浩拼命感谢“权藤先生”，木下景又好笑又失落。

这样想着，电视上的采访已经进入尾声。

“啊，你问郊外的巨人和怪兽啊？我醒来后确实看到了报道……虽然也很感谢银色的巨人，但是，怎么说呢？”平川浩收敛了些笑容，回答得慢了些，似乎在努力斟酌自己的说辞。

“果然我还是更觉得，恐怖。”

平川浩的答案回荡在嘈杂的食堂里。

木下景停止了咀嚼，他愕然抬头，看向挂在侧面墙上的屏幕。

“在千叶县怪兽袭击事件的报道里也有类似的情况吧？那名巨人保护怪兽的行为，”平川浩道出自己的疑惑：“怪兽伤人这一点毋庸置疑，而巨人既帮助怪兽，又帮助人类——我不太明白他这么做的原因，也许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缘由？”

“但在搞清楚缘由之前，我果然还是觉得有些恐怖，谁知道他会不会因为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理由

，反过来对付人类呢？”

“银色巨人和蓝色巨人一样，身上的不确定性太多了，虽然也很感谢他，但是……这段话有点过分你们能不能剪掉不要播出？”平川浩道：“我觉得还是盖亚更友好可靠些。”

第七十三章 未能完成的“同化”

“呜呱~？”

“我脸上没有糖，敢伸舌头就把你扔下去。”

“呜……”

“呜也没用。”说话的人腾出一只手，把灰不拉几的东西一把从肩膀上抓下来，看也不看，反手扔向背后。

沉闷的风声，七十米高的大家伙用镰爪的扁平面接住了呈抛物线下落的球，那球撞上来时滚了几圈，翻上它的前臂。

戈布幼体坐稳后“嗖”地转身，相叶悠回头瞪了它一眼，后者立即绝了还想蹦回去的心思，以爪遮面，嘤嘤嘤地钻进老大的怀抱。

听见戈布幼体窸窸窣窣去“爬山”的声音，相叶悠松了口气，继续做一项麻烦工作：

将受到空间通道影响而变得不稳定的地方“缝合”起来。

开辟通道，并将它打碎成乱流的人，显然不会在意收尾工作。如果相叶悠没有把这片空间加固，想来过不了多久，乱流又会重现，这片戈布的孵化场大概就会变成埋骨场。

虽然是外星生物，但相叶悠不觉得可以放着不管。这些戈布和原始时期的地球生命很像，没什么智力，更没有发展出什么文明，就是遵循生物本能代代相传，偶尔产生点突变达成幸运的进化，慢慢发展至今，足迹扩散半个星球。

另外半块是巴茨斯的地盘，相叶悠把戈布孵化场的通道固化后，还得去巴茨斯那边看看，那里还有一条连接地球的通道。

“吭哧——呜？”

脚边传来轻微的，裤管被扯动的力道。

相叶悠低头，看见一只戈布幼体正闷头拽他裤脚，后面还蹲着几只小戈布，张嘴嘶嘶哇哇地，似乎在给那只胆子大的喊加油。它们刚孵化不久，身上的皮肤还没获得足够的钙质在蓝色太阳下晒坚硬。

老实说相叶悠还没有分清楚谁是谁，只记得几个特别跳的，被瞪了也敢凑上来，和哈士奇似的闻来闻去，冷不丁伸出粗糙的舌头舔一口，相叶悠就得黑着脸清理衣服，偶尔生出“这制服不想要了”的想法。

接着他会努力说服自己：

你不可能一直待在这，敌人随时可以从另外的地方开辟通道把戈布送去地球，你没有在短时间内加固整个星球表面的空间的力量，补完这里的漏就得回去地球，敌人的目标总归是在地球上。

换言之，既然无法解决敌人投放戈布的问题，那就趁着新生的戈布都在这儿的机会，和它们混熟些，让它们尽量不要害怕突如其来的环境变化，至少在自己出现后能马上冷静下来——就像突然到了陌生的地方，心跳加速，等转个弯，发现自己的朋友正在那儿等着，马上安下心来一样。

所以，相叶悠虽然被这么多小东西缠着，耳边叽叽喳喳地吵有点烦，但还是没有习惯性地找个无人打扰的地方蹲着休息。偶尔还给它们用光粒子放放“烟花”，勾勒出人类建筑的轮廓，好叫它们不小心被弄去地球时，不至于和先前的戈布那样紧张。

……但是口水糊衣服上不能忍！

太亲近好说话的后果就是，在干活的时候也有戈布敢来身上蹭了！

底下这只扯裤腿的就是特别跳的——之一！

相叶悠低头一眼瞪过去，它反而看上去更高兴了，“呱呱”地发出让人怀疑品种的声音，一个猛子扑来，扯着衣服就往上爬。

“没关系，没关系，”相叶悠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它只是在熟悉我，这里光照充足，温度适宜，干活重要，要集中精神，就当锻……”

“嗷！”毛毛糙糙的戈布幼体昂起头，再张嘴啃下：“吭哧！”

建设失败，工程塌方。

“不准用我衣服磨牙！！！”

“呜呜呜？”

“呜也没用！”

……

【‘外来者’对它们真好，我们有这样的待遇么？】

【当然没有啦，先不说有没有巨人帮助我们，地球在我们强盛的时候和颜悦色，等要改朝换代了，马上翻脸不认人啦！】

相叶悠编织银丝固化空间的动作顿了顿：“你们已经死了，远古生物。”

【我们还活着！否则在这里说话的是谁？】

“我也奇怪你们为什么还能活着，不是高等智慧生物，却试图和皮托对话，还能产生怨恨的情绪，你们真的只是化石里那些远古生物？”

戈布还在拿他当磨牙工具，甚至开始上爪刨，也就相叶悠皮厚，普通人非得被刨得皮开肉绽不可。但相叶悠没有心思再管它们，他一面分出精力完成空间构建，一面沉浸心神和那些本该早就完成“同化”的远古生物的怨恨对话。

【来了来了

，人类的傲慢！我们是低等生物，就不能对话，不能怨恨了？！少用你们那套进化理论来套我们的……】

“谁赋予你们的？”相叶悠没理会它们的愤怒，只慢慢回忆这些日子以来发现的异常：

首先是这些“怨恨”对自己的影响，尽管数量庞大，但它们的来源终究是一堆化石里的动植物，有没有自主意识都不好说。

相叶悠吞噬了几乎整个忘川里人类关于异生兽的负面记忆都没有产生行为被影响的情况，可在吞了这些远古生物的怨恨后却出现了行为异常，没事就想和作为地球意识的皮托打一架。也就他克制住了冲动，打一架变成了抢皮托零食，最多摁着皮托的脑袋敲桌子或者擦地板。

再就是“同化”的速度，这项从躯壳还是人类起就获得的特性，可以说是刻入他的本源之中，更在很多时候帮助他渡过了死劫，“同化”的速度是快是慢，相叶悠再熟悉不过。

现在，处理这团“怨恨”的速度太慢了。这么多天，它们居然还能保有思想，在脑子里和他吵架！

相叶悠仔细回忆当日容纳它们时的情况，是“天界”机器吸纳了它们，自己情急之下把“天界”塞进了美塔领域，打碎机械构造后这些“怨恨”便溢了出来。他不能放它们出去，便只好拿自己当了容器，反正过一阵子就能完成“同化”，自己最多做几天奇怪的噩梦，所谓“唯手熟尔”，这点程度并不能动摇他的心境。

“是‘天界’的问题？”

“远古生物的怨恨”还在脑子里嚷嚷，声音直逼一万只戈布敲蛋壳的强度，吵得人脑仁想离家出走。

“按皮托转述的情报，‘天界’来自另一个宇宙，”相叶悠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向脑子里的声音问道：“你们到底是地球的‘远古生物’，还是被‘天界’赋予了其它东西？”

第七十四章 告别与壬龙

相叶悠在M91星云加班干活，应付可怕的怪兽幼崽，木下景在吉奥基地快乐摸鱼，除了被皮托花式胖揍有点难熬以外，日子还算不错——基地的超市新进了货，据说是食堂户籍苏州的大厨的倾情推荐，货架上摆了冷吃兔。

妈的，鬼知道他一个天天做甜丝丝糕点的为什么倾情推荐川香麻辣食品，木下景猜是因为甜不拉几的他自己能做，反正木下景和皮托都很爽就完事了。

木下景就不吐槽为什么你一个地球意识吃兔兔那么开心了。兔兔那么可爱，为什么不进点微辣和不辣的。

中居瞭也不仅被他安利了这款产品，还连带着爱上了麻辣鱼，舔着红油直呼不愧是我天文研究组的成员！地质研究组的认为他们早晚死于三高，被优雅地拿叉子叉兔兔的福井组长以不咸不淡的一句“但你们还没分析出山里为什么长眼球”给顶了回去。

地质研究组答我们决定信仰玄学了，趾高气扬地……回去编报告，福井组长冷笑一声，给自己续了第三杯水。

辣。

情不自禁嘲笑了句组长不吃辣，被死亡冷目轰击到神思不属后，木下景满脑子“明天要被穿小鞋”“我怎么就管不住这张嘴”，脚步虚浮地回宿舍，意外地接到了来自奶奶的电话。

“小景啊，今天接到个保险公司的电话。”

木下景这才知道，一贯秉承“不打扰你上班”的想法，除非有急事不然不去电话的奶奶为什么来找自己：“我们上次给员工上的怪兽意外伤害保险不对嘛？”

“不是，他们推荐了新产品，”木下真帆扶了扶老花镜，借着灯光一个字一个字念道：“由于怪兽灾难的增多，本公司特推出‘怪兽灾难财产保险·金福宝’产品，低投入，高回报，一份投保，一生安心，费率和年限详见手册。”

接着就是一大串让人头昏脑涨的投保资费及赔付规则，木下真帆念得认真，木下景也就耐心听完，他知道奶奶其实可想和他打电话，但偏偏自己拧巴着“不能打扰”的心情，日日熬着不拨他的号码。现在得了说话的机会，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抓着保险单和他念广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