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者的奥特传说 第15节

澳大利亚人穿着短袖裙子，日本这边刚好是适合裹起外套的季节！

老大哥靠谱！

艾斯坦德如是想到，一面点开了微型终端里的记录模块，打算将今日情报输入进去。

数公里之外，塞缪尔仍穿着那身大衣和围巾，一只耳朵里塞着通讯器，远远望着位于郊外的一处看上去颇有科幻风格的基地，地球人称之为“凤凰巢”。

“怎么样？能看到什么？”艾斯坦德的声音自通讯器里响起，因为是专门层层加密的内部通讯，基本不用担心被发现的问题。

塞缪尔用远超常人的视力将凤凰巢内部情况尽收眼底。

……老实说他有点眼晕。

好多好多长得差不多的地球人，一个鼻子，两只眼睛，同样的四肢，肤色也很相近，只能从外表依稀辨别出是雌性还是雄性——和长得“天马行空”的怪兽完全不同。

很久之后熟悉了地球人的文化，他才知道自己这“眼晕”的情况叫做“脸盲”。

好在几乎能听到百米外的苍蝇振翅的听力可以让他捕捉到很多消息。

迟了很久，他才回道：“讨论最多的内容有四个，奥特曼，GUYS，怪兽……怪兽叫古敦，还有……斑鸠贞治退役加入GUYS？”

“古敦？”其他内容被艾斯坦德主动过滤了：“有关于奥特战士的详细消息么？地球防卫队呢？”

“嗯，奥特战士配合GUYS的两家飞机击败了古敦，那名奥特战士用的是……光剑。”

信息还是太模糊了些，艾斯坦德想到，但他并不在意这个，他之所以主动申请来地球，并不是为了积极筹备击败奥特战士，占领这颗行星的计划。

而是因为另外一个，他十分在意的缘由。

坊特老师那边，只要能交差就好了，细节信息无法拿到，完全可以假托“谨慎为上”的借口。

“做得很好，塞缪尔，”艾斯坦德道：“那么收工吧，回来把这屋子整理一下，等明天，我们去其他地方看看。”

“是。”

第三任务，遵从引导者的指令。

塞缪尔站直了身体，下一秒，便化为银色的光粒子消散。

艾斯坦德坐在屋里唯一一张勉强算是坚固的凳子上，他站起身，走到屋外，正看见光粒子在他面前汇聚成人形。

这是他们在一处深林里寻到的屋子，大约是被废弃已久的护林人的住所，整个儿被埋在了丛生的灌木里，连屋顶都长了杂草，一颗树甚至将半拉树根扎进了一边墙体里，导致靠近这颗树的墙面布满了裂痕。腐朽的门在他们拧开的时候就直接倒在了地上，窗户剩下了半个窗框，铁制的床架子还没塌，但被锈蚀得厉害，桌子瘸着腿倚靠在墙边。

整个屋子里还算完好的就是艾斯坦德先前坐着的矮凳，他们已经稍微整理了些，起码把灰尘擦干净了。

“砍些树来就好了，”艾斯坦德大致规划了一下：“能休息的木屋而已，应该用不了多少材料，别被人看见了，还有，抓条鱼。”

塞缪尔的执行力毋庸置疑，没过多久就扛了颗树回来，为了防止这间屋子被注意到，他还特意跑了很远。

艾斯坦德皱着眉忍住恶心把鱼处理了，架起小火堆准备烧烤。

塞缪尔在他身后一手刀劈出一截整齐的木料。

带着血腥味儿的鱼内脏被弃置在一边，艾斯坦德低头瞧着跃动的橙色火焰，又陷入了日常行为里：

发呆。

火焰让他想到了研究所的地下13层的特殊监室。

那时候塞缪尔还仍被叫做Fos-001。

Fos-001被回收不久，总想反抗装备部新造的机械铠甲的控制。

于是他们将他收押在这个专门浇筑的监室里，几次写入指令失败后，坊特下达了清空原有全部资料，重新来过的决定。

艾斯坦德是进行“清洗”的执行人。

明明身处金属构架的逼仄空间里，到处都显得冰冷，Fos-001却像浑身燃

烧着火焰。

真是耀眼的光之生命啊。

后来，漫长的时间消磨、药剂、精神介入，那耀眼的光逐渐暗淡下去，终于不再挣扎。

于是，塞缪尔诞生了。

艾斯坦德再度陷入了面对帕西菲卡时的窘境。

尤其是在测试中，塞缪尔用极为粗野的方式扭下了一只怪兽的头颅的时候。

同样是银色的身影，但塞缪尔和驰骋在帕西菲卡的天空下的Fos-001完全不同。

Fos-001的战斗方式干净利落，使用光剑时有着说不出的美感。而塞缪尔就像野兽，只喜欢用光剑捅脑袋，捅不进去就用脚踹进去，还经常仗着机械铠甲的防御力贴着怪兽的脸放光线。

在坊特刻意的放纵甚至是诱导下，他对待对手的行为越来越残暴，说他是光之巨人，怕是谁也不会信。

机械铠甲承担着一部分控制系统的功能，因为塞缪尔的战斗方式对外覆式装备损伤得太厉害，装备部迫不得已，取消了机械铠甲的制作计划，改为全面配合加强植入式控制系统。

而塞缪尔的战斗方式依然没有变化——这倒反而锻炼出了他比Fos-001更为出色的防御能力。

只是强化后的植入式控制系统太丑陋了，坊特是这么说的。那堆东西就像漆黑的藤蔓或是寄生种一样攀附在塞缪尔身上，一直蔓延到脖颈，浑身只剩下两只手掌和脑袋是干净的，而且这漆黑黑的玩意儿哪怕转化为地球人的模样后依然保留着，以至于他不得不让塞缪尔裹上围巾。

脖子上爬着融化后被撕扯开的沥青一样的东西实在太引人注目了些。

再度被任命为引导者的艾斯坦德厌倦了这样的日子。

把一个耀眼的光之生命折磨成任务机器，然后驱使他用这丑陋的姿态去无穷无尽地侵略、把其他美丽的星球变成遍地业火的废石头。

爸妈知道他在干这种事儿怕是要把他摁在家里不让出门吧。

但除了他自己，整个研究所的所有人，都对这种事情乐此不疲。

这是亚波人的“理想”，通向“文明永恒”的道路。

黑暗皇帝陛下看重这份“力量”。

艾斯坦德觉得自己是个异类，他不是没想过扔下这狗屎的研究所工作回去做安安静静的星球调查员。

但他放不下Fos-001。

是什么时候，自己开始在意那个和那堆光之国的宇宙警察相似的生物的呢？

Fos-001乖乖地蹲在地下7层和清洁机器人一起待机的时候？

Fos-001终于能控制好自己不再给他惹麻烦的时候？

Fos-001静静待命在一边陪他遥望母星的时候？

……自己终于不把仇人和Fos-001视为同类的时候？

和Fos-001说话，根本不用担心自己的想法被嘲笑，不用担心自己发呆想家的行为被训斥。

“如果他本身真的是这样就好了。”艾斯坦德不止一次地想过。

如果这不是坊特老师研制的“作品”就好了。

老师总认为他看星星的举动是浪费生命，不如多参与研究；同学认为他看星星的举动是想他的懦夫父母了，说明他也有懦夫的潜质，难道不该和逃兵划清界限么？

可他一点儿也不想划清界限。

二十一年前，塞缪尔诞生前，拿到实习转正许可的艾斯坦德去地下监室看望Fos-001。

因为总是用脑袋撞击墙壁，试图破坏扣在脑部的机械铠甲，装备部原本给他留了点活动空间的束缚装置终于彻底锁死。Fos-001以前见到艾斯坦德时还会抬头的，现在连动动下巴都做不到。

只有咯吱作响的束缚装置在证明，他仍在挣扎。

鬼知道明明已经没有光能量的他是怎么做到的。

当时艾斯坦德就想：Fos-001，他的“跟班”、无聊的“铁疙瘩”……朋友，应该是无垠的苍穹下，那缕自由的光。

他好奇和喜爱其他星球上浩淼、非凡的植物，把父母带回来的植物养死的时候，他会沮丧很久。

塞缪尔诞生时，他确实沮丧了很久。

尽管塞缪尔也不会嘲笑他，也会在他看星星时在一边静静待命。

但是……

从他执行了老师“重启”决定的那一刻起，他就成为了杀死Fos-001的帮凶。

塞缪尔在平时越像Fos-001，他就越愧疚。

塞缪尔战斗时越不像Fos-001，他就越后悔。

这份愧疚和后悔在塞缪尔第一次实战测试后终于击溃了他。

当时坊特老师在和第4研究所的人吵架，因为塞缪尔几乎拆碎了所有第4研究所友情支援用以测试的怪兽——碎到修好它们不如再造一只。

那是场格斗测试，所以艾斯坦德在下达“消灭它们”指令的同时，又加了句“不要

用光线”。

于是塞缪尔只用拳脚，从各种意义上真的“消灭”了它们——如果不是被见势不妙的坊特阻止了，第4研究所怕是连点肢体残余都回收不到。

测试结束后，终于不再因为测试场上的景象反胃的艾斯坦德下定了决心。

他不敢说出口，只能看向待机中的塞缪尔，默默许下承诺。

关于救赎的承诺。

多年后，他终于等到了机会，申请带着已经被评定为“稳定”的塞缪尔来到了地球。

收集情报是假，借故远离那帮疯子是真。

别说“为了防止被光之国发现，以地球自转30次为期，通讯一次”，哪怕是去凶险到根本无法联系的地方，对艾斯坦德而言，反而是好事。

到了地球，他开始试图遏制住塞缪尔被坊特通过数十次测试刻意激发的凶性——那等破坏者之姿不该是他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