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王业不偏安 第3节
“奴婢小心将陛下扶上榻,之后赶忙跑来向二位禀报。”
小黄门将刘禅交代的话术几乎一字不漏地道出。
董允抬头与蒋琬交换了下眼神,之后看向那小黄门:
“你暂且回黄门署待命。
“记住,你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
言罢,董允摆手将其摒退。
待小黄门将门掩上,董允再次看向蒋琬,眉头紧锁:
“陛下究竟怎么了,真如那些妖言所说,被怪鸟摄了魂魄不成?”
问完这句,就连董允自己都觉得吊诡,他对谶纬妄诞之说向来持怀疑态度,怎的如今信念动摇了?
蒋琬摇了摇头:“还是先去宣室看看吧。”
“嗯。”董允微微颔首,“若这小黄门所言属实,风波未止前,还是先让府僚到宣室侍奉陛下吧。”
蒋琬:“好,人我来安排。”
董允:“嗯,昨日侍奉陛下的那些常侍,也都暂移相府,审一审到底是谁在造谣生事。”
二人没有再多说什么,联袂离开值庐往宣室而去,忧心忡忡。
昨日日蚀地震一时俱发,按天人感应之说,便是『圣聪蒙蔽,天子失德』。
于是宫中大小上下,无不惶震。
而天子自先帝庙回来之后,便直接驻跸宣室,张皇后又被劝往长乐宫随吴太后同住。
宫中各门更是开始警戒。
种种迹象,便是傻子都能看出一定发生大事了。
若是再把所有昨日侍奉天子左右的常侍全部安排到别处控制,天知道宫中奴婢小人会乱成何种样子?
所以只能让他们先行回宫,再勒令他们三缄其口。
谁知谣言还是传开了。
只是,究竟是昨日侍奉天子的常侍在扰乱宫廷,还是其他的奴婢小人与外臣联起手来搅弄人心,琬允二人实在是不得而知。
须知道,昨日先是日蚀地震一时俱发,再是一只怪鸟在先帝庙中盘桓不止,呕哑不息,而先帝造像竟又因震被梁柱砸碎倾毁。
更雪上加霜的是,天子先是昏迷不醒,醒转后又举止怪异,就如刚才那小黄门所说,嘴里说着一些根本无人听得懂的…话,或者说音节,没多久又再次昏睡过去。
这些事情,同时发生于众目睽睽之下,近百官吏随行天子左右。
其中更有许多本就孩视天子,不敬社稷的“蜀中人望”,诸如来敏、杜琼、李邈、周群之属。
这些人见状,直接于先帝庙中佯作惶恐,开始妖言惑众。
说什么“望帝失蜀”;
说什么“鸠占鹊巢”;
说什么“先主讳备,后主讳禅,此殆汉业已备,当禅之于魏”;
说什么“古者名官职不言曹,自汉已来,名官尽言曹。吏言属曹,卒言侍曹,此殆天意属汉于曹”;
说什么“天命难违,葛氏北伐逆天而行,断无胜理,必败无疑”。
总之,舆情汹涌,人心叵测。
而偏偏这些“蜀中人望”皆名重两川,动他们不得,不然则恐“天下失望”,人心附魏。
再加上这些“蜀中人望”多位列公卿,虚职贵重,班在蒋琬、董允二人之上。
二人确实没有处置这些人的资格与权力,只能对这些人呵斥一二,严令再三。
即使最后又用丞相来压他们一压,却也效果甚微,奈何这些人不得。
如此,这些人在私底下究竟如何造谣传谣,都已不是董允、蒋琬二人能够控制得了的了。
二人很快抵达外朝宣室殿,虎贲宿卫让开房门。
虽然天子未必能听见,但二人仍在门外唱了一句“臣琬、允请见”,又等了数息后,方才推门。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蒋琬在前正欲迈腿,下一瞬却是脚步陡然一滞,神色陡然一怔,紧接着恍惚之色化为讶然。
董允在后,看不见里内情状,心中疑惑方起,一道听起来不急不缓声音便已传至他耳边。
“二位卿,除日蚀地震,昨日先帝庙中究竟还发生了什么?
“何以朕身边侍者都换了人?
“到底什么事,竟是连朕都不能知道的?”
天子连发三问,似乎平静的声音在这一刻却有如平地惊雷,震得董允恍惚失神,骤然大惑。
他从太子舍人到天子侍中,伴君已有八载,常在左右。
论对天子的了解,他要说第二,恐怕丞相都不敢说第一,哪曾听过天子用这种的语气说话?
此刻第一反应,竟是天子难道真被夺了魂魄?
压住这荒诞不经的想法,董允错开身位,目光越过蒋琬探入室左,紧跟着脸上神色同样化作讶然,一如蒋琬。
只见天子头戴十二旒冠冕,身被十二章衮服,革带玉钩在腰,赤舄絇屦在足,正襟危跽于案前,穆穆有天子仪容。
这是昨日天子祭祀宗庙时所着法服,肩挑日月,背负星辰,非隆重之至则不衣。
天子这是?
董允本就因天子说话的语气感到惊疑,此时更加茫无头绪。
直至蒋琬礼毕,他才终于回过神来急忙向天子行了一礼,其后不受控制地看向蒋琬,却见蒋琬脸上惊疑之色丝毫不亚于他。
宣室沉寂一时。
第3章 两朝冠剑恨谯周(42k)
刘禅见二人不语,缓声出言:
“朕听到传言,说昨日朕在宗庙醒来时,口吐蛮夷妖言。
“当其时,又恰有一只赤乌在先帝庙中盘桓不止,啁啁不息。
“于是有人说,那鸟非是赤乌,而是一只子规。
“随即又有人附和,言「望帝古蜀之国为鳖灵所篡,死后化为子规,今天子不祥,口吐妖言,而庙中又有子规啁啁,恐为鸠占鹊巢之象」。
“确有此事吗?”
琬、允二人神色愈发凝重怪异。
凝重在于,那些祸众妖言终究还是传到了宫内,传到了天子耳中。
怪异在于,这位面对大事每每表现得唯唯诺诺、谨小敏微的天子,此刻似乎在刻意营造一种让自己显得泰然自若的姿态。
迟疑数息,蒋琬声色恭谨,率先出言道:
“禀陛下,确有此事,但那啁啁之鸟,未必真是子规。”
刘禅心中微动,沉默不语。
虽是第一次面见大臣,但他能感受到,蒋琬与董允二人此刻表现出来的恭谨之色,确实跟阿斗记忆中的画面一样。
并非发乎心,而只出于礼。
于是不由暗暗感慨,阿斗果真不具人君气象。
倒没有一味贬低阿斗之意,毕竟昭烈盖有高祖之风,阿斗又何尝不有类刘盈?
同样差点被父亲抛弃,导致处世战战兢兢,又同样在十六岁束发之龄突然扛下九鼎之重,其无能为与不敢为,确是可以理解之事。
只是,“可以理解”,并不表示无可厚非。
既坐了这个位子,就要有坐这个位子的觉悟与担当。
登极五载仍不通政事,因为相府办事妥当,又怕犯错,便以“国家悬危,恐误大事”为由,将挑子全撂一边。
丞相在时还收敛一些,装模作样学着做,丞相北驻之后,马上便放飞自我,耽于游乐,以至于怠惰无为都已成惯性。
远的不说,就在前几天,他居然提出想纳妃!
当此将士用命,国家兴亡之际,你不做好表率支持前线战事,居然想着纳妃?
若非董允严辞厉色驳回,真让他纳了妃,传到前线,还不知将士们该如何做想。
如此天子,谁不轻视?
眼下刘禅刚刚穿越,便这般直观地体味“大臣未附”其意,身入“主少国疑”其局。
再想到伪魏那边的曹叡,继位不过两年,却已经『沉毅断识,任心而行,政由己出,有人君之风』,心中难免有些触动与忐忑。
沉默半晌,刘禅心怀试探道:
“不是子规?
“那谣言中所说的蛮夷妖言,昨日可曾有人听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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