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者的奥特传说 第143节

吞咽的速度越来越慢，软糯的外皮要含半天才下肚，更遑论内里清甜的玫瑰花酱，不知道的，当她是在是在品尝什么享誉圈子内外的主厨精心炮制的珍馐。

“快吃吧，天上就要挂星星了。”佐久间淳不知道该不该把剩下的先收起来，只管催促花梨快些垫巴肚子。

但花梨仍不紧不慢，甚至有越来越拖延的态势：“怎么只做了玫瑰花味儿的啊……”她借口自己不喜欢，故而吃得慢，但佐久间淳怎么会没听出她的鼻音呢？

做父亲的恍然发现了异常，他蹲下身，看见花梨将一点一点往嘴里送，像是在吃秋天最后存粮的松鼠。

下一顿要冒着冬雪出门觅食才能活似的。

“花梨？”佐久间淳少有地出现了慌乱的情绪。

“爸爸就喜欢骗人……”

浓重的鼻音，试图拙劣地掩饰自己的小姑娘终于说出了实话。

“断线珠子”吧嗒吧嗒打在包装纸上，部分浸润了糕点，但花梨并不介意，她极为珍惜地将这部分一同咽下，甜味与苦涩的咸味，混杂着熟悉的玫瑰花酱的芳香，从舌尖开始一路向上，并不冲击的味道反而起到了芥末的效果，花梨鼻子直发酸。

“明明就是外婆做的，外婆是手雕的花纹，没外面卖的那么工整，她喜欢、喜欢在最后一瓣上压得重些，所以花瓣会更长，”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倒抽噎了起来：“花梨、花梨不会认错。”

她抬起头，短暂的“不用上课”的兴奋过后，她终于窥视到一点点，故事书上关于勇者冒险的另一面。

那是与勇敢的少年、聪慧飒爽的少女、可爱可怜的公主、与魔药锅泡在一块儿的巫婆不一样的东西。

坏人抓走勇者的父母或是姐姐妹妹，最后总会计划失败，叫勇者披荆斩棘，提着剑一路杀进城堡，在狂怒中被击倒。

书里的勇者仿佛只需坚持昂然向上、乐于助人的品质，就能解决所有问题，国王或者王后会钦佩他，给予他帮助；精灵和仙女会喜爱他，为他送来紧要的关键道具；人们都会爱着他，毫不吝惜喝彩和面包。

但正如看到汤姆一球杆子砸杰瑞脑袋上，老鼠没事球杆反倒扭出个老鼠剪影这种画面一样，花梨不至于相信这些事情会完完全

全映入现实。

这个世界与她以前认知得有些不一样，花梨想。

勇者……不一定真的能战胜坏人，一家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的，就像一年前的花梨也不会相信妈妈竟然突然离开自己。

爸爸很多个晚上不见人影，白天又去上班，现在直接告诉她要另找地方住下。

她终于露出了属于孩子的惶恐。

“我们不回老家么？我以为你会和外婆说好的，外婆呢？我们不回去了么？”

佐久间淳为她擦去眼泪，抱住了小小的女儿，轻轻揉着她后脑的头发，像抱住世界的珍宝：“会回去的，爸爸……要带你做个休学旅行。”

怀抱让花梨稍微安定了些，她低头将自己埋进对孩子的皮肤而言并不怎么舒适的衣料里，闷闷道：“休学……我会想里奈的，没人陪我玩了。”

“爸爸能陪你啊，你姬矢叔叔也在。”

“可我半夜醒过来，总找不到你们。”

佐久间淳闻言搂得更紧了些，他状似随意，只是在哄孩子，但塞缪尔听得出来他话语间的分量：

“花梨，不怕。”

“爸爸会一直陪着你的。”

那日天色将晚，流落的人站在不知名的荒野山郊，星与月隐隐露出影子，在数百公里之外，他们牵挂的人已经掀开了煮饭的锅盖。

父亲安慰女儿，摄影师想念自己的同事，光之人思考穆奇尼挂在嘴边的“主”是为何物。

前路漫长，虽不知结局，但每个人都认为自己的家还在。

因为人还在。

第七十四章 监察者

“以上就是调查小组的报告。”

第二日，TLT第三基地会议室。

几名官员坐在长桌后，苍白的冷光打在身前的报告上，他们或眉头紧蹙，或面如平湖。

“修改了关键词为自己的名字，但并未真的清除家人的记忆，松永，你的看法？”

松永要一郎沉着脸，将视线投向首藤沙耶。

后者和往常同样身穿黑西装白衬衫，几乎和会议室内的陈设融为一体。

作为佐久间淳的顶头上司，直接责任人，首藤沙耶表现出了作为记忆警察负责人应有的素质：“佐久间淳逃离隔离室后，我们连夜制作了关于他的近三个月行为分析汇报，我签字通过了，那就是我的看法。”

“嘣！”

安静的会议室响起炸雷，最左侧的官员一手拍桌，毫不掩饰目光中的不善：“涉及到你的部下，就有所保留了？我可没见过所谓‘异生兽感染嫌疑者’能一拳打穿隔离室的墙壁。”

“白衣清扫者，”首藤沙耶回视：“如果不是你的部下言语失格，佐久间不会以这种激烈的方式与我们对抗。”

“首藤沙耶！如果不是你疏于观察，异生兽怎么能潜伏在我们的机构里长达数月！”

“R7因子异常增高并不能定论为‘异生兽’，这就是ABWD的专业素养？”

“好了！”

长官发话，两人不约而同地停止了争论。

“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放弃了对三个平民的记忆清除，但这进一步印证了他们对异生兽而言的重要性，”白衣清扫者的负责人平复了语气，干巴巴道，他顶着首藤沙耶的视线，老神在在地靠回椅背：“我没有什么要说的了，有要用到清扫者的地方请长官示下。”

首藤沙耶暗暗咬紧牙关，盯着坐在最上首的官员的反应。

佐久间淳的异常她其实早就注意到了，如果往上追溯，她估计异常应该就是起始于佐久间淳在墓园遭遇异生兽袭击的那晚。

但佐久间淳平日的表现中并未出现如其他异生兽感染者一样，将人类视作食物的情况。

相反，无论是对待斋田莉子，还是其他遭遇异生兽袭击，导致精神异常的人们，他都有着关怀的态度——这和一些认为自己“知晓隐秘事务”而傲慢自矜的TLT成员不同。

佐久间樱死于异生兽袭击，首藤沙耶将那段时间他的失魂落魄看在眼里，她相信自己的部下不会助纣为虐。

所以她将注意力转移到“是否被制作为人偶”的关键点上。

赞同对佐久间淳暂做隔离，她也是出于获取更多的生物样本，例如血液、头发之类，帮助体检中心深入分析的目的。

她已经下定决心，如果白衣清扫者敢对自己的部下开放生物研究室，她就敢将TLT日本分部的出格研究事项捅到总部去，不说能阻止，至少暂缓研究是可以做到的。

而现在……她认为已经不需要分析了。

佐久间淳逃出隔离室，并未伤害里面的其他病人。

佐久间淳回到自己的家乡，并未把平民作为食粮，而是犹豫是否该消除他们关于自己的记忆。

这些行为在首藤沙耶看来，恰好说明了她的部下并未失去自我，他仍是站在与异生兽对抗的第一线的战士。

所以她盯紧了长官的反应，白衣清扫者那番话无疑将矛头指向了佐久间淳的家人，她希望长官不要做出更为激进的决断，将自己这位部下推向对立面。

“你是说，可以利用那三个平民，将目标引出来？”长官敲敲桌子，首藤沙耶注意到他并未用“异生兽”来称呼佐久间淳，心下稍定。

白衣清扫者的负责人点点头，又将询问的眼神投向松永要一郎，第三基地的管理官。

空气陷入令人紧张的寂静。

首藤沙耶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每根汗毛都在沉默的空气中拧紧了神经，这令她有些口干舌燥。涉及到自己的部下，饶是她也不由得被搅动了心态。

松永要一郎推了推眼镜，正待发话，门枢旋转的声音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不好意思，可以打断一下么？”门口站着恭谨的年轻人。

“你是谁？”清扫者负责人看清了他身上的衣服，是记忆警察常穿的制式：“高层会议不是随便能把人放进来的，首藤，这就是你的部下？”

“啊，不是作为记忆警察。”平田慎太郎直起身体，从怀里摸出一个小黑本，展示里面的证件。

“是作为……北美总部直属的监察者。”

面如平湖的长官终于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早听说总部有‘监察者’在四处巡视，但没有半点风声，负责日本分部的是你？暗访暴露的话也该换……”

“那么就由‘暗访’变成‘明察’，”平田慎太郎的笑容在几人看来怎么瞧怎么扎眼：“这也在允许范围内。”

“入职记忆警察以来，我对TLT-J的各类行动都做了存档和评估，原本只打算做完年度报告就结束任务，”监察者道：“但今天不站出来怕是不行了，你们——要树立新的敌人么？”

“新的敌人？”

平田慎太郎竖起一根手指：“行动报告上只说‘要调查是否被异生兽感染’，但关于佐久间淳的实际推论被我看到咯……你们仍然想抓住奥特战士的适能者，解析他们的力量来源。”

对面坐着的人绷紧了面皮，隐藏在水下的真实目的被轻易戳破，任谁都无法保持自如的状态。

而监察者已经将一切了然于胸，他全然没有了以往的恭谨，大刺刺地站在门口，用极为冒犯的视线扫过会议室内众人的脸。

像刀子刮过表层的奶油与装饰，露出里面光秃秃的主体。

在有人决定要愤而出言的时候，监察者继续道：“两名奥特战士，没有一个愿意同你们联手，这在我们的星球简直不可想象。”

打算拍桌站起来的人一口气憋在喉咙里，听到这话，他愣了愣，终于将郁气压回去。

“鉴于TLT日本分部的表现，我将重新评估你们的作用并如实上报总部。”

“列位，好自为之。”

第七十五章 恍如隔世

根来甚藏没想到自己追着姬矢准调查了那么久，对方始终一副“你快走、别跟来、别管我”的模样，而今天……

他居然主动出现在自己面前！

身边还有个小女孩！

天啊，你什么时候有个女儿？

根来甚藏的大脑在颤抖：姬矢准！没想到浓眉大眼的你居然背着报社单身狗偷摸有了老婆孩子！

“根来先生吧？终于找到你了。”眼睛都快看废了，终于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你！

陌生的声音，来自站在边上，一直被报社社长忽略掉的男人，他牵着那小姑娘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