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者的奥特传说 第221节

“人事的向来比较忙，你好，我是天文研究组的中居瞭也。”来人体型微胖，约摸三十岁上下，非常热情地拉住了木下景的手，从兜里摸出个小信封包裹的东西给他，木下景当面打开，看到里面躺着张身份卡。

“这张卡小心别丢啦，在这座基地，上到处理怪兽危机，下到你出门遛弯吃饭睡觉，都离不开它，”中居瞭也又摸了摸衣兜，掏出本薄薄的小手册:“里面标记了生活设施的位置，还有

一些保密地点的范围，没事别往那里靠近，俊介是不是吓唬你靠近了要被爆成碎西瓜脑袋？”

“他说要被狙击炮炸成灰灰。”木下景点点头，边张望里面骤然开阔的，像地下广场一样的地方。

相叶悠和皮托也跟来了，皮托还好说，祂在哪溜达都无法引起机器的注意，用祂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亿万万年看得见我的一只手数得过来，这点小事是基本操作”。

相叶悠则是有在艾利尔基地被发现挨了顿狂轰滥炸的前车之鉴，把能量波动收敛得极为干净，他过门口时观察了会儿吉奥基地的扫描机器，最终选择趁阿部俊介去侧门的时候从边上混进去。

木下景对着骤然空旷的地下广场，瞧不出什么来，只觉得人好像有点少。相叶悠在边上意念传话道:“十六个火力点，在墙后面。”

“卧槽这么防卫森严？”木下景脱口而出。

中居瞭也只以为他在感叹刚过的检查，又看出了点这片地下广场的端倪，解释道:“进门时给你做的检查，还有出入口的防卫系统，如果只为了‘保密’就太浪费了，它们的假想敌其实是宇宙人。”

“宇宙人？”走廊狭窄昏暗，不用相叶悠提醒，木下景自己就发现了明显的隔断，如果有敌人闯进来，基地里的人将会升起一道道钢铁浇铸的墙壁，守卫的战士会坚守在自己的火力点上，层层阻截。

等绕过迷宫似的外层防御，里面的人声才渐渐传过来。他们走到了亮光的所在，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

木下景发现自己站在约三层楼高的位置，脚下是一处大型设备养护车间。

炽白的灯将各个角落照亮，设备上的金属冷光即肃烈又美丽，像只静静趴伏的龙。它严格按标准包裹的涂料外层便是润泽光滑的鳞，映出一道道穿着橙色衣服的人影。

那些设备木下景认识又不认识。说认识，是因为他能分辨出那应该是台深空望远镜的部件；说不认识是因为穿着橙色衣服的人们正视图给它加装在侧边的仪器，精密复杂，有别于他所知道的任何一种。

他们像一只只工蚁，用蚂蚁来形容人似乎有些不合适，但木下景此时脑海里就是一群各司其职的蚁，一点点完成属于自己的看上去并不那么重量级的任务，却在此前从未有人涉足的领域，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位于探索前沿的开拓者。

“欢迎来到吉奥。”中居瞭也的声音很普通，但落入木下景的耳朵里，每个字都带着股莫名的力量。

他说:“欢迎加入，人类抗击根源性破灭招来体的先锋军，你是其中一员了，木下景。”

第二十六章 末日之舟

木下景以为自己逃离了福井教授的魔爪，他万万没想到，眼前……还有一位福井。

福井教授名福井武，他有个双胞胎弟弟，名福井真，现任Geo Base直属第六中队天文研究组组长。

双胞胎，长得复制黏贴的那种。木下景的瞳孔和大脑双重颤抖，他好像明白了自己躺在家里摸鱼就通过考核的原因。

“G.U.A.R.D.吉奥基地直属下辖六个中队以及编外的生物研究室和装备研究室，我们第六中队分两个小组，地质研究组和天文研究组，看看你的编号。”说话的人就是福井真，和他双胞胎哥哥几乎一样的面容，但没戴眼镜，于是锐利的眼神没了阻挡，刺得木下景心底发寒。他好像看见福井教授当面和他训话，他哪敢不从，连忙拿出自己的身份卡，卡号就是属于他的信息编号。

“G106020098005。”木下景眨眨眼，福井真办公室的灯光有点刺目，和他的眼神一样。

“G，代表Geo Base，同理，开头为A的是来自Aerial Base的人；106，代表直属第六中队，02，第六中队第二小组，也就是地质研究组；0098，你的入队年份后两位；005，组内人员顺序，记住这串编号，以后你会经常用到，”福井真边和他解说，边状似漫不经心地在一些不重要的传阅类文件上签字：“吉奥基地内的机制比你在大学里严谨得多，兄长很少向我推荐他的学生，你是为数不多的第四个。”

“第四个……”木下景猜想天文研究组里是不是有他的“师兄”。

仿佛听见了他的想法，福井真停下笔，似笑非笑地看他：“第一个受不了苦回去了，第二个在操作设备时违反安全条例和保密守则被开除，他接受不了打击，回家接受心理治疗了，第三个则退出天文学界转金融玩钱生钱的把戏……兄长肯推荐的学生，潜力应该是很好的，但是他向来不擅长评价学生的心理素质，希望你能坚持得久些。”

木下景被他的态度弄得无名火起，就算他是研究组组长，业内排的上号的大人物，那也不能就这么带着主观臆断的语气，

评价“希望你坚持得久些”，就好像他一定会和前面的师兄们一样似的。

“您为什么通过了我的申请？”木下景不明白，既然不看好候选人的心理素质，那把他弄进来做什么？

“因为真正的‘考核’在我们收到申请邮件起就开始了，这些天我们收到了总计三十四份申请，来自世界各地，其中不乏天才的年轻人，但我只通过了你这份申请。”福井真给自己续了杯茶，顺便倒满了客用的瓷杯，将那玲珑剔透的小东西推给木下景。

后者被他的态度弄得迷糊，下意识接过瓷杯，却不喝，只满脑子想得到答案：“您说，只通过了我这份？”

“这里是G.U.A.R.D.，”福井真说：“全称Geocentric Universal Alliance against the Radical Destruction(对根源破灭地球联合)，你在来的路上应该看到了从出入口到基地内部的守卫，无论是明面上的岗哨，还是藏在暗处的碉堡。”

“这座基地藏在东京湾下，一切标准按‘地表所有生命体被根源性破灭招来体抹平’而设计，核聚变动力炉供能，内部保留完整的生态圈，以及一座小型的育种库，我们还有更大型的全球种子库在北冰洋，六个储藏室，每个占地一千平米，全力运转时能存储900万个样本，每个样本保存约500粒，如果‘破灭’降临，吉奥基地及部署在全球的分支库会是最后的希望，也可以是最后的碑铭——那些地球生命的备份仓库，我们叫它们‘末日之舟’。”

福井真的语气非常平淡，干巴巴的像偷懒的老师念PPT，可他简简单单地说完，却让木下景半天说不出话来。

干嘛啊，这不就是个特摄剧的世界么？怪兽再厉害也会被奥特曼消灭的不是么？到了大结局的时候，总会有个BUG级的怪出现，什么海潮倒卷人间地狱，一经现身全球天黑，都是小场面，但那又怎样？它们再nb，又是炸了防卫军基地，又是打得主角毫无还手之力，但最后不还是要被奥特战士干掉的？什么羁绊的力量啊、地球之光啊、人类之光啊、宇宙意志啊，乱七八糟的buff上一遍，再强的怪也得被一波爆发满血带走。

可是这些人为什么真的一副快要世界毁灭的样子，造了空天基地不够，还要下海钻到地底去挖个铁壳子堡垒，再挖无数个分支小堡垒，每个堡垒里填上点“备份”，像最猛烈的暴风雨来临前准备好救生筏的水手，没人告诉他们会有人替他们撕开乌云，于是他们闷头准备得万全，把轮船倾覆时的各种可能性都做了预案，签字画押，个个写好了遗书。

像个悲壮的傻子。

木下景本该笑话一番，写剧本的搞那么认真干嘛，可他没法笑出来，他只觉得胸腔里趴着只猛虎，在福井真淡淡的叙述中焦躁地盘桓，磋磨自己的爪子，想要怒啸而出。

福井真添了把火：“我们是天文研究组，但也是地球防卫军，你见过几个上级机构为‘某某中队’的研究单位？我不管你是不是学生，进了这里，就是半个军人，我们进行研究，但一切为抗击‘破灭’服务，在这一大目标面前，所有的个人追求都得排后——所以，我的考核标准，第一批先筛掉把将这里当做什么‘经费充足的发论文的好地方’的人，你的申请词写得不错，‘想见识人类最尖端的科技’，真实，但不算功利，所以我第一批筛查时没有把你的申请表塞进碎纸机。”

“至于最终选择你……”木下景在他办公室待了快三十分钟，福井真露出了第一个真诚的笑容：“把逃生工具让给别人是可贵的品质，我们与‘破灭’作战，是为了守护人类文明，若无拯救他人之心，还是莫入此门为好。”

第二十七章 梦与现状

“人类……文明……”

陡然被抬到面前的宏大命题让木下景心神剧颤，他在福井真变得不那么锋利的视线中不自在地转动脑袋，看向办公室外的“风景”：他来时看到的第一个设备养护车间，“工蚁”们在里面忙忙碌碌。

居于地下的吉奥基地无所谓白天黑夜，人员三班倒，二十四小时灯火通明，急促的脚步声、一叠叠数据文稿、被磨得锃亮的养护工具，这些构成了“工蚁”们的全部。

对看客而言，他们的昼夜努力全然不如奥特战士出场抬抬手就能展现的奇迹，你们费心费力搞那么些战斗机之类，不都是怪兽的开胃菜？最后对付怪兽不还是得靠奥特战士的光线一锤定音。

试着想想，一架战斗机升空，且不算将他制造出厂耗费的人力物力，光论维护，一个机务分队十人左右，协调调度、军械检查和装弹、机体检查和维护、发动机等核心部件维护和加注燃油，无论飞多久，哪怕就两三分钟，这一套流程也得认

真细致地走——然后战斗机被怪兽一爪子刨进土里，所有努力付诸东流。

对剧中人而言，这就是他们面临的现实：敌人很强，轻易摧毁一座城的怪兽不过是他们随手派来的生物兵器，他们通过冷不丁出现的空间扭曲投放怪兽，而人类目前没有同样的手段反击，只能被动挨打，尽全力减少损失。好似被困在不知何处的山洞里，四下岩层封锁，自己在令人绝望的黑暗中摸索生还的路，手里只有个塑料勺子。

木下景盯着“工蚁”爬上爬下的身影，沉默不语。

福井真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他拉开抽屉，取出方小盒子，在木下景面前打开，里面是块巴掌大的通讯器。

“你的手机可以封存起来等回去地面再用，这是内部通话设备，正式人员配属，内置各部门联系人的号码册，”福井真将那通讯器交到他手里：“你给了两名陌生人逃生的机会，我也愿意给你一次机会。”

……

木下景从福井真的办公室出来时有些精神恍惚，中居瞭也见状，从他那宽阔的衣兜里又摸了块薄荷糖出来，塞给他时拍拍他肩膀：“食堂每月会划拨固定的金额到你的卡里，吃多少自己刷，多余的可以去基地的超市买生活物品——我建议你多备些薄荷糖之类提神的东西，加夜班用得着。”

木下景机械地接了糖，口中道谢，思绪还在那办公室里飘。

中居瞭也笑呵呵地招呼他回神：“福井组长总会说些有的没的，把新人震个呆子样，和俊介那家伙一样，喜欢吓唬新人，好啦……他肯定和你说了些什么‘人类文明’‘末日’之类的东西是不是？”

“你怎么知道？”听见关键词的木下景成功回神，只见中居瞭也那有些圆润的脸颊被笑容撑得更鼓了，他乐道：“福井组长和你说了一半，留了一半，他肯定夸了你把车子让给别人的事情，但你说，三十多个候选人，难道真就没有才华横溢叫人另眼相看，舍不得放走的？”

木下景点点头：“能拿到门路的，本身就已经是一次筛选。”

“是啦，和学界没有联系，又怎么有教授们的推荐信？但是，还真就没有所谓‘才华横溢’的顶尖人才会来我们这，”中居瞭也压低声音，在木下景疑惑的眼神中解释道：

“我们头顶着军事化管理的基地，研究经费充足但是受到的限制也多，这在业内不是秘密，而真正的大能最讨厌这种‘我想要研究什么得仰人鼻息’的状态，再者，他们有自己的实验室和熟悉的天文台，同样不怎么担心经费，优秀的学生放在身边做助手多舒心，来这儿干嘛？所以会递交申请的，多数是些不那么被重视，但可以换个环境看看潜力的学生……啊我不是针对你，我就是告诉你现状。”

木下景心态平和，“不那么被重视”这种话不就是他还是木夏靖的时候得到的最多的境遇么？一直是这样的啦，就算偶然得到好机会，也八成不是因为自己有多努力多优秀，而是一系列客观因素让好运气终于肯青睐他一回。

“其实一些早就小有名气的优秀人才我们都发了邀请函……”中居瞭也叹气，剥了颗薄荷糖塞嘴里：“都不愿来啊。”

“不是为了对抗根源性破灭招来体？他们难道不知道这件事么？”

“知道啊，但他们没加入G.U.A.R.D.难道就不是在为人类的进步而探索前沿啦？炼金之星的有几个加入了我们的？除了最近那个高山我梦。在哪都是搞研究，当然选个舒心的，没顶头组织压着、没外行指手画脚的地方嘛，他们和我们的关系，就是可以谈合作，而加入……基本免谈。”

“也就是说……我的申请被通过，那天的事情只是一个因素而已，最重要的是我的竞争对手根本没几个真正厉害的人物，同一水平线，福井组长当然就开始关注人品和心态之类的东西，”木下景在这种事情上颇有悟性：“既然这里限制那么多，你又为什么会加入G.U.A.R.D.呢？”

中居瞭也走得慢了点：“嗯……我有一个梦想，那就是所有人，能为一件目标而抛开芥蒂，倾尽全力，G.U.A.R.D.是一个有这样的目标的组织，但是进来后我发现，其实只是大体目标相同而已，虽然基地里的大家都很努力，可外面的，起决定作用的人没往一个方向走。”

“G.U.A.R.D.说到底是一个联合组织，各国有各国的想法，能拧成现在这样已经很不容易，真要全球全力投入，我们的艾利尔基地岂止那三支战斗机作战单位？而我期待的，‘全人类联合’这样的事情——”

他把薄荷糖咬得“嘎嘣”响：“还停留在‘感受到威胁，不得不做’这种阶段而已。”

第二十八章 认知中的我

员工宿舍与生态园相邻。

那是在地下少有的，能看到属于生

命的活力的地方。木下景的窗户朝向生态园的位置其实不算正，但即使从这一偏斜的角度往外观望这片绿植与花卉的乐园，也足够让他惊叹不已。

“这可是在海床下的岩层里！”木下景的视力已经可以看到远处枝叶上刚洒的“露水”。

负责生态园的正是被警告多次不要靠近的生物研究室的成员，研究方向在人工生态圈方面的部门比他们的同事友好得多，他们最大的试验场，这片生态园，完全透明供人观赏，甚至绕着它修了条鹅卵石的路，算是这座地下堡垒中为数不多的风景名胜。不少人愿意在快被钢铁的车间迷昏眼睛的时候，到这里溜溜弯，换个脑子。

宿舍区搭建在生态园附近也是规划时存了让员工不要过于压抑的心思，这份规划产生了一批“最幸福”的人。

都说幸福是对比出来的，相较于其他部门的苦哈哈，负责人工生态圈的研究员至少在视觉享受上比其他人高出一整个大气层，中居瞭也谈及他们是根本掩饰不在语气里的羡慕：“在外面看这点子花花草草普通得懒得停下来看一眼，在这里就成香饽饽了，我们还只能看，他们天天在里面，啧啧，不能比不能比。”

“没什么好羡慕的。”

木下景只在这待了一天，在他眼里那团生态园已经变成了最顶级的国家森林公园，正嫉妒地感叹那些研究员赶上了好岗位，忽然听幽灵老乡发话道：“底下有怪兽肢体。”

“啥玩意儿？他们拿怪兽堆肥？！”木下景震惊:“你真看清楚了？……不是！你调用能量不会被发现吧？

相叶悠看他一眼:“宿舍区的守卫不严，这种程度的调用没有问题，另外……我看得很清楚，不是埋怪兽，是生态园下方就是他们的怪兽研究部门。”

相叶悠见多了凭借一小块组织就能复活的怪兽，要是那怪兽研究部门玩脱，第一个被掀掉的怕就是生态园。

“他们在研究什么怪兽？那只烧焦水母？它不是被烤成灰了……”

相叶悠仔细辨认了一番那块标本外贴的标识:“是金属……生命体。”

木下景自然是不晓得这些细节上的东西的，他看完了周围环境，决定把自己的个人物品拿出来，收拾下屋子:“估计是他们另外在哪里有和怪兽作战吧，满世界跑也很正常，总不至于怪兽天天迫害东京，那基建部门先得疯几个……咸鱼王你给我住手！”

皮托已经趁人不知不觉的时候爬上了木下景崭新柔软的被子，边扑腾边评价道:“真不错啊小景，这弹簧质量很好，你看我可以蹦多高！”

木下景管祂咸鱼在叽歪什么，他只担心自己的被子怕不是没睡一天就要遭受咸水洗礼，还有那弹簧，他都听到艰难的吱呀响了！他把咸鱼抱起来往桌上一扔，扑上去确认受灾范围。

“还好，没沾上多少……弹簧也还行，”木下景松了口气:“咸鱼王，这里不比家里，要是第一天就把东西弄坏，我的开局形象就要没啦！这可是少有的机会，要珍惜，不能丢脸！”

“我从没见你这么紧张过，除了在你教授面前答题。”咸鱼在桌上翻了个身。

木下景迷茫地看向相叶悠，后者翻译道:“你太紧张了。”

“我能不紧张嘛，这是什么地方，你应该听到了福井组长的说明，”木下景把自己的箱子打开，往外一件件拿东西，相叶悠帮他把书本先搬出来摆放整齐，他道句谢，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