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者的奥特传说 第233节

与此同时，塞缪尔忽然感觉掌中一轻，那些触角齐刷刷断裂，他瞬间向后撤了一段距离，浑浊的泥沙里传来沉闷的轰鸣。

是怪兽？

塞缪尔想起咸鱼说的“又是个和博库拉古一样的孩子”，猜想也许是什么休眠已久的大家伙苏醒。他努力回想当日唤出铠甲，把博库拉古揍清醒时的感受，光粒子在铠甲出现的瞬间呈现出如何的态势——他试图将其还原，好让面前这海葵怪乖乖回去睡觉。

铠甲的虚影若隐若现，但没等他继续琢磨，他认为的海葵怪变成了海葵怪群。

自脚下而起，泥沙的隆起似水入湖中荡起涟漪般扩散，一个个鼓包高高现身，从里面长出几乎一模一样的“海葵”们。如果你见过雨季来临，种子发芽，那大概便是如此景象，它像潮湿阴暗的地方长出蘑菇似的容易。

“海葵”们极为脆弱，塞缪尔一拳下去根本不存在将它弄清醒的问题，这让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轻点下手。

也许它们还有更强大的本体？

塞缪尔以瞬发的派莱里缇光流清扫了一整片扇形海域，被它们搅乱的泥沙渐渐回落，他得以分辨出里面及其细微的东西：

丝线一样的黑气，正随着海葵的消失，向海面汇集而去。

第五十一章 观察员

“暴风眼、巨人、异常热量来源、海底大型生物反应、雷达扫描图景……啊还有这些……”无数信息一股脑涌来，像冲垮了大坝的洪水，佐佐木敦子和乔姬两人低声商量几句，便做好了分工。

“暴风存在的地区有害气体含量正在迅速减少，包括甲烷等气体的占比下降得很快，再过不了多久，整个关东地区的空气都会被更换！”佐佐木墩子报来地面基地最新发来的分析成果:“空气检测部门的消息，区域内氧气含量异常升高，请注意火灾隐患……如果按这个态势继续提高浓度的话，也许会有氧气中毒病例出现。”

“异常热量来源主要发生在东京湾沿岸的海底，吉奥基地附近，但基地目前回报安全，银色巨人在清理出现在海底的怪

兽。”乔姬先报告了还算不错的消息。

没等石室章雄点头，她下一句话让气氛直转而下:“另有其他异常热量来源发现，信号数量五……不，是六、啊，已经增加到七，位置在东京郊外，正朝市内进发！”

“台风眼气流运动发现异常，里面有额外的东西，”高山我梦的通讯切入，科研工作的惯性让他本想长篇大论，但紧急的事态及千叶参谋的脸让他瞬间警醒：“EX的火力可能不够，请求支援，确认台风眼中心的物体！”

EX号拍摄的图景展示在屏幕上，本该贯通天地的台风眼如今被浑浊的黑雾堵塞，有蛇似的闪电在里面钻进钻出。

“那是什么啊？”佐佐木墩子被那黑雾的规模惊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如果只是风暴中心有个不明飞行物还好，可那团黑雾样的东西与周围的云层勾连串接，有规律地鼓动，像什么看不见的巨兽的心脏，它藏在以城市为目标的云团里，乌云是它的外衣，黑雾是它的食粮。

“天界……”

小野寺瞳，在某一日突然一个人搬来此地的少女。

她没有遵循安全提醒，反而大开着窗，风暴和雨水毫不留情地灌入房间。

她的头发被打湿，一绺一绺粘在脸上，外套吸饱了水，正滴滴答答往下淌着银线。

她呆呆地仰望“台风”中心，漆黑浓重的云底。

“不该在城市启动的，不该是这个功率的，是谁？是谁给的许可！”

她再度确认风暴规模。近处的工地，吊塔在风雨中晃动，从她所在的公寓直到远方鳞次栉比的楼房，尽数皆掩埋在天空倾泻而下的水雾之中，唯独天际线还保留着一隙纯白的光亮。

她转身跑进卧室，一脚踹向床板，她被反作用力弹得脚趾差点骨折，于是龇牙咧嘴、面目狰狞地焦急等待床板缓缓降下。

床板一侧出现了个方方正正的洞，她几乎在洞口出现的同时便伸手进去，拖出个铁箱子。

她拿从不离身的“手镯”在锁眼处照了照，机括转动，箱子打开，几根天线似的物体从里面探出来。

“观察员SuT–2号请求通信！SuT–2号请求通信！妈的！”

“自检自检自检！你他娘的倒是亮一下啊！”小野寺瞳拧了把衣角，用勉强挤干水分的衣料粗暴地擦拭眼镜，将眼睛戴上后又“哐哐哐”地拍这台临到关头失去作用的破机器。

“评议会！老东西！狗儿子！”小野寺瞳拍几下机器，又将浸湿后总往眼睛里扎的刘海一股脑捋上去，口中骂道:“谁允许你们这样动用‘天界’！色鬼老议长你又睡着了还是死在外面了？！喂……啊这破烂东西！！！”

……

塞缪尔清理完吉奥基地附近的“海葵”便想追着那些细如丝线的雾气去往海面，忽然感觉到脚边有什么东西。

他低头看去，发现是一名肌肉好汉，体型差距下，原本挥舞起来虎虎生威的长刀连做跟牙签都嫌太短，它正被自己的主人双手握着，不停戳巨人的脚板。

扎是扎不穿的，再使点力估计刀会先断。

“你不自己找地方待着来我这做什么？”塞缪尔抬脚想走，皮托一个猛子扑上来，大字型趴在他的脚背上。

皮托生怕自己又被甩开，死抱着不撒手:“孩子我死翘翘的孩子！他们又回来了！就在上面！”

“明白，”塞缪尔弯腰把祂托进掌心，放到肩上:“你自己找地方抓好。”

“带上我除了让你不自在以外没什么用处，”皮托收刀入鞘，道:“我只是想喊你帮我带句话，如果你能和他们对话。”

“嗯，要说什么？”

“高资历、高智商的成功星球不能随意干预物种演化，我没有阻止你们的灭绝，但也从没忘记过你们，现在的孩子们过得很好……请不要干涉他们的生活。”

“刚才的‘海葵’……”塞缪尔明白了它们的来源。

“是，他们是我死去的孩子——在亿万年的物种迭代中灭绝的无数孩子之一，”皮托没有哇哇地咸鱼哭，只用属于刀客的冷硬声线叙道:“还一些去地面了，他们想‘回来’。”

“缪萨……塞缪尔，他们不能回来。”

……

艾利尔基地。

XIG获得了来自炼金之星的新消息。

“远古生物？”千叶辰巳走近了些，他想要从屏幕里的女性学者口中得到更确切的答案:“你说市郊出现的怪兽其实是远古生物？”

“它们的外形毋庸置疑来自已经灭绝的物种，为何会复活，又获得如此庞大的体型还要等下一步调查，但有一点我能确信。”

浅野未来，天才古生物学家，收到高山我梦的消息后向XIG发来通讯:“它们现在并没有完全复活，但如果更多的人意识到它们的存在，也许它们会真的从远古地层里爬出来！”

“东京有接近1

500万人口，他们都看到了那些‘远古生物’，现在进行媒体管制也来不及了，”石室章雄道:“感谢您的帮助。”

“那么至少要停止这场风暴！”浅野未来似乎在外面，风刮得她的头发时不时往脸上飞，她不得不摁住向风的一边，急道:

“这场风暴正在将我们的大气还原到几百万年前，那时候，比如白垩纪的时代氧气含量是现在的150%！远古生物这时候出现也有这方面的原因……是骤然变得极为相似的环境将它们唤醒！”

“无论如何，如果这场风暴不停止的话，也许还会有更多远古生物出现！”

第五十二章 回归的意志

从海水里出来时，塞缪尔感觉有无数根针在体表戳刺，而当他看到那些皮托口中的“死去的孩子们”那一刻，体表的针刺便不知从哪钻进了脑子。

暴雨下的城市飘忽得像海市蜃楼，在如此恶劣的天象之中，唯有同样粗犷的东西才更为应景——风暴卷云和庞大的古生物，它们和人造的水泥楼房在两个世界，如今它们归来，伴着来自洪荒的巨兽低吟，像这片土地正在迎回曾经的主人，楼房成了虚幻，古生物与绵延的雨云才是真实。

塞缪尔趟着海水走来，光芒扎进晦暗潮湿的笼子，所经之处雨水蒸腾汽化，灰扑扑的玻璃幕墙上多了一道仿佛烈日直射的影。

他立即吸引了散布于城市各处的巨大古生物的注意。

“这颗地球说，祂没有干扰物种演化，但祂一直记得你们。”

铠甲带来念力的增幅，当塞缪尔“听见”远古生物的意志，那些扎进脑海里的芒刺时，他意识到自己正如皮托所期待的，可以将皮托的想法转达给这些徘徊了千万年的怨魂。

围绕在市郊的巨兽纷纷将“脑袋”转向他，塞缪尔不确定那是不是脑袋，有的像个花苞、有的像个虬结的树瘤。

塞缪尔拥有将话转达给怪兽的念力，但怪兽没有将自己的话传入他人脑海的能力，塞缪尔没有等到可以理解的回音，他发现自己只能做单方面沟通，而怪兽们无动于衷。

一句话怎么能消解千万年的怨恨呢？

在无尽的、慢慢走向绝境的死亡之旅上，所有同类消失，死于一场大火，或者一场洪水，剩下自己在末世里苟延残喘，接着，它们发现这并不是末世，只是于它们而言的末世而已。

新的生命再全新的环境下如鱼得水，自己却一天天衰弱下去，直到最后一颗种子不再发芽。

这些怪兽没有更高级的情感。它们获得了一次契机：“天界”带来的剧变还原了它们曾经生活的环境，未知的力量唤醒了这些徘徊千万年的怨灵，理所当然，在生命的本能驱使下，它们盼望着回到世间。

所以塞缪尔转达的话没有任何效果，别说地球没有忘记，就算地球意识整日为它们哭泣，它们也不会停止“归来”的脚步。

它们应该听见了塞缪尔刚才的话，就在塞缪尔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那些巨兽齐声长啸，声波荡开周围的雨滴，一圈圈扩散的波纹肉眼可见。

……

“你吼那么大声干嘛吵到我眼睛了！”木下景和地质研究组的老哥缩在一辆小轿车里。

陨石的落点在市中心，对着台风眼底下的位置，暴雨来得猛，他们的雨棚不负众望地塌了，一群人收拾设备和陨石样本作鸟兽散。

车子比雨棚靠谱，里面只在下小雨。

雨刮器开到最大档，可也没能让司机师傅看清多远的道路，此时的能见度不足五米，他们只能跟着前方车辆的双闪在不知道哪的路上慢慢爬，红灿灿的尾灯被雨水化开，散射入眼，变成一块恼人且刺目的抽象画。

XIG担心的所谓“1500万人看到远古生物”其实有些杞人忧天，因为绝大多数人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下，五米之外不分男女，更不用说数公里外的怪兽——它们的身影透过雨幕，只留下模糊扭曲的轮廓。

只有木下景视力好，能穿透雨水的干扰，看到那些缓缓逼近城市的大家伙。

大家伙看到了银色巨人，似乎受了什么刺激，个顶个扯着脖子仰天长嘶，木下景捂着耳朵被震得想满地打滚，而他的同事没有这么灵敏的听觉，只恍惚听见类似猛兽咆哮的声音。

“这地方有狼？”地质研究组的老哥脑回路清奇，他抱紧宝贝的文件袋，哆哆嗦嗦拉开衣服外套，将它往没被浸透的衬衫底下塞。

木下景被这些怪兽吼声惊得四下环顾，发现自己这辆车跟着的车流正往其中一只怪兽的脚底下涌！他们以为这条路能去往最近的避难所，其实去个屁！以这慢悠悠堵车的速度，怪兽已经够横穿城市两个来回了！

“老乡你在干什么啊老乡！”木下景心急如焚，车子前行的速度慢如龟爬，什么时候能抵达出入口回到吉奥基地还不好说，掉头更做

不到，后面已经跟着一长串车流，排火车似的从这个路口堵到几条街开外。

正当他焦急地确认外面怪兽的动向时，引擎轰鸣声从头顶传来。

地质研究组的老哥还在因为雨水太冷而不停搓手好平复一身鸡皮疙瘩，木下景忽然打开车门，从开得比走路还慢的车里跳下去，在同事愕然的眼神中奔进雨里，仰头确认引擎声的来源。

艾利尔基地的战斗机。

闪电队和猎鹰队的六架Fighter。

他们自悬停于赤道上的基地而来，到达城市圈时，两支队伍分开。闪电队拉高角度，开赴云层上空，准备冲进台风眼，给位于中心的玩意儿送点热情的导弹。猎鹰队压低机头俯冲，他们的任务是阻截逼近城市的怪兽。

“这么大雨开飞机你纯用雷达盲开不要命的么！”木下景仰望猎鹰队的三架Fighter，灰色的机翼划破雨幕，也划开他作为后勤的心：“压太低了会撞上的！隔热涂层是纳西里老兄质检，我要被抓包去干活的啊！！！”

猎鹰队的成员似乎意识到了高度问题，他们俯冲确认目标情况后又立即拉升，避开了怪兽挥舞的爪子。

他念想的大腿老乡也赶到了，老乡不知从哪掏出来柄光剑，左手一甩，无数柄细小的光刃绕着他高速闪动，它们转了几圈，合并为凝实的短刃后倏忽间弹射而出，拉长的尖啸伴随着扇形展开的利落曳光，木下景顺着轨迹转过脑袋，那些短刃已经在数公里外的其他远古生物身上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