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爷爷朱元璋 第111节
几人中,陈震放下酒杯,神色认真地看向朱雄英和李景隆,还真提了条建议。
“殿下,我们转行这些年,水路之上也不太平,若是长江、汉江、淮河这种倒还好,称得上是安全,但在一些较为狭窄难行的支流和湖泊,有些地方的盗匪还是颇为猖獗,哪怕不是有船只的水匪,就是几十号土匪弄個石堤,都能收一笔过路费,这种事情还经常是一路都会出现.我们这些人只负责运货收个船费和人手费,损失倒是与我们无关,但偶尔还是会出现船夫受伤,商旅们也深受其苦,只敢在大江大河上行船,不敢深入较偏远的地方,给航运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另一人也沉声说道:“有些船夫虽然有些粗把式,但终究不是官军,也没有必要豁出命来,所以对付零星手持棍棒的盗匪尚可,若遇到大规模的劫掠,诸如十几人,便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
船帮不是镖局,只负责出船只和船夫,进行货物的运输,而在运输途中,遇到这种外力因素导致的货物损失,跟他们是没关系的.然而陈震既然提到了这件跟他们关系不算太大的事情,自然也有他的目的,那就是其人观察出了朱雄英的整顿和发展京城的商业只是第一步,后面肯定还有更大的计划,甚至是包括整个江南乃至整个大明十三布政使司的通盘考虑。
而无论朱雄英怎么计划只要大明需要发展,那货物运输都是少不了的,也就意味着他们生意的规模,能够继续扩大。
想想看,一个京城的水运生意就已经让他们发家致富了,如果经营的规模继续扩大到整个江南,那一年能挣多少钱?而阻碍这种规模扩大的最重要因素,就是运输安全问题。
朱雄英点了点头,这条建议不算是无的放矢,虽然目前跟船帮们关系不大,但确实是以后大明发展的阻碍。
毕竟不光是商业需要运输,即便是发展工业、农业,同样都涉及到产品流通的问题,而长江航道虽然目前作为大明经济的主动脉是畅通无阻的,但周围的这些毛细血管却有的地方堵塞了,同样会造成流通不畅。
其实,匪患打劫这就是一个治理成本的问题,地方官府不是没有能力去靖平境内的匪患,而是没有这个意愿。
毕竟这些土匪、水匪,很少会伤人性命,就是在偏僻的地方收点过路费,实在称不上什么心腹大患,甚至考成里都没有这项指标,而这些癣疥之疾,肃清起来却非常的麻烦。
所以官员们为了自己的政绩,都会选择把这种可报不可报的现象隐瞒下来,只要不闹出乱子来就权当不存在。
这是古代社会不是现代社会,土匪在历代王朝都是客观存在的,只是危害性大小的问题而已,每到王朝末年风雨飘摇之际就有大片匪患出现不假,那承平年代就真的路不拾遗了吗?想想也知道不可能,生产力基础在这里摆着呢.哪怕是现在的大明,也只是在城池周围没有匪患,但在偏僻的广大乡村,零散的、不成组织的土匪依旧大批的生存着。
朱雄英听后,眉头微皱:“陈会首所言极是,运输安全确实是商贸往来的重中之重,不知各位有何良策?”
“还是希望朝廷能加强水路的巡逻和陆路的清剿,若是有官军的出动,那些盗匪自然不敢轻易造次匪礼失而求野兮,民固化于不恌。”
这话说的就很有意思了,前半句表面上“匪”是古汉语在赋这种文学表现形式上的固定前置词,意思应该是失去的道德礼仪要从民风淳朴的乡间去寻找其根源,但随着语境的变迁,则完全变了一个意思;后半句则是语出《鹿鸣》里的“视民不恌,君子是则是效”,也就是示人榜样不轻浮,君子贤人纷纷来仿效。
但实际上,这句话在大明要表达的意思已经演变成了绝大部分匪,其实就是官府在册的民户,只不过大明很多地方经济不发达,所以才会摇身一变成为匪徒,实现字面意思上的“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而一旦官军清剿埋了家伙搬个板凳在村口嗑瓜子,官军又能奈他一介百姓如何呢?甚至往深了想,宗族势力在地方上依旧根深蒂固,打劫这种副业,就是整个村子一起干,或者一部分人创收,整个村子帮忙隐瞒,都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第196章 保险
所以,改善治安一方面是要靠加大武力清剿的力度,另一方面则是要靠经济的发展,也就是既要提高盗匪的犯罪成本,又要让他们走正路更有性价比,如此一来那些半民半匪的存在,自然就倾向于向“民”转化了。
而朱雄英想的更深了一层,根据他看到的史料,近代西方在大航海时代的早期,也是因为这种因素,发展起了保险业最初是因为在航行时很容易遇到风浪或者海盗,需要扔掉货物减轻船体重量才能安全航行或快速逃跑,而在扔掉货物的时候容易发生分歧,扔掉谁的货物都不公平,于是有人提议,不管扔掉谁的货物,都由大家分担损失,这就是一开始的财产险。
而后来有了非洲到美洲的劳动力运输以后,这些劳动力也被视为财产,故此也纳入了海上货运体系,有了这个玩法后,船主和船员也进入了这个保障体系,乃至乘客也开始普遍购买用来保障人身安全,而随着投保需求数量庞大、类型丰富,也促使了保险行业的规范化。
现在是洪武二十三年,也就是公元1390年,而在1435年《巴塞罗那法典》就将颁布,成为最早的海上保险法典,到了西班牙人纵横大洋的时代,也就是1563年,西班牙的《安特卫普保险法》,就详细地规定了海上保险办法和保单格式,让保险制度逐步走向成熟,随后保险商会将在各国成立,登记专营海上保险业务。
而不管是开展工业还是商业,交通运输安全都是必备条件,要是运输安全无法保证,那么生产或者运输多少货物都是没有意义的,而一旦能够保证基本的货物运输安全,那么整个大明的毛细血管网络都将焕发起来,到了那时候,辅之以保险业的发展,就能彻底打造出近代贸易网络的雏形。
再加上交通运输工具的革新,到时候的大明,就像是气血淤堵的人开始疏通经络逐渐完成血液循环了一样,才能够变得身强体健行动自如。
朱雄英点了点头:“这个建议很有道理,本王会向陛下反映此事,争取加强水路的安全,不过也需要船帮的配合。”
这里的配合,指的自然是信息共享。
毕竟没有信息共享,就很难做到精准打击,那样的话按照对地方官府的了解,一定是大张旗鼓出动,把贼人全都惊走,然后武装游行一圈回来声称地方已经靖平,而等风声渐匿,匪患又会重新冒出头来影响交通治安。
但如果能做到精准打击,那么把最嚣张的匪徒统统杀鸡儆猴,剩下的意识到了这行不好干,可能会极大概率掉脑袋,风险远大于收益自然就会回去种地或者改行干别的,如此一来,即便再有匪徒零星作案也不成气候了。
“那是自然。”陈震说道,“我们船帮在水路上行走,对各地的情况还算是了解,只要朝廷需要,随时可以提供情报和协助。”
朱雄英微微一笑:“如此甚好,定能保水路平安。”
谈话间,又有会首提起了水路运输的税费问题,他们表示,虽然水路运输利润可观,但税费也相对较高,希望能得到一些减免。
这就有些是基于自身立场的一厢情愿了,毕竟税费这种东西是一個很难衡量好中间点的尺度,虽然并非收的越多越好,有时候收的少了反而会促进贸易的繁荣,继而收取到更多总数的税费,但税费过少同样也不是什么好事,对于大明来讲,流通成本不是越低越好,各地方的税卡同样要去保证地方的财政收入。
不过不管怎样,像是湘军等地方团练武装在太平天国时期那种猛猛收厘金,让所有通行者十里地交八次钱的行为,肯定也是不可取的。
朱雄英听后沉思片刻说道:“税费问题确实是个大问题,但此事涉及朝廷财政,非一人之力所能改变。不过,本王可以向陛下反映各位的诉求,争取为水路运输行业争取一些优惠政策。”
众会首听后纷纷表示感谢,他们知道,朱雄英作为皇室成员,能够为他们这些地位低贱的人说话已经是非常难得了,至于有没有后续,他们也没指望。
在这些人喝醉之前,酒宴也结束了,众会首纷纷离船后,朱雄英和李景隆站在船头,目送着他们的船只渐行渐远,直到消失无踪。
“今日之会,收获颇丰。”朱雄英感叹道,“水路运输比陆路便捷无数倍,更何况整个长江中下游乃至淮河流域,都是水网密布,交通主要依赖水路运输,若是能整顿好,那以后各行各业都能有所发展。”
李景隆凝视着他问道:“那雄英到底打算做到什么程度?”
说实话,李景隆有点看不懂眼前这个人,他跟所有皇孙都不一样,不过由于他的经历太过神秘也太过离奇,所以有些异于常人之处,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物阜民丰如此而已。”
朱雄英没有向李景隆说他的长远计划,一方面是太过惊世骇俗,这个时代的人很难理解,另一方面则是他对李景隆的了解还不够,不想交浅言深。
不过仅仅从最近的接触来看,李景隆这位“大明战神”虽然在史书上干的事情很失败,但其本人倒也不算差劲,只能说能力不够顶级,如果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勋贵二代,那反而是相当出色的,不说将门虎子,各方面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若是需要大范围剿匪,我或许可以胜任。”李景隆犹豫刹那,还是毛遂自荐道。
毕竟对于李景隆来说,每日纸醉金迷的生活,实在是太过无聊了。
而作为开国名将李文忠的长子,李景隆从小就学习兵法,也有军旅生涯的锻炼,肯定是更渴望同父辈一样征战沙场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而且作为普通将领,李景隆的能力肯定够了,只要别把他摆到不适合的位置就行,像是诸如练兵、剿匪、后勤这些需要较强的组织能力但不需要高强度对抗的工作,就很适合他。
“先忙完修筑堤坝的事情,再考虑谏言此事吧,毕竟发展这些事情,也不是急于一天两天的事情,现在还是要先做好京城这头的事情。”
“不过后续确实可以让水师加强除了长江主航路以外的水路巡逻。”李景隆提出建议,“同时也可以考虑在一些较大的支流的关键航段设立检查站,驻留一些船只和水师士兵,确保航运的安全。”
“设立检查站确实是个不错的办法,可以及时发现处理潜在的隐患,不管是逃税走私还是有匪患,都能快速反应,只不过能否保持清廉是个大问题,别好心办了坏事,以至于朝廷不知情的苛捐杂税反而变得更多了。”
朱雄英的态度显得很谨慎,对于他来讲,做事很重要,但也要考虑到大明的实际情况和“人”这个最大的变量因素,这毕竟不是在玩模拟经营游戏,人也不是npc,都是有自己的利益诉求和小心思的,历史上多少改革政策出发点都是好的,但最后落实在民间,结果都成了坏的,反而成了疲民苛政,还不是因为基层治理能力不行,最后执行不到位不要紧,还都念成了歪经。
“此外。”朱雄英想了想补充道,“关于税费问题,我也会向皇爷爷禀报的,争取为水路运输行业争取一些合理的减免政策,这样既能减轻商人、船帮的负担,也能进一步激发他们的积极性。”
李景隆点头:“这是个好主意,哪怕以后各地府城弄得不及京城这般繁荣,有个十分之一,也是极好的。”
“那也请表哥回去后就着手准备一份详细的奏疏,上奏阐述这些想法。”朱雄英说道。
李景隆怔了怔,旋即大喜,赶忙向朱雄英诚心道谢。
第197章 内帑的钱不能真躺着啊
上了岸,朱雄英的心情也格外愉悦。
今日的宴会不仅仅是为堤坝修筑工程和京城商贸运输之间找到了能够平衡的解决方案,而且更为接下来整顿京城各行各业的秩序,营造良好的商业发展环境开了个好头。
回到皇宫,朱雄英直奔奉天殿。
此时,朱元璋正手持朱笔,批阅着文华殿送来的奏章,见到朱雄英进来,他放下手中的笔,露出和蔼的笑容。
“大孙,今日之事办得如何?”朱元璋问道。
朱雄英上前一步,恭敬地行礼道:“回皇爷爷,今日之事已办妥,孙儿与李景隆一起,与京城几大船帮的会首进行了会谈.修筑堤坝的重要性是第一位的,不过也给他们开了个口子,同时,孙儿也提出了整顿行会的想法,得到了他们的积极响应。”
“这么说来,调度船工去支援修筑堤坝运输物品,也不会对京城的水运有太多影响。”
朱元璋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之色,他点点头继续道:“很好,英儿你做得不错,整顿行会之事,咱这几日也觉得有必要,江南商业繁荣但行会内部和行会之间竞争激烈,难免会有纷争,若能将他们整合起来统一管理,不仅有利于商业的发展还能减少倾轧,对大明大有裨益。”
“皇爷爷英明。”
朱雄英见朱元璋对此事持支持态度,心中不禁一喜。
朱雄英继续说道:“船帮会首们还提出了加强水路安全的建议,他们都表示愿意提供情报和协助,孙儿以为若是等堤坝修建好以后,朝廷有了人力物力,也不妨在江南对地方水路、陆路重点治理一番。”
听到这里,朱元璋的面色稍稍严肃起来,他告诫道。
“英儿,施政以德但不以仁,这件事虽是好事,但那些船帮会首提出来,自然也有他们的居心,朝廷要做的事情很多,方方面面都要顾及,若是洪灾这般殃及财赋重地的事情自然要重点关注,但却并非什么都要如此上心,总该权衡一个利弊。”
“皇爷爷教训的是。”
朱雄英没有着急辩解,因为他很清楚一个道理,他的目的不是在辩论里赢过朱元璋,这毫无意义,只会让他失去朱元璋的信任。
实际上,每個人站在不同的角度,都有自己的立场,朱元璋就是在教他站在皇帝的角度思考问题,这是一种经历了风浪后积淀下来的人生智慧,用意是让他警惕一些,若对面站着的不是朱雄英,朱元璋提都不会提。
只不过朱雄英的思维方式与朱元璋不同,他想改变这个世界那么着眼点自然在于工业和商业,而大明目前最精华的地区,就是以京城为核心辐射出来的湖广、江南、两淮、浙闽这一圈,在人口和经济、文教等各方面,都处于全国的领先水平。
所以,想要改变大明,就得先改变江南,想要改变江南,就得先改变京城。
对于京城的改造模式,迟早要扩散到江南,而无论是工业还是商业,都得需要运输条件的改变,江南水网密布,水路畅通无阻就是很重要的事情了。
朱雄英稍后把这个思路给朱元璋解释了一下,朱元璋也明白了他的意思,看到大孙有自己清晰的思路,没有被船帮那些人带偏,朱元璋也很满意。
“此外,关于水路运输的税费问题,李景隆也会向皇爷爷禀报,争取为水路运输行业争取一些合理的减免政策,不用多减,甚至不用减都行,只要把一些不符合规定的苛捐杂税彻查一番,给出一个样子,民间的信心自然就有了。”
朱元璋听后微微颔首,税费的问题很复杂,如果不是莫愁湖市场这种几乎可以说是从头建立的,那么在已经有稳定的利益链条的税费环境下,稍有改动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因为取消苛捐杂税的后果,很可能不是苛捐杂税被取消,而是更多花样翻新的苛捐杂税涌现出来.但不管怎么说,对于这个问题朱元璋都是支持的。
因为作为开创了大明基业的皇帝,朱元璋从来都不怕麻烦,也不怕触碰到既得利益集团的蛋糕,只要朱雄英没有被人蒙骗,那么想要在合理范围内进行一些改革,朱元璋都是支持的,毕竟朱元璋大半辈子也都一直在进行各种改革,想要把大明建设的更好。
朱元璋沉思片刻后又说道:“英儿你的这些想法都很好,不过京城行会繁多,牵涉到的也不是几百几千人,而是十几万人,整顿行会之事非同小可,需要慎重行事,咱会派人与你一起,共同筹划此事。”
朱雄英心中感激不已,他知道朱元璋这是在为他铺路,他连忙行礼道:“多谢皇爷爷栽培,孙儿一定竭尽全力,不负皇爷爷厚望。”
朱元璋满意地点点头,问道:“除了今天的这些事情,还有其他事情吗?”
“倒是确有一事,孙儿还想与您商议。”
朱元璋微微一笑,示意他直言无妨,朱雄英便开口道:“等这一步做完了,随着商业规模的扩大和行会的整顿,孙儿认为大明皇室有必要从内帑中抽出部分资金,投入资本来建立由皇室控制的投资公司,以便在关键的行业里施加影响力,确保国家的经济命脉掌握在皇室手中。”
朱元璋眉头微皱,对这个“公司”的概念有些不解,他问道:“投资公司?这是何意?”
朱雄英解释道:“皇爷爷,公司其实就是商会的进阶,是指由一人人或者多个人出资组成的商会,有自己的章程和运营模式,通过筹集钱财来开展商业活动,只不过要明晰每个出资者在公司里占据的份额。而投资公司,就是指用公司的钱去投资其他公司,从而在其他公司中占据一定的份额,而等到被投资的公司发展起来了,水涨船高自然就可以获得收益由皇室控制的投资公司,不仅可以为内帑带来稳定的收益,还能在关键时刻为国家提供经济支持。”
“如此一来,岂不是与民争利?”
朱元璋蹙眉道:“这跟北宋时期王安石变法,让国家的钱进入到各行各业,似乎没什么区别。”
“区别还是有的,其实就是‘抓大放小’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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