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文豪从抄书开始 第401节
第745章 八旗制度
王文龙没有对建州女真一黑到底,现在的辽东百姓就已经由于李成梁和努尔哈赤的绯闻而对努尔哈赤极为鄙视,一旦辽东人把努尔哈赤看成一个靠冯迎李成梁而上位的小人,那就根本谈不上警惕建州女真,如此,王文龙对于努尔哈赤的抹黑,可能还会起到反效果。
王文龙总结道:“建州女真正在塑造一个新的民族,女真人是用汉语来称呼他们的族民,他们自己语言中对于这个新民族的称呼叫做‘满州’,相同发音根据不同的汉字音译也有叫‘曼殊’或者‘满珠’的。未来的建州女真很可能融合女真人、部份蒙古人以及九部民族形成一个新的满洲族认同。”
“在建立民族认同的同时,新的政治军事体制也将被建立起来。可以说,努尔哈赤之所以这十几年间战无不胜,打下偌大的地盘,和他的这一套同化政策不可分割。这套结合了文化政治军事制度的同化政策,是相当有生命力,也相当可怕的。”
这一段话说出来,那个锡伯族商人的脸色也转忧为喜,显然对于王文龙对满州的判断感到自豪。
而在场和建州女真有过来往的商人都陷入沉思。
努尔哈赤在辽东商人中的口碑并不全都很差,特别是宁远这一代的大商贩中,一些甚至愿意看见努尔哈赤的崛起。
因为努尔哈赤的崛起统一了建州女真和草原部落,不光给这些地区定下了规矩,还打通商道、规范市场。
以前辽东商人没有武装支持很难到喀尔喀蒙古草原上去贸易,一旦出关很容易就会被草原部落抢劫。但努尔哈赤让草原各部严守纪律,吸引商人前去贸易,以发展经济获得资源后,这条商道就方便许多。对于一些做两地贸易商的商人来说,努尔哈赤甚至算得是一个明主。
但这是在大家都没想到努尔哈赤野心这么大的情况下,现在一听王文龙的话再联想努尔哈赤的作为,众人顿觉毛骨悚然。
王文龙继续说:“随着努尔哈赤可以动员的士兵人数增加,三百人的牛录额真早就不是努尔哈赤作战的主力,他进一步改革了传统女真武装的组织方式。”
“努尔哈赤对于抓到的俘虏以及主动来归的部落,在同化编伍时会考虑保持其血缘组织的完整性,强调内部的赏罚分明,按照这种方法,他将每三百人为一牛录,设佐领。五个佐领设一个甲喇,汉语也叫参领。五个甲喇为一旗,领导人为都统,都统之上,又设旗主和领主,旗主领主都由努尔哈赤及其子侄担任。”
王文龙严肃的说道:“这些作战单位的人数对应我大明的卫所制官职就是把总、千总以及卫指挥使。只要稍稍计算就能知道,一个女真都统所拥有的兵力甚至还强于我大明一个满编的卫所。列位可要记得,这样的一旗女真士兵几乎人人有马,且粮饷充足!”
“现在努尔哈赤还在整军备武,只挑最优秀的披甲人进入旗中,即使如此严格要求,他也已经建成了黄白红蓝四个旗。”
王文龙叙述努尔哈赤的战绩道:“十五年前的九部之战,努尔哈赤只有一个旗,他一个旗的兵力带领着部落民就将九部联军给击溃,去年努尔哈赤打服喀尔喀蒙古,所动用的部队也不过是不到三个旗而已。如今努尔哈赤手下的士兵已经百倍于十五年前的规模,如果要继续组织,用不了几年,他手下的旗丁数量又可以翻上两倍。建立起一个强大的八旗军。”
这些数字有部分是王文龙根据脑海中的资料总结出来的,有部分干脆就是在辽东这几日收集而来,在场人只要有心,完全可以轻易查证。
王文龙所说的这些数字还是保守来算的,努尔哈赤此时统治的人口已经超过了三十万,按渔猎民族最极限征兵的方法,甚至可以开启十几万人的国战。
此时的辽东文武面对这么一个庞大的崛起势力,居然能够泰然处之,只能说胆子实在太大了。
场中的人们顿时窃窃私语,何可纲等军官更是满脸惊讶,王文龙所说的情况,简直冲击他们的三观。
“天爷,建州女真居然强大至此!”
“这么一算,那努尔哈赤岂不是已有了几个卫指挥的兵力?”
“还是骑兵,永乐爷当年的三千营也不过是招了不到四千的蒙古铁骑,就能打遍漠南漠北,上万的老骑就盘踞在辽东周围,怎么过去从没听过相关情况?”
“……”
辽东百姓虽然经常对于边防松弛表示担心,但是在大家心里,大明官军应该还是毫无疑问的天下最强力量,毕竟万历三大征的荣耀才没过几年。
但努尔哈赤的战斗力完全不是万历三大征的对手们能比的。
就拿打穿了朝鲜的日本来说,日军几乎全是步兵,一些骑兵也是在岛屿环境下培养起来的,所用马匹都是低矮不耐长途奔袭的劣马,和平军骑兵同等数量的冲锋,完全就是被压着打。日本的火器制造力也不可能和大明同相提并论,两者根本不是等量齐观的对手。
相反,能纠合上万骑兵入寇大明的游牧民族就足以成为大明的心腹之患,而努尔哈赤手下居然随便一数就能派出十万人,成建制的骑兵部队更是早有两三万了,且就盘踞在辽长城之外,这对于中原王朝来说绝对是国患级别的大势力!
虽然场中许多的辽东学子都是卫所军户出身,但辽东不闻金鼓三十年,他们还真没有在家乡打硬仗的心理准备,听着王文龙的讲述,他们一下就想到了父祖口中那些前朝大部落酋长们入寇辽东的情景。
这种恐惧让他们不寒而栗,终于明白为什么王文龙坚定的鼓吹不能撤防宽甸六堡了,绝不能让努尔哈赤继续壮大自己的实力!
连那个锡伯族商人都有些惊讶,他自己出身建州女真家庭,却都不知道努尔哈赤手下的兵力增长如此之快。
这时就听王文龙继续说:“为什么我说旗主制度值得警惕?因为这乃是一种奴隶制,所是由少数贵人统治大多数士兵的制度。在建州女真的旗主制度之中,贵族与兵士之间的鸿沟不可跨越,甚至旗主与都统都统与佐领之间的关系都是互为主仆。一个甲喇的参领领兵上千,放在我大明乃是可以光宗耀祖的中高级武官了,可在建州女真中他却可能却依旧是旗主的包衣奴才,没有改换地位的可能。这种包衣奴才的身份世世代代固定,所生子女曰家生子,再生为二辈奴,三辈奴等,哪怕在外是领导千人的大将,但是在家中他却依旧世代都要为主家服务。”
“旗主制度就是在奴隶制基础上扩张出来的养兵制度,用这种制度的根源乃是因为建州女真的人数过少,若因才用人,政权内的各重要权力位置很快就会被数量更多的其他民族人所掌控,本部落中人的地位也会因此而下降。”
“为了让自己子子孙孙都身居高位,他们决定制度上先造就个鸿沟,让其他部族的人无论如何有本领,都不可能威胁自己子孙的地位!”
第746章 场中谁愿剃发易服?
众人听的目瞪口呆,王文龙却还要加码,八旗制度真正黑暗的地方,他还没说出来呢。
王文龙眼睛扫视着场中众人严肃说道:“建州女真自称自己的民族承袭自金朝,他们的牛录额真制度也确实和辽金时女真人的猛安谋克制十分相似,那我们就看看金朝女真人做了什么。当金朝人打入中原之后,他们决定按照官位的方法用脱胎于奴隶制的制度同化汉人,于是决定剃发易服!”
王文龙将剃发易服四个字大大的写在黑板上,对众人解释说:
“金朝的女真人所留的头发叫做蕹发,乃是将脑门前以及颅顶的头发全部剃去,只留下脑后一撮头发编成三四根辫子,和如今建州女真的金钱鼠尾有相似之处,这是寒冷地方的民族为了方便戴帽而产生的发型。”
“金人入侵汉土之后,首先是郭药师等汉族将领投降让手下的汉军开始蕹发,接着在女真人的鼓励之下,北宋的官员投降金人时也要先蕹发以示臣服。”
“对于北方汉人,金朝最初采取以汉制汉的策略,设立伪楚伪齐等国家,在这些地方暂时没有实行剃发,但在黄河故道以北属于金朝管理的地区,女真人则实行‘蕹发左衽’的制度,后来金人所扶持的伪政权覆灭,金人实际管理了长江以北的汉人,于是便将剃发令也带入河南陕西,这样的命令虽然引起汉人强烈反抗,却依旧执行,直至当地汉人都习惯了这种发型,才稍稍放松……”
王文龙道:“这并非我所编撰,南宋官员出使金国时曾记载北地汉人的发型,原话是‘男子髡顶,月则三四髡,不然亦渐养余发’……这便是金国统治之下汉人的生活实状!”
当王文龙解释了剃发易服四个字的意义,在场的辽东学子讨论之声瞬间热烈了好几倍。
“要我们梳金钱鼠尾头?”
“娘的,反了他了!”
金朝也搞过剃发易服这件事许多后世人都不知道,在场所有人都是第一次从王文龙口中听说女真人的这种操作,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宁远作为辽东的大城市,各地的商人来往都十分密集,在场大多数人都见过女真人,或至少听说过女真人打扮。
对于女真人的金钱鼠尾头,大家只以为是蛮夷风俗,虽然看不习惯,也还不至于嘲笑。但如果要他们也去梳这种发型,自是没人愿意的。且不说儒家讲究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除非想当和尚,否则没人会去剃头,哪怕从审美角度来说,金钱鼠尾头也实在太过难看。
更何况汉人被逼迫改做蛮夷服装,非但剃头还要改为左衽,这不光是改变生活习俗,更是一种人格上的侮辱。
建州女真臣服于大明这么久,大明都没有要求他们改换服饰发型,女真人居然想要入主中原并强迫汉人剃发易服,这谁能忍得了?
“岂有此理!女真人果真是一群鼠辈,化外蛮夷也!”
有几个年轻书生气的抓着那个锡伯族商人就要打,似乎把他当成了要求汉人剃发易服的谋主。
那锡伯商人吓了一跳,连忙大声道:“放开放开,且莫说建州女真不曾侵犯辽东,就算剃发易服也是几百年前的女真人所为,我等女真人对于汉人文士是十分尊重的,如何会重演此事?”
王文龙也制止道:“我瞧这位商人也是留的全发,汉语说的亦是不错,列位朋友打他无非出气而已,又不会让努尔哈赤受痛,请先把他放了吧。”
“多谢建阳先生相救!”那锡伯族商人这才被放开,连忙道谢,又摸摸自己的头发,心中庆幸自己留的是全发,刚才众人群情汹汹,要是自己被扯开头巾露出一根辫子在于刺激,这会儿他肯定倒在乱拳之下了。
锡伯族并没有剃发的传统,鲜卑男性的传统发型叫“索头”,也是一种全头发型,将所有头发编成辫子披在两肩,有点像脏辫,古书中“披发左衽”就是指的鲜卑人这种打扮。至于后来锡伯族干干净净的金钱鼠尾“传统发型”……那是被满族改造过的。
“不当谢,”王文龙笑道:“不过我对朋友所说努尔哈赤不会推广剃发易服,却有不同观点。”
他解释说:“当年金朝的女真人推广剃发易服,并不是因为他们愚昧,特意触怒汉人百姓,而是为了奴化。”
“女真人对于自己少数民族统治多数民族并不自信,他们害怕自己的模样打扮和汉人不同会被汉人所抵触,所以必须要统一不同民族的打扮。”
“但他们又必须要展现出自己对汉人的威压,自然不愿学习汉人打扮,于是惟一选择就是要求汉人学女真人的打扮,在这种恐惧和权力欲望交杂的心态下,便搞出了剃发易服这样的作为。”
王文龙看着那锡伯族商人严肃说道:“建州女真和金朝的女真族在这一点上是全然相同的,所以他们必然只有推行剃发易服奴化百姓这一选择。朋友的家族十几年前归顺建州女真,想来到得今天族中应该有许多子弟都主动学习女真人的打扮剃了金钱鼠尾头吧?”
那锡伯商人细细思索,的确想起自己年前回部落时,见自己的兄长以及几个幼弟都不再做锡伯族的打扮,而是像女真人一样梳了金钱鼠尾头,兄长们一直没把换发型的原因跟他明说,他也没在意,此时一想,才明白是自己的部落已经被建州女真强制同化,顿时张大了嘴巴。
王文龙叹气说:“天下民族何其多也,便是同一民族中也有根据姓氏地域划分成不同族群的习惯,一个族群、一个家族中偶然出现大批的英才,一代人迅速登上高位的事情,自古便经常发生。便是李唐的皇家亦有鲜卑血统,我中华民族本有兼容并蓄的本领,鲜卑氏、呼延氏,都是少数民族的后代,他们入我中华,读书科举,甚至武将辈出保家卫国,后人在中华登上高位,虽然祖先是不同民族,但这也无什么问题。”
“然而为何金朝女真人、蒙元之蒙古人占据中原高位便常为后人所诟病?这就是因为他们入主中原之后,并不打算和中原文化融合,相反为了保持少数本族人统治广大其他民族的地位,乱我中华文明,分裂我中华文化,害我中华百姓。而今之建州女真人亦如是也。”
王文龙断言道:“建州女真入主中原,非但不会学习我中原衣冠礼仪制度,反而为了保证少数人对多数人的统治,会更加坚持他们的旗主制度,将那一套老旧的奴隶制套在我中华百姓的头上。”
“彼时全天下皆为他们之奴仆,天下又将分为几等人:老满洲人自然是天下最珍贵的一等,他们的包衣奴才是二等,再其下乃是早早投了他们的汉人包衣,下而下者,方是我中原其他百姓也……那便是真正的国土沦丧!”
第747章 女真统治之下的世界
一直到后世还有人在否定“排满”,认为清末的“排满”是操作民族矛盾,这只能说是没把历史读清楚。清末排满的义士们革命成功后立马就能提出“五族共和”,说明他们真不是搞民族歧视。
他们“排满”排的是满人的八旗制度,而不是满族。
“满人”就不是一个民族,而是一个落后的奴隶制军事贵族集团。
以民族划分,“满人”中有汉族人、满族人、蒙古人,而无论来自哪个民族,而他们的共同点就是不耕种不打仗,提笼架鸟。
清末,打仗靠绿营、治理地方靠文官,这上百万耗费国家大量财政的闲散人员几乎不产生任何价值,还要被塞到各地官场作为“满官”去捞钱,在各地的“满城”里头当坐地虎,压榨当地百姓。这能不招人恨吗?
八旗制度落后到什么程度?
清代的汉人官僚就已经是一群落后保守的地主阶级了,而八旗制度落后到连这群汉人官僚都觉得应该改革,这得有多落后?
还有人问为啥清朝灭亡之前不提五族共和、五族平等,这就是纯找茬。
清朝灭亡之前八旗制度的存在,旗人和其他民族根本不平等啊,不把八旗制推翻,你看满城里的旗人跟你共和不?
“我们想想女真人真的打到了我们汉人地界会是什么情况。”
王文龙在黑板上写出几个对八旗制度的预言:满城、绿营、旗人粮米……
“如果女真人真的入主辽东,首先,这样新造出来的民族为了保持对于中原其他民族的武力压制,定然要进行种族隔离,他们会进入城中圈走最好的地段建立满城,不允许汉人进入,而且由满城之中的满人负责全城的守卫工作。全城的武器都操于满人之手,避免汉人百姓有任何反抗的机会……”
“另外,为了让旗人在汉人土地上还能保持战斗力,也是为了收买这些旗人,他们定然还要规定旗人不准转而为民,只要专心训练就有粮米。这可和咱们辽东军户自己种军田不同,说不定到时旗人的粮米直接从财政上支取,要汉人百姓交税去养活这些高高在上压迫他们的旗丁……”
“他们还会强化旗人的地位,规定旗汉不能通婚,当然汉人人多女真人人少,真正的不能往来也是不行的,但到时汉人想与旗人结婚,说不定还要受他们一层恩典,叫做什么抬旗,意思是赐与汉人一个旗人身份……”
“列位读书学子届时想要在辽东做官自然也不可能和女真人竞争,哪怕开了科举也是分做旗人科举和汉人科举,先将大位全由女真人把持,剩下则是由女真人安排投靠他们的汉人包衣去做,最后几个位置,苦哈哈的再交给考上功名的汉人……”
“甚至于打仗,他们觉得自己的人数太少了,肯定不愿意把自己的精锐士兵浪费在前线冲锋上。那些投降旗主的汉人会被编列出来,作为填线冲锋的炮灰。努尔哈赤的四个旗是按照五行来划分的,白色属金,黄色属土,蓝色属水,红色属火。这四个颜色既明亮又好看,都已安排完毕,唯独一个绿色属木,女真人也知中原习俗,不愿意戴着个绿帽子作战?如此一来汉人军队多半就叫绿营了……”
现在努尔哈赤还没有完善他的八旗制度,王文龙也只能把自己的描述说成是根据现有情况进行推测。满清的八旗帜留下的史料实在既多又详细,王文龙根据真实历史来做马后炮式的“预言”,自然能说的栩栩如生。他只是随便描述几句就已经让在场之人难以忍受。
便是那个锡伯族商人也连连皱眉,想要反驳却又说不出口,因为王文龙的推测有理有据,而且王文龙推测中旗人的行为实在太像建州女真会干出的事情了。
“恁娘的,”一个辽东学生听的实在受不了,求饶道:“建阳先生莫再说了,实在是折辱的很!”
“是啊,建阳先生,我的已知建州女真的制度如何恐怖,还请先生不要再说女真入主中原之事。”
场中众人也是纷纷附和。
“那我便不再描述了。”王文龙放下手中石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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