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者的奥特传说 第214节

从左到右，是外星怪兽的侧影、巨人在头顶凝聚光线时机器过曝的瞬间，以及在巨人消失的地点发现的——带着头盔，身穿不知名制服的中年人，和跟在他后面的白T恤小年轻。

年轻人面容还有些稚气，学生气很浓，井上伦文在第一时间就将搜寻范围压缩在了这座城市的大学里，很快他便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炼金之星啊……”他将映有年轻人的画面放大，和另一组自己找到的资料比对。

“高山我梦？”吉井玲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一个塑料袋被放置在井上伦文的手边，能感觉到些微的热气，吉井玲子边打开袋子边往屏幕上瞥：“量子物理学的天才博士，就是那个全员都是年轻天才的炼金之星成员？”

袋子里是田端健二采访小组的晚餐，井上伦文找资料，田端健二正就播出事项的范围听上级给他划下道道。

见井上伦文一直盯着那年轻人似乎很想追查下去的模样， 吉井玲子提醒他：“就这样可以了哦，炼金之星对外公布的资料已经足够做素材，再往下挖就要涉及私人领域了，那支应对怪兽的特殊队伍连飞机都不让拍，更不用说去公布他们的成员信息……”

井上伦文接过饭盒，将高山我梦的画面缩小，红色巨人的身影占据了他原本所处的屏幕：“我只是顺手查查而已，很轻易就发现了，别说得我像个为了新闻爆点没底线的变态一样，相比之下，我更好奇这名巨人。”

“如果真的和G.U.A.R.D.对外公布的通告一样，那些神秘的战斗机和人员为阻止‘灭亡’准备已久，那这名巨人呢？”

第十一章 对话

“以上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了，你还想问什么？”咸鱼缩在角落，它用尾巴把自己撑起来，两边的短鳍指向前方：“再问我的宝贝乌拉诺斯的事情我就哭死给你看！都完蛋吧！人类就算互扔核弹灭亡了，地球也还在哦！不过是换个物种或者变成石头星星而已！”

“那你为什么要催生大地和海洋之光，如果你确实没那么在乎的话？”相叶悠往后退了点，他坐回房间的矮凳上。

咸鱼从墙角里把自己挪出来，摊成一张饼饼：“在乎嘛……那当然在乎啊，再熊孩子也是自己的孩子嘛。”

“嗯，即使无法和你对话，人类也通过光量子电脑CRISIS得到了关于‘破灭’的信息，因此筹备了多年的G.U.A.R.D.。”

咸鱼猛地直起上半身：“是我先催生了天才的孩子！然后天才的孩子制造了光量子电脑！不要说得我一点用都没有似的！”

接着祂猛然反应过来，开始絮叨：“你是想反驳‘熊孩子’啊？他们有时候很可爱有时候很熊，气得我忍不住想地震！但是潜力也很好，是我好多好多年来看到的最最复杂的孩子，恶劣的让人想咒他不该出生，善良的让人心疼得不行，真是的，我就说点抱怨话，外星球的光都这么向着人类的……”

“相叶悠是人类。”

皮托听见这话，先是停下了一张一合的嘴，然后将自己翻

过去，用背部对着这位自己喊来的外援，说话声越来越小：“懂咯懂咯，哪个星球的光啊，让人间体吞了意识，你这样到处乱跑，你的母星可怎么办，我很感谢你会来帮我，但是——”

皮托扬起语气，死鱼眼少见地认真起来：“但是一定要记得回去看看你的母星，孩子出息了母星会很高兴，可总是不回来，嗯，会老年痴呆也说不定哦！”

“母星啊……我找不到她了。”相叶悠将视线转向窗外，咖啡馆的位置在昨日戈布出现的地点附近，窗户的一角可以看到对面屋后的重建场面。

如果“巽”所在的地球归于和平，那大约和这里差不多，没有怪兽的日子简单又平和，即使有怪兽带来灾难，也会有光之巨人和防卫队击败它，绝不会全境沦陷。

但是那片宇宙在哪里？相叶悠不知道。如果可以，他当然想回去确认一下，没有了原初之巢的世界会有怎样的明天。但时空乱流里的气息狂乱且纷杂，相叶悠找到那片宇宙，要靠极好的运气。

他们……也会获得这样的生活么？没有战争的世界，人类团结在一起，组成强大的星球防卫组织，基地悬停在层云之上、万米高空，即是航空港也是空天母舰 ，日夜不息地守望蓝星。

“皮托，星球意识到底是什么？”窗外的风卷起云角，于是揭开一抹蔚蓝，相叶悠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似乎害怕哪个字会惊扰安眠已久的灵。

“有的星球，文明弱小，却拥有能诞生守护兽的星球意识；有的星球，文明已经可以涉足宇宙，却完全找不到星球意识的痕迹。它是怎么诞生的？如果是遭遇危机或者生命繁荣，便会催生星球意识，但为什么……”

“你不是星球之光么？居然问我这种问题，意识这种东西很复杂，就像‘露卡’演化到人类一样，不小心就没啦！”皮托啪嗒啪嗒弹过来，一个滚地变成了短毛猫，祂凑上前似乎在闻味道，长长的胡须随祂的动作微微颤动。

“哈啾！”皮托吸吸鼻子:“啊，贼冲，陌生星球的味道，嗯……还好几个。”

祂看向相叶悠的眼神变了，像看到什么离家出走还到处招蜂引蝶的人渣:“勾勾搭搭的外星球的光，还是我的乖孩子们好。”

“我是人类，不是什么星球之光。”

皮托的眼神愈发不善:“丢下空巢老人还振振有辞！渣渣光！”

“喂……”

短毛猫冲撞扑脸，上来一顿八卦六十四猫猫拳:“就算来帮忙的我也要好好和你说道！你这不承认自己逃家的熊孩子！真为我那同行心寒！”

“给我坐端正点，这一掌是替你爹打的！这一掌是你地球母亲！这一掌是你地球父亲！这一掌是妈妈，这一掌是爸爸！”

“你喊重复了，”相叶悠摁着祂的脑袋，看猫爪在半空中挠，没听对方更为愤怒的呜哩哇啦，他继续道:“你还在因为乌拉诺斯的事情烦心。”

猫爪停了下来，皮托从圆滚滚的毛绒球变成泄了气的毛绒球:“当个球好难啊……”

“我要不是只能以这种形式降下实体，有时候真恨不得自己去把那些外星来的家伙统统赶走！”

“你动弹一下就要地震了。”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孩子们要加油啊，”短毛猫说到一半又开始滋溜滋溜舔爪子:“相比自己选择的路，被外来者摧毁更叫人不甘心……我为什么又在舔毛。”

相叶悠揉揉祂的脑袋，盖了层绒毛的耳朵被压下来，又弹出手心抖抖。

他还是喜欢这样的手感，比粘不拉几的咸鱼好多了，还不会蹭一手凉兮兮的咸水。

“对了，说到乌拉诺斯，来帮我参考一下。”皮托从他魔掌中溜出来，蹦到桌子上，桌子不大，但有用亚克力罩子保护起来的塑料小人，放在外面的是些小黏土，另外大部分都在墙边的柜子里，用玻璃柜门隔绝了灰尘。

皮托被这堆“老婆”迷花了眼睛，祂不知道木下景最喜欢哪个，因为每个看上去都很精致且被珍惜着。

“柜子里的他更喜欢？我记得人类会把自己最重要的东西藏起来，他是不是另外藏了什么这样地东西？”

相叶悠指了指枕头边上，封面花花绿绿的东西:“床底下藏着的都要霉了，这本他经常翻。”

皮托凑过去，发现是本厚实的漫画书，不少页边已经卷了角，显然主人对它爱不释手。

每天和“老婆”早安晚安加起来也就几分钟，但一打开漫画，不小心就又天亮了。

皮托仔细看着上面描绘的人形，忽然有了新的思路。

第十二章 瞳

皮托试图了解乌拉诺斯人间体的喜好，拉近和“乖儿子”的距离，祂认为与自己的亲近是乌拉诺斯苏醒的契机。

但相叶悠觉得祂这么做作用不大，变成木下景再喜欢的样子也不过是让对方高兴些，乌拉诺斯的

恢复也许需要更直接的条件——能量与危机。

对此，皮托的回复是:“你懂个球！”

木下景不知道影子老兄和咸鱼正就他的培养计划扯皮，他正欣喜于老面孔的再会。

戈布的突然出现摧毁了一小片楼房，木下景当时背着奶奶在盖亚与戈布作战的附近跑，巨人的拳脚与怪兽坚硬的外壳碰撞，不停发出闷雷似的爆鸣，以至于他不得不叮嘱奶奶一定捂好耳朵。

等一切恢复平静，他站在楼上望见那片被压成碎块的地方，他曾讨厌那栋楼太高影响这边的采光，如今它没了，木下景却满眼都是它的影子。影子只出现一小会儿，那里有暖黄色或者白色的灯光，他吐槽过的桌布一样的窗帘飘在外面，那家主人从来不记得将它弄回来。

影子被重型机械的轰隆声打破，已经确认可以清理的地方开入了挖掘机，零零散散的人在其他碎砖瓦砾里穿行，寻找生命迹象。木下景忽然奔到楼下咖啡馆的前台，扯了张便签纸，鬼画符般地写下自己能想起来的熟客。他写得飞快，生怕过一阵就忘掉其中一个名字。

第二天咖啡馆照常营业，他上完课就跑到这里，奶奶木下真帆惊讶于他回来的时间。

“这么早？你今天没有去图书馆？”

木下景摇摇头:“奶奶，今天的客人多么？和以前比呢？熟客您今天见了哪些？我记得小岛寺家住在附近，她没在那栋……那栋塌掉的楼里？”

他的问题像连珠串，木下真帆慢慢戴上老花镜翻阅凭条存单，肥猫窝在她脚边打盹。六九.四九三.六一三五

“害怕认识的人在那栋楼里面么，小景，”薄薄的纸张在木下真帆的指间划过，她劝慰道:“先不说大部分客人不会问我要发票，有几个会天天来咖啡馆？没来的人也许过几天又会出现。”

木下景可谓关心则乱，他展开自己记下名字的便签，巴掌大的纸在手里攥了太久，弯折的部位已经起了细细的毛刺。

“熟客当然是有的，入野担心自己要喝不到喜欢的咖啡，来确认我们这馆子还在不在，我和他聊了会儿，”木下景看见奶奶对他神秘地笑笑，像极了研究出新的水与糖对咖啡口味的影响时的模样:“至于小岛寺，她不是在门口吗？”

木下景恍然回神，他转到背后，在对方莫名其妙的眼神中傻乎乎地笑起来。

“咖啡馆能在怪兽脚下存活……我理解你会高兴成这样，但是，”小岛寺瞳推开玻璃门，清脆的铃声提醒店员们有来客，她一进来便左右张望，口中道:“你这样会吓到客人——雪顶呢？”

“喵～”

奶奶养的肥猫自她进门就从瞌睡瞬间转醒，铃铛余音未歇，它奶白与橙色相间的身体便糖球似的“滚”到小岛寺瞳脚边。

“木下奶奶，雪顶它吃了主食没？”小岛寺瞳打开单肩包，肥猫看到她的动作，立即直起了半个身子，像顶天立地的壮实版小白杨。

“吃了，但我没让它吃太多，再胖就该去看宠物医院了，”木下真帆起身打开了工作间的门，咕噜噜的水声从门缝里透出：“美枝子，来客人了，你烧好热水了吗？出来时拿点新磨的咖啡。”

“今天还是想喝雪顶，我不着急，”小岛寺瞳弯下腰，半长的发顺着肩部垂落：“喝雪顶之前，先和雪顶玩玩。”

她把摸出来的猫条又放回了包里，在雪顶发出抗议之前将它抱进怀中，手法娴熟地从头顶一路顺到尾巴，肥猫没几下就在她手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你今天没戴眼镜。”木下景帮客人挪开椅子，小野寺瞳坐上去，褪去遮掩的眼睛被光照得清澈：“逃跑的时候跑掉啦，还好不算近视得太深。”

她略微倾过身子，对木下景道：“至少认得出来你是男的，不是美枝子。”

机灵的店员现在该夸句客人漂亮，再建议她试试带隐形眼镜，与框架眼镜相比，会是一种不同的美。

“那你上课怎么办。”木下景脱口而出。

“你眼镜那么厚少说600度，四米之外不分男女，上课坐第一排的高危位置都不一定看得清PPT，”木下景设身处地想了想自己以前失去眼镜时的模样：“高数这东西挂了一节课就要挂一整年！你可能不知道，我有切身体会！那要从我高数课上捡了块橡皮开始……”

“啊……是是，我会去配副新的。”小岛寺瞳低头撸猫，木下景对她突然变得有些敷衍的语气不明所以。

过了一会儿，美枝子送来咖啡和糖，小岛寺瞳将肥猫雪顶放回地上，舀了勺真的雪顶，冰淇淋在偏热的气温中缓缓逸出细如藕丝的白雾。

“这家咖啡馆还在真是太好啦，”她的视线穿过玻璃橱窗，不远处的路上，铲斗车缓缓驶过，周围的小轿车被它对比得像甲壳虫：“难得遇到有这么多新品种的店，还一点儿不像讲究格调

的老古董店那样沉闷，我以为这家店也被怪兽毁了，但还好有些距离。”

“木下，”这家店里有两名“木下”，但木下景知道，小岛寺瞳是在喊他：“你看到巨人了么？光之巨人。”

她仰起头，视线的焦点停留在半空，那里现在唯有云絮和蓝天，偶尔有班机划过，木下景很久以后才看懂她现在这副表情。

它名为“憧憬”。

“他一出现，我就觉得没什么好怕的了。”少女仰望天空，有什么无形、水晶似的，但又柔软纤细的东西从她眼中慢慢溢出来，像一支倾倒的细颈壶，清水垂落如丝。

……

楼上，相叶悠表情复杂地盯着认真给自己搓造型的皮托。

“你变成这样……他不会高兴的。”

皮托面前摊着本漫画书，中间的彩页以极具感染力的笔触勾勒出主角的身影与作为背景的落叶。其中一片叶子被劈为两半，刀锋映着月与血。

“你懂个球！”皮托对自己的决定抱有相当的自信：“等小景进来，保证哭着喊‘我喜欢的人物活啦’，然后对我倾诉惊喜，交流的口子就此打开，我从这个人物开始走进他的内心，他了解我，我了解他，我们心意相通……在如此高的默契下，乌拉诺斯的苏醒水到渠成！”

相叶悠将嘴边的话咽回去，整理语言，最后吐出的只有五个字：“你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