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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文豪从抄书开始 第377节

  王文龙问道:“你们社里写戏的夫子有多少人?”

  马烔笑着说:“能写戏的有五个,这已经是辽南皮影班社里头排头号的了。其他社能有一两个夫子就算不错,又要唱又要写,自己都忙不赢,我们班社则是有专门写戏的班子的。”

  “那的确利害。”王文龙附和说。

  皮影行业有成熟的分工体系,有专门写戏的写戏先生,专门制作皮影的工匠,皮影班社则属于是产业链的下游。富人家里要组织一个戏班,首先要去写戏先生那里买剧本,然后再去皮影工匠处定做影箱。

  影箱也是分等级的,比如说此时最便宜的影箱包括《五子登科》《八女拜寿》《单刀会》《过门贤》几出戏的人物,买这么一个箱子就能应付大多数的红白喜事演出。

  此时常有辽南一带农村里的青壮,自己学了两句唱,再凑钱买一套影箱,农忙时节就在地里干活,农闲时就挑着影箱走街串巷给人唱戏,以此补贴家用。不过这些戏唱的太滥了,卖也卖不到多少钱,只有如马家班这样的大班子,能演出奇的戏,才能够开高价、挣大钱。

  马烔最自豪的就是马家班能唱全套的《水浒传》《三国演义》《封神演义》,这其中随便一套就有上百个人物,马家囤积的戏本有五柜子,戏箱四十多个,光是这些演出用具就是极大的投资。

  马烔为王文龙介绍道:“这位写戏夫子是我的族兄,名叫马志顺,签手和前身也是班社中的老人,先生写剧本的一应事项可以和马志顺讨论。”

  “马夫子。”

  “建阳先生,幸会幸会。”

  马志顺虽然也是马家的子弟,但却不是嫡系,在家族中的地位比起马烔低得多,能够成为马家班社的写戏夫子还是托了家族关系才能找到的职位。

  马志顺的年纪并没比马烔大多少,但因为要跟着戏班走街串巷、趟风冒雪,他的相貌已是两鬓斑白,额头、眼角的皱纹也非常多。

  马志顺负责皮影戏剧本的润色和押韵,剧本完成后则由负责操纵皮影的“签手”,和给皮影配音、唱对白的“前声”共同进行演出。

  为了保证剧本的演出效果,写剧本时前声和签手最好也在一旁把关。

  马烔对三人嘱咐说:“建阳先生要为班舍写三个本子,你需好好用心。”

  “好,我自当尽力。”马志顺点头道。

  马烔又对王文龙道:“建阳先将本子的大纲同我兄长商量,确定大纲和分段之后再写唱词就快了,我外间还有事,却不便久留。”

  王文龙点头道:“成柏自便。”

  等马烔离开驿站,马志顺才热情说道:“建阳先生的本子具体是何内容,可是已经定了下来?”

  “我把大纲先写出来吧。”王文龙道。

  “好,我等伺候先生写稿。”马志顺打开所带的篮子,取出一盒墨,又拿出毛笔、笔架等物,签手和前声也从篮中拿出纸张来铺开。

  写作剧本需要用纸、墨,毛笔也会磨损,照此时的规矩,跟人约稿时这些东西都是应该由戏班提供的。

  “建阳先生这剧本的谋篇布局可搞好了?”

  “我把剧情写出来,现想就是。”王文龙笑着说,提笔就写下《抗金兵》《亡蜀鉴》《生死恨》三个剧本名。

第694章 抗战戏

  《抗金兵》写的是金兵南侵,梁红玉擂鼓战金兵的故事。

  《生死恨》在后世的另一个名字叫做《韩玉娘》,讲的是金人南下后宋女韩玉娘的遭遇。

  至于《亡蜀鉴》则写的是三国时邓艾功蜀,直取江油,江油蜀将马邈想要投降,妻子李氏苦口劝说,马邈假意允诺,但却偷偷打开城门投降,最后李氏宁死不屈、自刎而死,马邈也因背主求荣受到邓艾鄙视,而遭斩首。

  听王文龙一番介绍之后,马志顺却是皱眉道:“这三出都是女子戏了?会不会过于单调?”

  这三出戏都是后世梅兰芳大师的本子,梅兰芳男旦,自然都以女性为主角。

  王文龙笑道:“我先将大概内容写出,夫子看看再说。”

  对于这三出女子戏,王文龙不打算改。

  三出戏都是后世有名的“抗战戏”,前世九一八事变之后,各地抗日救亡运动高启,北方“武生宗师”杨小楼南方“江南活武松”盖叫片共同倡导京剧界投身抗战事业,于是一大批“唤起人心,齐力救亡”的戏曲涌现在市场上。

  王文龙在准备抄皮影戏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一批“抗战戏”。

  前世的全民族抗战调动了整个中华民族最强的能量,当时的抗战戏也是由整个中国最著名的京剧大师和剧作家共同创作而来的,几乎所有著名京剧人物都参与了抗战戏的创作,这一批戏曲的剧本水平毋庸置疑。

  而更为王文龙重视的是这批戏曲经过了战火的锤炼。

  抗日战争期间,作为京剧大本营的华北很快丢失,抗战戏的演出多在河南、湖北、湖南、四川、两广进行,而且往往是义演的形式,演出场次非常多。

  当地的居民本没有多少听京剧的习惯,为了保证能够唤起民众,艺术家们将剧本一再改写,最后结果就是这批抗战戏的剧本在语言上极为成熟,只要能够听懂官话的人,大多数就能理解其演出内容。

  这批抗战戏的许多词,用辽南皮影的唱腔都能直接唱,因为这些用词放在不同的官话中,几乎都是合辙压韵的。这叫语音上的普适性,在传统戏曲中有这种内容的曲目真不多,如果让王文龙重新搞出这样一个剧本,光是琢磨语音的用时估计就得几个月时间。

  而且这批抗战戏的演出场景经常是将士出征之前,士兵们看完戏就投身战场,为此,这批剧本调动观众情绪的能力不是一般的强。

  在具体戏曲的选择上,王文龙其实还考虑过麒麟童的剧本,不过麒麟童的剧本如《徽钦二帝》写的固然是憋屈,却和此时女真还没叩关的情况不太相符,百姓对于戏中的情形不容易有同感,调动民心的效果可能还没有梅兰芳的戏好。

  《徽钦二帝》都不合适,麒麟童剩下的抗战戏:《江阴屠城记》、《史可法》、《文天祥》……这些就更没到时候了。

  王文龙边说边写:“三出剧本分别从对抗异族入侵的军人、亡国之后的百姓惨状、国家将亡之时忠臣奸臣各不相同的反应来描写离乱时代,我先将《韩玉娘》的剧本内容和你等仔细讲讲,我还想了一些唱词,你们看合不合用。”

  三人都围坐过来,先听王文龙讲了一遍《韩玉娘》的剧情,接着又见王文龙写出唱词:

  “说什么花好月圆人亦寿,

  山河万里几多愁!

  金酋铁骑豺狼寇,

  他那里饮马黄河血染流。

  尝胆卧薪权忍受,

  从来强项不低头。

  思悠悠来恨悠悠,

  故国月明在哪一州……”

  当看到“尝胆卧薪权忍受,从来强项不低头。”这一句词时,马志顺只觉得全身发燥,热血上头,忍不住赞道:“建阳先生好文笔!”

  王文龙问道:“这词能唱吗?”

  马志顺和前声在王文龙写戏词时就已经是边读边念,那前声当下连连点头:“这词能唱,且甚是有力气,既好懂又好听。”

  王文龙这才放心,于是又将《生死恨》里好几段出彩的台词一一写出,马志顺惊奇的发现,其中大多数内容直接就可以拿到辽南皮影之中演唱,最多不过是为辽南皮影的曲牌改几个平仄而已,随便动动脑子就能做完。

  《生死恨》的剧情结构早已经确定,重要的唱词又已串好,剩下的内容就是将一些串场词改的比较符合本地人的说话习惯、为皮影戏演出专门写一些演出时的注意动作等等,写作速度飞快。

  傍晚马烔来到驿站看进展时,马志顺一脸激动的说:“成柏,建阳先生真不愧是戏曲大家,写得又快又好,第一个本子已经出来了。”

  “这么快?”马烔也是好奇的,拿过剧本底稿来查看,很快便是双眼放光。

  《生死恨》的剧情波澜起伏,台词也十分精炼,一两句话就将人物性格描写的栩栩如生,这样的剧本质量放在过去的马家班至少要打磨几个月时间,而且宥于剧本底子的水平,艺术上限还没有这么高。

  王文龙写完了大概内容,此时已经开始和签手商量表演细节,抬头笑道:“成柏,我这三层的票房没有白拿吧?”

  “不白拿,果然不白拿,”马烔高兴道:“我把这剧本拿去润色润色,明天就可以叫班社里先排演起来了。”

  时间将晚,王文龙没有太多时间写剧本,所以便请马志顺三人在驿站住下,大家用最快速度把三本剧本都弄完。

  马烔拿着《生死恨》剧本离开,嘴里还哼哼着剧本中精彩的唱词。

  马志顺则是忍不住赞叹:“建阳先生这剧本,将亡国后百姓的苦楚写的清清楚楚,我看了之后都有心投笔从戎了。”

  “如此就好,若是能够唤起东人爱国之心,我这剧本就算没白写。”王文龙说道。

  辽东子弟都是卫所军户,从小就受着忠君爱国的教育,起码在此时东人的爱国之心还是相当强的,要不是有这样的群众基础,就以大明后期那一团乱的守辽政策,辽东根本不可能防守那么久。毛文龙都跑到皮岛上了,一大群辽东子弟只能在东海的岛屿和海岸线上打游击,却还死守着辽东不退,甚至还跟随明军一起跑到山东去,时刻准备反攻辽东。

  王文龙和三人赶工加点,又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便将《抗金兵》的稿子写完,这出戏的原本有相当多的打戏内容,在皮影戏演出时主要是考验签手操纵皮影的能力,打的漂亮就行,对于剧本的要求倒没那么强了,写起来也是飞快。

  第三本《亡蜀鉴》写作之时王文龙总算碰到些困难,主要是人物塑造上,皮影戏不如真人表演那么生动,需要多加些内容来表现男一号马邈的怯懦,王文龙和马志顺商量着加了一些情节。

  但这也没耗费多少时间,前后总共不到三天,王文龙便把三本剧本全都交了出去。

  平均一天搞出一个剧本,这写作速度别说放在此时,就是放到后世也足够惊人。让来取剧本的马烔看的目瞪口呆,心中直呼神人。

第695章 竟陵派和公安派

  就在王文龙专心写剧本的时候,他的作品《长相思》已经悄然跨过了老铁山水道,在山东登陆了。

  《长相思》作为纳兰性德词的代表,是一首非常成熟的清代“性灵派”作品,清代“性灵派”比起此时文坛上的“性灵派”范围要大,主要是吸纳进了“竟陵派”这一风格。

  此时“竟陵派”这个名字都还没有出现,要等到两年后谭元春、锺惺两个湖北竟陵人合著《诗归》点评天下文章,引导海内诗人学习他们的写作方式,竟陵派才第一次登上历史舞台。

  明末的诗文改革最早是从前后七子的“复古运动”开始的,在复古运动之前,明代的诗只有粉饰太平的宫庭诗、表达个人志向的励志诗等少数种类,完全不成体系,其精彩程度不要说和唐朝比,连宋、元都远胜之。复古运动后,天下文人都开始学写唐宋文章、诗词。

  万历二十四年,袁宏道为代表的公安三袁登上历史舞台,袁宏道在湖北提出写诗应该多用“本色独造语”,袁中道在京城写成《论文上》《论文下》,以严密的逻辑攻击当时文坛一营文字全学唐宋的风气,渐渐吸引了一批追随者。于是以袁宏道的“性灵说”为理论基础,“性灵派”或是以袁家三兄弟祖籍公安命名的“公安派”纵横天下十多年。

  而到了万历二十五年以后,公安派其实就开始走下风,主要原因是公安派的干将渐渐离世,再加上政治风气的收紧,许多人都退出了公安派的创作。

  此时公安派的领袖中:袁宗道、江盈科过世,李卓吾自杀,黄辉、陶望龄投身朝堂放弃创作,袁宏道也回到湖北公安,公安派的创作风格转向山水田园诗,已经进入没落阶段。

  伴随的时代背景是随着万历朝堂党争的爆发,大量文人对现实感到苦闷,只是在诗文之中“抒发灵性”已经不符合他们的要求,文人需要更强的内心情感表达。

  再过两年出现的“竟陵派”就是在这种需求之上诞生的产物。

  竟陵派同样主张“独抒性灵”,和公安派的文学理论基本一致,唯一却反对公安派平易近人的文风。他们号召使用“幽深孤峭”来矫正公安派的“肤浅”,写出来的东西都带有强烈的个人色彩。

  如果放在后世的艺术创作上来理解,如果“公安派”是《三个火枪手》这种西方经典小说或者是近代的西方油画,那么“竟陵派”就相当于意识流小说或者是毕加索那一类现代画。

  主打一个精神状态堪忧,看不懂。

  竟陵派的作品的精神状态太不稳定了,在后世评价也不高。

  后来钱谦益对竟陵派的文章读后感就是“如梦而入鼠穴,如患而至鬼国”,直接将竟陵派的作品称作“鬼趣、兵象、诗妖”。

  竟陵派和后来的八大山人画一样,都属于是乱世才会培养出来的艺术,鬼气森森、人物清奇,但竟陵派却也是中国诗坛一个重要的转折点。

  竟陵派让诗人们终于走入自己的内心世界,表达自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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