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文豪从抄书开始 第383节

　　李兴担心他们在舆论方面的实力，道：“五将军，咱们辽东的报纸可要努力呀，那王文龙写的小说编的戏曲现在满辽东都在传，民意可是不小。”

　　李如梅笑道：“此事放心，辽东的几大报都已联系好了，只待旬日发刊，先统一口径批评他的《东人平生录》和那三出皮影戏。”

　　“不光要批评其作品，更关键要针对其人，”何尔健分析说：“光是把他的作品批倒，并不能改变东人的想法，要想让东人转而支持撤防，王文龙此人必须要沾上污点，如此一来，连带他的想法也都会一并被废弃。”

　　何尔健和奸臣斗了这么多年，对于奸臣们所用的套路掌握的也是纯熟。

　　李成梁皱眉道：“可王建阳此人毕竟有圣上的青睐，若是一味的污蔑，只怕会适得其反。”

　　何尔健摇头说：“我们不要直接污蔑王建阳，可以将矛头对向高淮。高公公不是一向不如何支持撤防宽甸六堡吗？只要让百姓相信王建阳的想法是从高淮影响而来，他在辽东的名声便也臭了。”

　　“此计甚妙！”李如梅拍手大赞。

　　高淮在辽东的势力撑不了多久了，最多到明年就会被万历皇帝召回，而他在辽东留下的坏名声可是影响深远。哪怕是个好人，只要被和高淮扯上关系，顿时在辽东百姓心中观感也会一落千丈。

　　要打倒王文龙这种名声不错的文人，和他互相做争吵没什么意义，最好办法就是泼脏水，让大家知道王文龙就是为了帮助高淮才会煽动舆论，让他的名声彻底臭掉。

　　而李如梅还有自己小心思，现在皮岛的码头已经建好了，如果王文龙在辽东臭了名声被迫撤资，他说不定能把皮岛的码头全部吃下来。

　　碗中的鹿血还剩点底，李成梁举杯笑道：“来，为了辽东百姓，为了大明，我们共饮。”

　　“共饮！”

第706章 夏威夷的消息

　　皮岛。

　　王文龙打开窗户，看着楼下来往的人群。

　　经过几年的建设，现在的皮岛已经有了一个港口小镇的模样，全岛的中心是码头、货栈、修船厂，从码头延伸开去，居然还形成了一条贸易街。

　　街两侧的建筑除了辽东样式，还有不少是朝鲜式的建筑，至于岛上居民，则是南来北往的口音都有。从南方运来的粮食、棉布，从辽东运来的皮毛、人参堵塞于途，还有许多商人在岛上来往串货，市面挺热闹。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便是毛文龙的声音：“师父，这辽东地方可还住的习惯？”

　　“你这皮岛经营的真是不错，怪不得李如梅对我不满，但却还拿着几分敬意。”王文龙回头笑道。

　　“那可不？他李总兵日日想着咱皮岛这个金窟呢。”毛文龙进屋之后却没关门，而是故作神秘的笑道：“师父，我此次来辽东还带了一位客人，你见了一定欢喜。”

　　“是谁？”

　　王文龙话刚出口，就见杨天生笑呵呵的走了进来。

　　“杨兄弟？你不是出海了吗？怎么来辽东了？”王文龙颇为惊讶，下一刻才反应过来，然后猛然站起身子，“你们找到夏威夷了！”

　　说出这话时王文龙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快了一拍，他是六月和龙和盛公司提出夏威夷、辽东两支探险队的计划的，现在已经快到十一月，按照此时帆船的航速，探险队如果有所获确实有可能从夏威夷返航了。

　　虽然这是计算的到的事，但之前王文龙都不敢抱太大期望，这可是本时空的大明在他影响之下第一个地理大发现。

　　听到王文龙的话，毛文龙一下笑起来：“杨兄，我就说只要见到你，我家师父便能算出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次打赌你却是输了。”

　　“建阳先生算的也太准了。”杨天生也只能苦笑，然后从怀中摸出一块切的方方正正的木头交给王文龙。

　　木头一拿出来便有一股强烈的香气在房间中弥漫开来，还没上手，王文龙就知道这事情稳了。

　　夏威夷檀的气息和印尼檀相似，但仔细一闻就能感觉要外放刺激的多。后世的福建庙里烧檀香木供佛，主要用的就是澳洲檀和夏威夷檀，王文龙从小父母双亡，经常在宗庙里来往，甚至有一段时间就住在宗庙里，简直是闻着这味儿长大的，实在太熟悉。

　　王文龙连忙搬开凳子：“你们坐，坐，杨兄，此事通知龙和盛公司了没有？”

　　“我先派人回江南报了此事，几日之后，还没离开日本，便收到消息说是有旨意让我进京。我本打算直接进京城，但听伯龙兄说建阳在皮岛，干脆先来此处和建阳会面。”

　　杨天生坐下，还有些没底气的问道：“我向京城报的是找到了那夏威夷群岛，但实际是否是建阳所说的那海中群岛我却还没个准，那地方极大岛屿少说上百座，能养活上千人的大岛都有七八个，其中最大岛屿不叫夏威夷，而是本地人叫什么‘哇乎’的。”

　　王文龙听了这名，思索一番，又问道：“其他岛屿有名字吗？当地的土人可能交流？”

　　“说起这点又奇了，那群岛孤悬海上，当地土人所说之话却并非全然不能听懂，据我等从台湾带去的土人船员所说，其语言倒有一些词汇与台湾岛上的土话相似。他们对于本地群岛的名字叫法颇多，大抵最多人口的岛叫做‘哇乎’，人口第二多的岛叫做‘莫伊’，第三多的叫‘吓哇疑’。”

　　听到这里王文龙才能完全确定，三个岛的名字应该就是对应的后世夏威夷群岛上人口最多的瓦胡岛、毛伊岛和夏威夷岛，这些岛名全都是本地的土著语言，夏威夷语和台湾岛上的土著语言都属于南岛语系。

　　王文龙点头道：“纬度没错，名字也对，就是夏威夷无疑了，快说说你们是如何找到夏威夷的。”

　　毛文龙对此也颇感兴趣，转头看着杨天生，一副侧耳倾听的样子。

　　杨天生笑道：“还是要依靠先生所教的大迁星术，和先生所写的经纬度。”

　　杨天生等人的海五路商号接下了龙和盛开海公司探险队的差事，杨天生亲自带队，虽然王文龙给了夏威夷岛的经纬度，但一来王文龙不敢说的太死，二来这时海上测量经纬度的方法也不够准确，所以杨天生等人选择的航海方式就是最保守的沿纬度线航行。

　　王文龙告诉他们夏威夷岛的坐标位于北纬二十一度左右，杨天生等人便在同为北纬二十一度的广东东海岛出发，沿着北纬二十一度线过了吕宋的雅米岛进入太平洋，然后就是把航向打死，向着深海一往无前的航行。

　　夏威夷岛距离广东的航线跟至于经纬度换算大约是七千多公里，按此时帆船的平均航速足足需要航行一个月时间，为了保证供应充足，杨天生带了足够五个月的补给。

　　事后证明这样的充足准备很有必要，因为进入太平洋不久，船队之中就开始人心惶惶。

　　主要是远航，心里没底。在海上纬度可以根据太阳高度角每天测量，但测量经度则需要出海港口和此时身处地点的准确时间。

　　地球一天自转一圈，360度，一天24小时，知道两地的时间差一个小时，便能知道两地的经度相差360/24=15度

　　在后世计算经度非常简单，只需要在出海港口将表调准，海航行到某处时再用日晷计算用当地时间，看看两地的时间差，就能知道两地的经度差。但这年头，大明根本没有合格的航海钟。杨天生等人使用的是中国传统的测路方法，焚膏法，就是“焚膏继晷”的那个焚膏，说白了就是烧蜡烛。

　　在出行之前，杨天生专门在广东定做了一大箱牛油蜡烛，这些蜡烛所使用的油蜡原料全是同一锅所出，配方基本一样，所以燃烧时长也接近。杨天生等人在陆地上先测算好一天一夜能燃多少支蜡烛，然后到海上之后便找一个没人打扰的稳定舱室，一根一根的烧蜡烛，以蜡烛的数量当做出海港口的时间。

　　温湿度的变化，空气流速的变化乃至不同地区空气的含氧量都会使得蜡烛焚烧的用时出现误差，但这是最后的办法。

　　杨天生预计的航程是一个半月，船上的水手也自以为做好了准备，但他们从来没有在无参照物的情况下进行过这样的远航，出海一个月后，船队已经身处茫茫大洋，而且接连十几天看不到一个岛屿。船上人心惶惶，开始有人传言，王文龙给的经纬度根本不对，还有人说团队早就已经偏航，只是他们所带的舟师算不出来。

　　随着航行的日子越来越久，船上的谣言也越传越邪乎。

第707章 占了夏威夷？

　　最初的水手骚动被杨天生镇压了下去，但十几天后，谣言还是无法抑制的增长起来。

　　有水手信誓旦旦的说看见放牛油蜡的那间房间晚上蜡烛熄灭了，却很久都没有人去换。

　　又有人说舟师早就算错了数字，船队其实早就航行了比舟师所声称更远的经度——他们已经过了王文龙所说的经纬度，而那里一无所获。他们继续往东走，就将深入更广袤的大洋，只是平白的冒险。

　　所有谣言都指向一个目的：快点返航。

　　而此时船上的情况似乎也在左证着这一需求：杨天生虽然自觉做了足够准备，但是他并没有这么长时间无补给远航的经验。

　　出海一个月后船上所带的淡水已经全部变质，浑如肥汤，连大家赖以为生的老酒都已经在颠簸中发酸发臭。

　　而且船队一路上没有经过任何岛屿，船上的燃料已经严重缺乏，根本没有加热淡水的条件。

　　船上的鸡鸭牲畜全部得了病，即使是病死的鸡鸭，大家也争相分食，而且船员们纷纷出现了坏血病的征兆，发豆芽也是需要大量淡水的，船上远无这样条件。到后来船上的医生只能滤取坏水中的藻类给大家当做蔬菜吃。

　　所有人都知道杨天生所带的补给，无法保证船队到达美洲，如果还不及时返航，很可能整支船队都折损在大洋上。

　　一个半月之后，已经到达杨天生许诺的返航时间，而船队面前还是空无一物，杨天生要求大家再往东前进十天，船上水手忍无可忍，直接发动叛乱。

　　最后杨天生只能将探索时间妥协到五天，直到他们出海的第九十三天，眼前终于出现了岛屿。

　　杨天生感叹道：“真是运气使然，当时我等都已经如同野人一般，船上火者也早已心力交瘁，计算出了好多问题都不敢对外讲。我们登岛时仔细测量，才发现自己身处之地已经是北纬十九度五分，离着群岛中心的北纬二十一度相去甚远，若是再往南漂流一些，恐怕此次往返，便连群岛的影子也见不到了。”

　　王文龙和毛文龙听的啧舌。

　　北纬十九度已经是夏威夷岛的最南端，听起来离北纬二十一度不远，但实际上两度纬度就是两百多公里的距离，人在海面上的视线最多只有四十公里，纬度偏个半度，就不可能看见了。

　　王文龙知道杨天生的船队到最后显然是往南边走了一个斜率很小的斜线，在这么长的距离下，只要角度稍稍不对，他们很可能便和夏威夷群岛擦肩而过，一头撞进漫无边界的大洋中。

　　以他们的给养储存情况，结果可能就是一去不回。

　　王文龙越想越是佩服，竖起拇指称赞道：“杨兄此番事业定是百代传扬的壮举。”

　　杨天生脸上也是露出笑容，接着却摇头道：“我不求百代传扬，只想询问建阳先生，后续该如何处理？”

　　“杨兄还要去夏威夷吗？”王文龙问道。

　　“去，当然去！”杨天生想都不想就直接回答。

　　这就是福建海主的气概，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只要能发迹，上刀山下油锅在所不辞。没有这样的人还说什么开拓海疆？

　　于是他又问：“杨兄可在岛上留了人？可有留意群岛上的情况。”

　　杨天生说：“留了些人建立贸易，那地方虽是一处群岛，但是本地土人的航海技术不强，使得岛屿之间有所贸易，但却无法统一，天然形成了几大势力。”

　　他在夏威夷群岛时真没浪费时间，一个多月已经将几个大岛全部走遍，而且还和当地的政权有所联系。

　　“其中哇呼岛人口最多，他们酋长对于我等之到来也取欢迎态度。次者莫伊岛，其上之岛民对于我们十分防备，还杀了我们五个上岸的弟兄，被我们用火枪打的不敢出头，这才送了些水果肉类来和解。至于吓哇疑岛，其酋长乃是一个女子，对我们的态度暧昧不明，既不想过于亲近，却又是敬而远之。”

　　王文龙点点头，这倒是和后世情况相差不多。

　　王文龙道：“瓦胡岛多半有侵吞周围岛屿之心。你等若再去夏威夷，可以多带武器与瓦胡岛的酋长交好，甚至帮助他们占领周围岛屿，交换奴隶与开辟种植园。那岛上除了檀香之外，多半还可以种甘蔗吧？”

　　夏威夷群岛在被美国吞并之前，曾经出现过一个夏威夷王国，其王室就是原本的瓦胡岛的酋长家族，他们通过和欧洲人贸易获得武器，征服了其他岛屿，后世夏威夷首府檀香山也在瓦胡岛上。

　　杨天生笑道：“建阳果然料事如神。当地的土壤气候的确是适合种甘蔗的。只是他们本地土人耕作技术极为落后，只会种一种小芋头，另外便是在港湾中挖鱼塘，每次涨潮海水淹过塘基，便能有些鱼儿游入他们鱼塘中，等退潮之后便去塘中捞取。”

　　王文龙看着杨天生，突然问道：“杨兄想要将此地交给朝廷，还是自己经营？”

　　杨天生笑道：“我是个鄙陋商人，见到如此良地，自然是想要子孙保有。”

　　他看看王文龙和毛文龙，又道：“两位都是我至交好友，亦可在其中分润，我等兄弟同发这一笔大财，岂不快活？只是想要知道如何能把这笔财富做到最大。”

　　闻言毛文龙不禁暗暗吃惊，怪不得杨天生要来找王文龙，这家伙原来是想要把夏威夷群岛占为己有！接着毛文龙眼中却也露出贪婪的光芒，杨天生肯拉他入局，是看得起他的实力，他又何尝不希望做一岛主，获得大利？

　　王文龙闻言却不怎么惊讶，以此时海主的性格，如果杨天生肯把夏威夷群岛贡献给朝廷，那才是出了鬼。

　　但他却必须泼一瓢冷水，摇头道：“这样的大财恐怕我们无福消受，就是海五路全部投入，也消受不了。”

　　“这是为何？”杨天生一下急了，就连毛文龙也是看向王文龙。

　　杨天生道：“能够种甘蔗就能种粮食，岛上粮食自给自足不难，岛上的土民和台湾岛上原住民需求也不大，台湾岛上土人所需的东西，他们想必也会喜欢。就如经营台湾一般将这岛屿占下，有何不可？”

　　王文龙笑道：“种植园开起来，返航可以运檀香和砂糖回来，但不能空船去，又不好运货，杨兄想做这生意，但去船能运什么呢？台湾岛上需求旺的商品：铁器、枪械，价高且精细，不能压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