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者的奥特传说 第150节

曾经的穆奇尼发现自己身边围绕的人越来越多，以至于整日整日挂着傻兮兮的笑，“神子”的使命好像并不那么累人。

而一切的转折，都起始于“神陨之日”。他身边的光芒走了，意识空间里也失去了粲然温暖的阳光。

他惊恐于力量的衰弱，为资源的紧迫辗转难眠。他见证所有人的末日，为族人挖好墓穴，一个个握着手祷告，以期安眠。

惶惶四顾，周围只剩下族人的墓碑。

“妲赫缇？”他下意识地向聪慧的少女求助，声音从他喉咙里出来，飞向荒芜之星的天际，杳无回音。

是啊，早很多年前就不会有人回应了。

正如沟吕木真也所腹诽的那样，穆奇尼大约早就疯了。

直到穆奇尼再次见到将他从枯燥生活中拉出来的光。

就像即将溺死之人抓住了稻草，离他越近，他能感觉到总是混沌的脑袋愈发清明。故而他对塞缪尔的态度分外执著，并将重逢视为旧日的光景即将回来的预兆。

但是……

【我在自欺欺人。】穆奇尼说。

别西卜张开嘴，发出谁也听不懂的嘶喊。

异化的躯体使它不能像人类一样口齿清晰地说话，一张嘴就是属于“怪物”的吼声。

爆裂光刃扎进关节骨缝，使它不能弯曲手臂，它应当鼓动自愈能力，将异物排除。

可是，多

好啊……光芒现在离自己是那样的近，那样的触手可及。

【已经走过的时光是回不去的。】维塔摩里仅存于记忆之中，他在“主”的怜悯下活了很久，看过了此前从未见过的恒星诞生、星系交融。他自黑洞旁穿过，见证完好的星球在巨大的引力下崩解；自苍老的天体边走过，见证最后的余晖掩入尘埃之中。

但他从未正视过这条最为简单的道理。

是不愿？还是不敢？

如今自己亲口说出来，反倒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尽管他现在无论说什么在外界听来不过是困兽怒吼罢了。

四道光刃被齐齐引爆，别西卜的肩部炸开混杂着血肉与蓝色光屑的火花，两只臂膀轰然落地，溅起高高的尘灰。

神经未死，钩爪动了动，但更多的光屑冒了出来，无数人形的半透明东西从中爬出，让佐久间淳不由得想到“灵魂”二字。

“恶魔”的束缚被解除了，正是不得安宁的灵魂终能回归天地的时刻。

身体内被强行吸纳的能量正在暴走，耳边有千万道声音在喊着要出去、要出去，不过穆奇尼仍可以困住他们，将其作为力量来源。

他看见了高热的光之洪流，自己要快点把肉翅横于身前，这样还有机会扛过去，对方的能量不足了，自己尚有余力反击。

但是，穆奇尼忽然觉得这样做毫无意义。别西卜的躯壳真不错，他竟有余力在作战时想些此前从未深究的事情，例如……

妲赫缇对待海族时能保有温和的态度，要是她活过来，知道自己复活的背后是其他宇宙无数个灵魂的时候，她会如何看待自己？

也许那个女孩会咒骂着、痛心着，一边哭一边找块最能毁掉遗骨的地方，比如火山口之类的地方跳下去，好叫穆奇尼死心。

走前没准会给他脸上来一巴掌。

塞缪尔大人呢？哈，他早就已经做出选择。

相较于活在过去的死者，他选择了活在当下的生灵。

“要一直向前走”啊，以往不谏，来者可追。

在穆奇尼行经无数个平行宇宙，将那里的生灵视作材料，或者再早些，向维塔摩里的其他种族出手的那一刻，也许作为“神子”的穆奇尼，就已经没有“来者”可追了。

不过，他尚可把握住现在。

至少现在……他可以一步步走上前，逆着光流，任凭躯壳被冲击粉碎，用属于自己的眼睛，记下这道于晦暗之所照亮一切的光辉。

正如当年在意识空间中初次相遇一样，年轻人握住光明，风吹开额前的发，他看见道银色的身影，便再也没有将他忘记。

那是撕开阴霾的长风入隙，是唤醒万物的甘霖春雨，是带给他新生的冬日暖阳……是他的“信仰”，他的光。

那时，浩大光辉驱散黑暗，将“邪神”赶得无处遁形。

别西卜无处遁形。

苍蓝眸子的主人对光辉的来源道：“我叫穆奇尼。”

……

“穆奇尼！你这是要做什么？！”那日关于对海族处置的争吵过后，妲赫缇发觉他情绪不太对劲，终于放下芥蒂来找他，却发现穆奇尼打开了已经变成石雕的逐光者之勋，正用刀子挖取中间的核心。

更重要的是，她看见了穆奇尼衣袖下渗着脓血的绷带。

穆奇尼额上出了层薄汗，对妲赫缇道：“被他们抓伤了，你知道的，他们的爪子有毒……这块核心里还有些残余能量，维塔摩里已经失去了塞缪尔大人，不能再失去他们的‘神子’，否则的话人心浮动，我们撑不到找到下一个家园的时候。”

“别愣着了，帮我编个绳结。”核心被他撬出来，正面是发灰的石皮，而等他将这颗小球翻过来，展现出与外壳相连的部位，妲赫缇才看到那里仍有着晶莹白润之色。

穆奇尼对还在发愣的少女道：“希望它戴在身上能有效，我去换药。”

最后的能量不足以支持他变身，但确实庇护他扛过了致命的伤害，维塔摩里人在“神子”的带领下渐渐从家园剧变中走出来，决意踏上新的旅途。

不过既然是残余的能量，当然终有消失的那天。

穆奇尼胸前挂着的东西变成了真正的小石球，可他没将其摘下。

它一直陪伴着穆奇尼，如今在别西卜的身躯崩解之后，极为扎眼地显露在光屑之中。

巨人伸手接住了它。

为什么他要留着个“已经没有作用”的东西呢？穆奇尼对妲赫缇送自己的礼物向来宝贝得紧，即使他从未说过自己喜欢她，可他身边的人都看得出来这两名年轻人之间的气氛。

如果说穆奇尼会留下什么东西，它也许会是妲赫缇精心磨得水润的贝壳，但偏偏是这块石头。

塞缪尔看到绳结内里用细细的线勾了行字。

维塔摩里的语言，“平安”的意思。

是妲赫缇喜欢的金丝线。

穆奇尼将它带在身边。逐光者之勋的核心与妲赫缇编织的绳结，像带上所有幸福与苦涩的过去。

“那是什么？”佐久间淳问道。

塞缪尔没有回答，他解除巨大化，掌控权直接交给了人间体。

佐久间淳现在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他把自己摊在地上，急促地呼吸，别西卜的残余于旋涡中隐去，黑暗领域已经消失，白日悬于头顶。

塞缪尔像往常一样盘膝坐在意识空间，似乎什么都没发生。但佐久间淳想绕过那低着的脑袋，看到他此刻的脸。

“难过的话就说出来，闷着会更难过的，”他说：“我当年在警局为很多年轻人做过心理辅导，现在给花梨都当爹又当妈，要来感受一下老父亲的宽厚么？”

没人理他。

良久，他听到一直低着头的人说：

“淳，枫糖布丁。”

第八十四章 bug 是3号更新 来日必报

孤门一辉带着花梨从“石头”后面钻出脑袋，黑暗领域解除，石头的位置只剩下块烂树根，几只有着五彩斑斓的甲壳虫从里面钻出来，窸窸窣窣地探到他们撑着树根的收上，友好地打招呼。

“！！！”孤门一辉猛地缩手，闪闪发亮的家伙咕噜噜掉到草地上，几个钻身消失不见。花梨喜欢亮晶晶的东西，不过她现在的注意力不在这堆小东西身上。

她往神社方向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去，那里残焰未尽，倒塌的木质结构尚留余火。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自火与灰的尽头走来，花梨奔上去，小小的胳膊伸开，像对家长张开翅膀的雏鸟。

她身量不够，站稳的话只能抱着他的腿，若是愿意踮起脚应该能够得着腰间，佐久间淳蹲下身，也张开胳膊准备迎接她的到来。

“花梨啊，你没……”

雏鸟在家长的羽翼前瞬间刹车，一把揪住了飘在边上猝不及防的小光人，以毛糙的鸡崽儿捉虫的姿态，两手捧了上下左右地瞧：“哇摸脑袋爸爸你没事吧？暗了好多啊，回家要去灯管边上补补么？我帮你把飞蛾赶走！”

晚上还是有些冷，花梨握着他感觉自己手里抓着块不烫手的暖宝宝，她的表情很是担忧，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他摆去电灯泡边上充电似的，但是一边说一边又凑近了些，暖风扑在脸上，她一个没绷住，露出了惬意的神色。

“冷的话爸爸外套给你！”佐久间淳一把脱了外衣以铺桌布的手法闷头将它罩在花梨脑袋上，这样她上半身只剩下一双手还在外面，活像个万圣节装扮幽灵的捣蛋鬼。

塞缪尔感觉自己从“魔王”爪下脱离，晃晃没缓过劲的脑袋，飘到叉着腰的佐久间淳身后，视线从乱扑腾的花梨身上移开，瞧见孤门一辉正尴尬地朝他挥手打招呼。

站在TLT的角度，孤门一辉应该立即上报坐标，指引捕捉适能者，但站在他本人的情感上……他不介意把白衣清扫者的“人形自走奖金”扣下来。

因为发射口炸了的关系，贝雷格有些不灵光，但他看到了和仓英甫发出的呼叫，知道夜袭队正在寻找自己。黑暗领域消失的现在，TLT已经可以捕捉到自己的定位，他们不能在这耽误太久。

但没待他说话，佐久间淳已经先对他道：“没想到因为我的关系让你遇到这种事情，你救过花梨，又帮过我……”

“那只是正好任务中遇到，举手之劳。”

“所以让我来帮你洗清嫌疑吧！”

“诶？”

深谙此道的老前辈对年轻的夜袭队队员挤挤眼睛：“装昏肯定瞒不过他们，而你醒着，又是被抓来的，如果不配合漏勺们执行捕捉适能者的任务肯定要惹麻烦，不过他们还没来，我们得在这先等等。”

接着他仔细瞧瞧对方，俯身捻了把土，搓了搓，直接往他脑袋上抹：“别躲别躲！你现在是遭遇强敌一番恶战，但敌人志不在此，只想等白衣漏勺，诶脸转转，边上也抹点，你们这躲太久，灰都给吹没了。”

我现在遭遇强敌一番恶战，孤门一辉点头表示配合。

“皮肤还不错啊，你们夜袭队年轻人细皮嫩肉的？”啪！一把不知道糊了什么的土刷在脸侧，很好地伪装成一副泥里滚过的姿态。

孤门一辉想说我自己来，但发现这位前警官力大无比，抓着他肩膀和拿火钳夹老鼠似的，稳当得不行。等把脸上塑造一番，佐久间淳终于松了手，花梨凑上来：“要画小乌龟么？”

“边儿去。”

花梨依言乖巧地挪挪脚步，确认爸爸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便又将视线转向抱着手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小光人。

“嚯呀！”萌虎扑食！塞缪尔反应迅速，对方未能得逞！

反正花梨这种小矮子肯定摸不着，佐久间淳放心地继续捯饬“恶战后的伪装”，他叮嘱孤门一辉往衬衫上也多蹭些土灰：“最好多打几个滚，这样他们不会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