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爷爷朱元璋 第94节
夕阳余晖映照下的京城如同一幅写意的画卷,暮霭沉沉之际,伴随着红晖缓缓消退,天际线上一片金橙朦胧之景,只有在这时候,才能真正明白“金陵”这两个字的含义。
不过眼前美丽的风景,却与太子妃吕氏此刻眉宇间的淡淡忧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今天朱标回来的时候很高兴,还向她炫耀了鱼篓里钓来的几尾肥鱼,但吕氏高兴不起来,皇帝对朱雄英的特殊安排,仿佛一块沉重的石头般压在吕氏的心头,整个心脏似乎都跟着坠进了无底深渊。
朱雄英即将受到单独的教育和出宫处事的机会,让她感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作为朱雄英的继母,吕氏在朱标面前当然不能表现出任何不悦的样子,但又难免有些羡慕和不甘,这两种情绪在她心中翻涌着。
吕氏其实很清楚,朱雄英的回归,意味着朱允炆以后能够继承大统的希望,已经变得非常渺茫了,就算抛开一切外部因素不谈,按照立嫡立长的规矩,哪怕朱允炆现在在宗人府那里也是嫡子,但朱雄英毕竟年长着呢。
而且,哪能抛开外部因素不谈呢?文官们当然希望朱允炆继位,可眼下可是明初!勋贵武臣,尤其是其中势力最强大的淮西勋贵集团,才是大明朝堂里最强大的力量。
再加上皇帝和皇后明显更喜欢朱雄英
越想,吕氏越觉得难受,但对于她来说,现在也不是没有好消息,那就是按照【礼有嫡子而无嫡孙】的宗法制继承原则,在正常情况下,拥有同等继承权的皇太子和皇太孙不会同时出现,这就意味着,不论朱雄英有多大的优先级和优势,只要朱标当太子,那按照规矩,朱雄英就不会被立为太孙。
也就是说,朱雄英和朱允炆的身份,同样都是嫡皇孙,只不过朱雄英是嫡长皇孙。
而这样,如果朱元璋不是禅位给太子朱标,那么朱雄英就不太可能在朱元璋活着的时候取得“皇太子”或者“皇太孙”这种明确拥有皇位继承权的地位。
如此一来,如果朱元璋驾崩了,那么朱标成为皇帝,以后的事情就未必不可为了。
就在吕氏思虑之时,刚从大本堂回来的朱允炆小碎步穿过长廊,来到吕氏身旁。
“娘亲,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吕氏看着儿子那关切的眼神,心中仿佛都要冻结成冰的忧虑瞬间被融化了一些,她轻轻叹了口气蹲下身子看着朱允炆,双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允炆,你自己要争气知道吗?你是娘亲的孩子,娘亲一心都是为了你好.现在你哥哥回来了,平时除了读书,也要多亲近你的父亲和爷爷,让他们觉得你好,觉得你优秀,伱才有机会。”
东宫的灯火开始一盏盏亮起,明暗交错下,朱允炆的眼神似乎闪躲了一瞬,但旋即就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娘亲。”
“快去吃饭,吃完饭娘亲随你温书。”吕氏催促道。
朱允炆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穿过院落与院落之间的围墙的时候,他透过雕花的石窗,分明看到了另一头的朱允熥正在朱雄英的陪伴下用铲子挖地,要弄出一个鱼塘来,两兄弟身上脏了吧唧,却都笑嘻嘻的,小黑狗欢快的围着他们乱窜。
隔着墙,朱允炆无声地重重叹息着。
他心里清楚,之前娘亲允诺带他出去玩的事情,现在恐怕早就被抛到脑后忘得一干二净了。
翌日清晨。
朱雄英起得很早,推开门,感受到一股清新的晨风夹杂着花香飘入殿内,让他心情很是愉悦。
“殿下今日要外出吗?”
跟在他身边的色目侍女苏日娜问道,这个名字在蒙古语里是“好学”的意思。
这是一名個子高挑的色目女孩,有着淡淡的金色卷发,蓝色的眼眸,带有典型的东欧血统.据她所说,她的祖上是在蒙古西征的时候,作为罗斯公国战俘被掳掠回中原的,而经过几代混血后,她已经完全汉化了,除了外表上还带有色目人的特征外,无论是语言还是生活习惯、思维方式,都是元朝统治时期典型的北地汉人。
一个汉化的色目人,用着蒙古名字,好吧,元朝就这样,也不需要有多奇怪。
“要去大天界寺一趟,烧香礼佛。”
皇室对于衣着有着严格的规定,在不同场合要穿不同的衣服、饰品、鞋靴、簪子.其复杂程度甚至能专门编成一个小册子,还好有这些熟知宫廷礼仪的侍女帮助,不然朱雄英自己肯定会穿乱套。
苏日娜拍了拍手,宫女们立刻应声而入,她们身穿统一的衣裙,梳着丫髻,由于马皇后管理后宫很严格,而且崇尚节俭,所以宫女们的衣着饰物并不华丽,只能称得上端庄秀美。
她们熟练地为朱雄英穿衣服,先是为他穿里面的显得有些繁琐的衣服,然后披上了一件袍服,又细心地系好革带,整理好衣领和袖口。
接着,宫女们端来了铜盆和热毛巾,这就不需要别人摆布了,朱雄英自己好好洗了把脸。
早餐很简单,就是普通的米粥、鸡蛋、烧饼,朱雄英根本受不了朱元璋那种大鱼大肉的吃法,所以是让小厨房特意做的清淡些,嗯,字面意思上的“小厨房”,地方贼小,做不了什么大餐,因为皇宫是没有烟囱.想象一下,一到中午晚上,整个皇宫处处冒烟是个什么场景?而且宫殿都是木质结构,有烟囱就有火灾风险,所以所有厨房用的都是专用的无烟炭来烧火,当然,你也不能指望这玩意搭配中庸口味的厨师能做出来什么好菜。
吃完饭,又灌了一碗茶,朱雄英从内到外彻底清醒了过来。
干大事的第一步,先收拢班底。
收拢班底的第一步先找个狗头军师吧!
大天界寺,是如今大明规格最高的寺庙,列于五山十刹之首,而且这里除了寺庙本身的职能,还兼着正六品衙门僧录司办公地和外国使者朝见礼仪培训地的作用。
其原址本来在城内的朝天宫,不过经历了一场大火,已经烧成白地了,因此这里新建的寺庙虽然还叫“大天界寺”,但其实处处都是新的,而朱元璋早年曾在凤阳皇觉寺出家为僧,对投缘的天界寺更是另眼相待,每年都会有三五次来这里巡幸一番,所以这里可以说是皇家寺庙了。
上午的光透过密密的松林,金色的光斑与古朴的青石路面相映成趣,形成一幅宁静的画面,随着朱雄英一行人的脚步越来越近,大天界寺那巍峨的山门渐渐显现在眼前。
穿过山门,寺内古树参天、佛音缭绕。
朱雄英没通知大天界寺,所以也没人迎接他,山门内一群僧人正在做早课,他们的诵经声此起彼伏,让人感觉有些困倦。
朱雄英放慢了脚步,他环顾四周,只见寺庙的墙壁上雕刻着精美的壁画,上面的每一尊佛陀菩萨都栩栩如生,极为宝相庄严,这些新弄的壁画也是大天界寺的特色。
他继续向内院深处走去,路过金刚殿、天王殿、正佛殿、左观音殿、石轮藏殿,遇到了不少前来参拜的信徒,这些信徒或跪拜在佛像前,或闭目默念经文,每个人都显得很虔诚。
在一株菩提树下,朱雄英逮到了一个正在扫地的白胖和尚。
“请问这位法师僧录司右觉义(从八品)道衍大师在何处?”
第164章 登录在野谋士:道衍
这白胖和尚停下扫帚,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圆圆的脸蛋,眉头细长,倒三角的眼睛有些凶相。
他身穿一件宽大的茶褐僧袍,腰间系着一条青绦带子,脖子上还挂着一串沉甸甸的佛珠,每一颗都打磨得圆润透亮,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晃,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白胖和尚上下打量了朱雄英一番,放下笤帚,双手合十,向他行了一礼,道:“贫僧便是道衍,施主找贫僧有何贵干?”
朱雄英怔了刹那,他没想到眼前这个白胖和尚,竟然就是他要找的道衍。
不过,这白胖和尚的衣着服饰确实符合规定,一开始佛教传入中土,只准穿若青、若黑、若木兰等“三如法色”的袈裟,直到唐代武则天崇佛,朝廷才开始常赐高僧紫衣、绯衣以示宠贵,因而演变成了大红袈裟,并不是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和尚都穿大红袈裟而到了如今的明初,按照洪武十四年颁布“比僧道服色,禅僧茶褐常服、青绦、五色袈裟;讲僧玉色常服、绿绦、浅红袈裟;教僧皂常服、黑绦,浅红袈裟”的制度,不同教派的僧人需要穿不同的服饰。
大天界寺是如今大明禅宗之首,全寺上下僧人自然都是禅僧,若是奉行天台、华严诸宗的佛寺,僧人则是讲僧。
因此,茶褐僧袍的禅僧,僧袍上还绣有八宝纹饰,定是禅宗僧官无疑,跟看电视剧里的警察干部通过“白衬衫还是蓝衬衫,肩膀上扛着的是什么”来辨认身份是一个道理。
他上下打量着道衍,试图从这个貌不惊人的和尚身上,看出那“黑衣宰相”的影子。
画像不是很瘦吗?还是人老了才干巴的?
“原来是道衍大师失礼了。”朱雄英回过神来,连忙还礼,“在下朱雄英,此次前来,是希望能与大师探讨一些佛法。”
道衍微微一笑,把扫帚倚放到了一旁的树干上,点了点头:“朱施主请随我来。”
他引领着朱雄英穿过一片幽静的竹林,来到了一间僻静的禅房。
房间内陈设简单,一张木桌,几张凳子,还有一张简陋的床铺,墙上挂着一幅字,却没有写禅语,而是潦草地写着“天下有道,却走马以粪;天下无道,戎马生于郊”。
这是老子《道德经》里的一段话,挂在佛寺里没被人撕了,说明道衍还是有点地位的。
“朱施主如何理解?”
道衍看着他,朱雄英同时也在揣测这位未来“黑衣宰相”的深浅,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他很清楚这次会面不仅是对道衍的考察,也是道衍对他的考验,这种交互显然是双向的,只不过这和尚可绝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老朱虽然没杀他,但这种双刃剑自己用也得小心划伤手。
当然,直接人身威胁绑过来也不是不可以,但这种方法就跟流寇抓落榜书生当军师一个道理了,难免日后人家出歪主意所以还是交流一下比较好。
这句话的意思很简单,治理天下如果合乎道,就可以作到太平安定,把战马退还到田间给农夫,马耕作、粪拉田;而治理天下如果不合乎道,那么就连怀胎的母马也要送上战场,在战场的郊外生下马驹子。
这里的关键问题在于,什么是“道”,对于这一点,不同哲学流派都有自己的答案,如果是一個正常的儒生,那理解的道肯定是孔孟之道,是以“三纲五常”为核心的道;如果是道士,那便是道法自然清静无为,以黄老之术治国,重现文景之治;如果是和尚,则是人心向善,建立地上佛国,方才是道。
道衍学贯三教,却又不在三教之中,因此,他的“道”一定是与众不同的。
若是旁人,肯定猜度不出来这白胖和尚的心思,但朱雄英不一样,因为这对于他来说并不难。
“道,便是这天下的种种旧制。”
“哦?”
道衍的三角眼微微吊了起来,露出了几分玩味的神情继续问道:“那敢问朱施主,这道是变好,还是不变好?”
“自然是要变的。”朱雄英面不改色,“不过,却并非是要改天换地。”
实际上,他的主张,便是改变大明,这一点与道衍是一致的,只不过要怎么改,改变到底有多大力度,却未必与道衍的想法一致。
总之,眼下整顿莫愁湖这件事情,虽然不大但却是他要做的第一件实事,所以朱雄英要竭尽全力,把这件事情做得漂亮,而道衍既然有智谋,那么或许可以问问他的看法,择其能用之处来用。
“噫”
道衍给他倒了杯茶水,低着头说道:“贫僧听说过朱施主的一些事情,如今一见,果然有趣。”
“哪里有趣?”朱雄英饶有兴趣。
“从前贫僧听闻有人在阴阳炁海中能窥破未来,那时候贫僧还颇为不以为然,可几年前贫僧被从燕王身边忽然调开,陛下让贫僧来这大天界寺中担任僧官,勉强保住一命,而后日夜思虑间,便觉得这天数委实可怖了。”
朱雄英握着茶杯:“机缘巧合,道衍大师倒也不必太过在意。”
“不是巧合,仿佛有一双眼睛洞彻了贫僧的心思和命运。”
道衍的三角眼紧紧地盯着朱雄英:“如今一试便知,朱施主窥得天机,乃是天命之人。”
道衍的话语分外笃定,而刚才的问题,也是道衍为了验证自己猜想所设下的小小陷阱,朱雄英的回答,已经验证了他的猜想。
“我确实窥得天机。”
朱雄英坦荡地承认了这一点。
道衍霍然起身,僧袍猎猎作响:“那还请朱施主告诉贫僧,到底看到了什么。”
“天下大乱,越乱越好。”
朱雄英用茶杯一下下地磕着案几的木质平面,八个字说完,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同样起身昂然直视道衍:“这便是你的未来,你所求的,根本就不是走马以粪的太平治世,而是戎马生于郊的世界,你想要用这个世界来证明自己的能力。”
“贫僧实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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