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文豪从抄书开始 第355节
对于龙洋开海公司耶稣会已经决定给予一定支持,龙华民这一派耶稣会士对于“利玛窦规矩”的不满主要集中在利玛窦为了传教把天主教儒家化,以及利玛窦一味的配合中国人的传统这两条上,但龙华民不傻,他也知道天主教要在中国传播必须和官方搞好关系,所以并不反对利玛窦走上层传教路线。
金尼阁承诺会为开海公司联络进口澳门以及吕宋的青铜炮,还愿意帮公司联络吕宋,看能不能招到更多欧洲工匠。
这态度一出杨廷筠和王喜都颇为高兴,他们找耶稣会就是为了此事。
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开海公司只要把他们和耶稣会合作的事情宣扬出去估计股票就又能涨,股票升值不光万历皇帝和宗室们获利,京城中现在许多士大夫阶层都买了开海公司的股票,这些人背后连着的便是三党和东林。
这段时间因为龙洋开海公司的股价上涨,甚至东林党都对开海公司的政策竖大拇指。
就像荷兰东印度公司获得荷兰各利益团体的一致支持一样,既然东林大佬们也能从开海公司的股票中捞钱,开海公司自然成了一个万历皇帝团结江南士绅的法宝。
不过在杨廷筠和王喜为完成任务而开心的同时,大家听着金尼阁的口风也不禁感到别扭。
金尼阁说话太损了,明明是谈合作,但却总夹枪带棒的攻击中华文化。
就如此刻,金尼阁刚刚同意了为龙洋开海公司到吕宋去招募船工,接着便话锋一转道:
“恕我直言,大明有这么广阔的土地,但是却还要找欧洲人学习造船技术,这是因为大明的创造力不够发达,创造力不够发达的主要原因其实和中国人的传统观念有很大关系。孔夫子当年定下了士农工商的地位划分,把商人排在社会的最底层,失去了活跃的商业活动,社会又怎么能有创新力呢?”
叶昼则终于忍不住了:“四表(金尼阁的字),士农工商的四名划分是由管仲提出的,管仲乃是先秦的法家人物,这压根便不是儒家思想,怎么又和孔圣人扯上了关系?”
金尼阁一愣,接着无所谓般点点头:“原来如此,是我记错了。”
叶昼则气的不行,冷哼道:“有些事情胸中有了把握再说才好。”
王喜连忙打圆场:“四表从海外而来,能够知道四民划分已然不错,日后要在大明传教,总还是会慢慢学习的。”
虽然说错了一个小知识点,金尼阁却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他稍加思索突然笑道:
“皇帝陛下投资海外公司是一个非常明智的决定。除了找造船工匠和火器专家之外,我还建议这家开海公司可以招募一些海外的水手。要知道具备天主教精神的欧洲人对于航海技术的掌握是远胜于世界其他地方的,就比如我听说日本的幕府将军正在雇佣一个英国船长作为他的航海顾问,还大量的招募荷兰水手,这就是很好的证明。”
这话就明显是要找茬了,王喜心中觉得金尼阁说的没错,但是却不敢让他这么直白的表述。
龙洋开海公司若要招募大量外国水手肯定会在朝中引起议论,这是邹义都不敢触碰的话题。
他连忙笑道:“其实我中国也有素质极好的海民,四表来大明的时间不久,只在江南一代城市中生活,却不知我大明航运最发达的地方在两广以及福建,那里无论是舟师还是水手都是充足的。”
金尼阁笑道:“那些舟师水手只是操作人员而已,他们并没有创造力,也不熟悉航海的理论,航海理论的研究只有信奉陡斯的欧洲人才是先锋。”
“陡斯”是龙华民对于基督教中“神”的翻译:龙华民和金尼阁这一派的传教士很反对利玛窦把圣经中的“神”翻成“上帝”。利玛窦认为这样的翻译可以让中国人更好接受基督教,但龙华民一派的传教士却觉得这种翻译是将中国神话中的神仙和圣经里的“神”并列,自降其格。
杨廷筠心中也对于金尼阁这么年少气盛有些不适,想着同是教门中人,他也缓和气氛道:
“此言也不尽然,想来四表也听说过建阳所画的大明外海图册,这乃是今年航海上最重要之文书,其中许多理论便是圣教中熟悉天文地理的师傅也是屡屡赞赏的。建阳作为大明人物能画出这样的海图,不就说明我大明也是有能人的嘛!”
金尼阁闻言却是笑道:“建阳先生是在西洋长大的,我一向将建阳先生当做西洋人的。我以为建阳能画出这样的海图,正说明了基督教世界的优势所在。”
王文龙连忙摇头道:“四表误会了,我虽长在西洋,但从小接触的都是华人,一向只将自己当做大明人。”金尼阁的论述明显就是要把他拉到欧洲人那一派去,王文龙可不会顺从。
金尼阁闻言却笑道:“建阳能够取得如此成就,在整个大明都被人认为是个异数,我觉得其本质原因就是建阳受天主教影响有了许多美好的品德。建阳自己或许不自知,但这种精神影响乃是潜移默化的。”
第646章 中西科技辩论
金尼阁的话说出口杨廷筠和王喜不由得尴尬,而一旁的叶昼则则早是气的脸色通红,但却又不知如何反驳。
王文龙早就看金尼阁不顺眼,当听到金尼阁这话不禁心中暗翻白眼:看来不挫挫这家伙的气焰,今天自己是不能自在了。
王文龙突然笑道:“四表说的天主教的精神指的是什么,是用宗教去影响政治,还是由教会裁判所来判断民间的案件?”
金尼阁不禁脸色一变。
天主教在此时的欧洲虽然潜力已经极大缩小,不再像中世纪时期一样宗教裁判所几乎担当了政府的职责,但政教合一的色采还是很强。龙华民这一派的传教士虽然对于利玛窦的许多传教行为不认同,但是在大明呆了一段时间,龙华民等人也同意利玛窦的判断:基督教短时间内在大明并不能追求在欧洲或是其他殖民地一样的地位,特别是政教合一这样的事情,和现在大明的制度相去太远,一旦说出来肯定会引得大明从上到下的全方位抵制。
金尼阁摇头说道:“天主教在大明只是传播信仰,并不涉及其他问题,更不会对大明的政局造成什么影响。耶稣会愿意和皇帝陛下所创办的龙洋开海公司合作就能够看出我们的态度,还请建阳先生不要误解。”
叠甲之后他才笑着说道:“我们只是聊天主教与创新精神的关系,先生不要把事情扯远了。或许在座诸位不认同,但你们可曾想过,为什么一切先进的技术总是从欧洲而来?为什么中国传统上并没有杰出的科学家以及冒险家?为什么中国人没有实验精神?”
金尼阁道:“中国人说他山之石可以攻错,这句话我以为很好。就像刚才建阳先生说的,欧洲也有世俗的政府也有宗教,正如同大明有朝廷也有宗教一样,在朝廷治理方面大明的朝廷是极好的了,但是大明之宗教,无论是佛教还是道教都是一片迷糊:神话体系杂乱不清,理论全然近乎迷信,远远不像天主圣教一样可以带来一个强大的组织。我不禁想问:难道这不正体现了天主圣教对于大明宗教的优势所在吗?正是有了这样的不同,欧洲人和大明人才有了如今的差别。所以我们把天主教带来大明,对于大明也是有好处的,其中最重要的好处就是传播这种实践和冒险的精神。”
金尼阁心中十分傲气,既然把话说开便毫不在乎四人的脸色,甚至挑衅说笑:“四位先生或许对我的言论一时半会难以接受,但请几位扪心自问,中国历史上可有任何一个像如今的欧洲航海家一样敢于开拓敢于实践的科学家,可有任何一个记载于史册带来技术变革的科学实验?在下虽然是欧洲人,但是对于中华古籍也颇有涉猎,在下也曾专门寻找过这样的人物,却是一个也找不出。几位只要能找出一个便能辩驳我的观点了。”
此言一出,大家都变了脸色。
叶昼则的脸色已经气得胀红,任何大明人物听到金尼阁刚才那番言论都便察觉出金尼阁对于中国的政治制度宗教习俗都是一知半解,却依旧敢贸然评论中华文明。
这种行为背后满满都是目中无人的傲气,这可真是欺中华无人,听在叶昼则耳中怎能忍耐?
杨廷筠同样在脑海中飞快过着自己读过的历史人物,想要找出能辩驳金尼阁观点的例子。
杨廷筠虽然信基督教,但到底还是中国人。可是思索半晌,杨廷筠却无奈放弃——他一个这样的人物都想不出。
杨廷筠想道自己之所以会皈依天主教,最早也是因为看到了传教士所带来的欧洲文化和技术为之折服,这才决心研究欧洲文明,当时只觉得这是为了拓展自己的知识,但现在想来,难道说这真证明了中华文明真的是缺乏理性思考和做实验的文化?
看看一旁的王喜也是脸色不好,杨廷筠不禁感叹:“我泱泱中华,竟无一个这样人物,实属悲哀,难道中华却然无科学之思维?”
四人之中只有王文龙听的直翻白眼。
虽然知道欧洲人进入殖民时代时间早,对上其他文明的态度不会太好,但想不到早在明代欧洲人就有这么狂了……
他和另外三个对欧洲历史一知半解的明朝人不同,王文龙知道耶稣会在欧洲被认为是一个非常保守的宗教组织,而金尼阁来到中国传教时居然腆着脸说他们是来传播发明精神的。
今天这话如果换成伽利略、第谷这样的欧洲科学家王文龙都不说什么,从金尼阁这个耶稣会士口中说出这样的话,纯纯是欺负大明的人对于欧洲没有概念。
而金尼阁提出的反驳方法也很刁钻,杨廷筠三人根本无法回答。自古而来,中国史书上能够留下记载的人物大多是政治、军事家或者文学、艺术家,这主要是由于中国官修史书大都是朝代史本来就是讲述政治变迁的,写史的官员自己都不一定在理科方面有多深理解,自然不重视科学史的记载。
大数学家张衡在《汉书》之中留下的记载基本都是他的文学作品和政治理论,至于他的发明和科学理论都是两三句话一笔带过,在后人的笔记之中更越传越玄乎的将张衡熟悉天文数学写成了他擅长术数,直接把张衡描述成了一个风水专家。
此时文人说起张衡都只知道他是《二京赋》的作者,研究更深入的也不过知道他在天文上颇有建树,至于张衡首创测量日月的视直径、重新绘制星图、制作地动仪,这些细节基本就没人能够说出了。
要到前世的近代重新梳理中国科学史,这才慢慢的将张衡当年的科学思想给复原出来。
当然,欧洲人也没好到哪去,在漫长的农耕时代,人类各个社会对于军事和政治的关注都会远胜过科技发明,此时的欧洲之所以对于科技史比较有研究,也是在大航海时代后开拓远洋的技术需求才培养出了一批科学家重新开始整理科技史,距今也不过是百多年的时间。
就比如《几何原本》被从阿拉伯文翻译成拉丁文是距离此时仅仅一百年的事情,在全欧洲传播开来的时间更晚进,若回到距今一百年前问一个欧洲人谁是欧几里得,欧洲人自己也答不上来。
王文龙突然开口道:“四表说只要举出一个古代中国科学家做大规模实验的例子,就能收回自己的话?”
金尼阁道:“只要有一个就行,但必须是有明确记载的。我并非说中国没有科技,而是说中国没有足够科学思维,中国当然有一些民间工匠创造的科学技术,但这些都是在实践之中无意识作出的,并没有太多专人专门研究。”
王文龙点点头,然后笑道:“四表可听过一行和尚?”
金尼阁问道:“一行和尚是谁?”其余三人也是满脸疑惑。
僧一行的科研工作要到前世近代才为人所重视,而在此时的文献中一般只记载一行是个佛教大师,且一行在佛教中研究的还是密宗,这并非此时市面上广泛流行的佛教宗派,导致这时人大多数没听过一行的名字。
第647章 一行测地
别说王喜没听过一行和尚的名字,就是考中进士的杨廷筠也有些犯迷糊,他思索一阵,小声问叶昼则道:“我似是听过僧一行此人,敢是个唐时的大德?”
还是叶昼则对于佛教有较深研究,他大笑着说道:“大慧禅师一行,那可是精通天文地理的一代名僧!”
叶昼则的学识颇杂只听这名字瞬间就想起来一行和尚的相关记载,虽然对具体内容不甚了解,但是叶昼则知道一行流传于世的作品之中有部历书名叫《大衍历》,此部历法对于后世的历书修订起到了相当大的指导作用,王文龙能说出这个名字,他瞬间就觉得靠谱了。
金尼阁好奇道:“这位和尚做了什么事情?”
王文龙笑着回答:“僧一行,本名张遂,乃是唐代的郯国公张公瑾之后,他自幼研习历象和阴阳五行之学,长大之后剃度为僧。唐玄宗时因为当时所用的《麟德历》几次预报日食不准,玄宗便命一行和尚主持修编新历法,那便是后世有名的《大衍历》。”
“一行为了制定历法,制作了包括水运浑天仪在内的许多观测仪器,而我以为其中最重要的事件就是:他是第一个有明确的时间、地点记载,进行了地球子午线长度测算的人。”
金尼阁摇头说道:“第一个测量地球子午线的人乃是古希腊的科学家埃拉托斯特尼。”
王文龙笑道:“我当然知道埃拉托斯特尼在亚历山大测量地球子午线周长的事迹,但是埃拉托斯特尼留下的地学记载已经全部散失,他测量地球子午线长度只不过是一个于其他人的文献之中才能看见的传说罢了。正如四表所说:技术和科学研究全世界都有,但是有组织的进行科学实验与记录才是体现一个社会创造力的关键。帕拉托斯特尼对于地球子午线长度的测量只有只言片语的记载,而一行测地可是唐代中央王朝有组织的进行的科学研究,由国家派钱派人,这是否能说明自古以来中华文明便有由国家进行科学发展的精神?”
王文龙又说:“其实即便不论古,我大明朝廷对于科学技术的发展也有实际的支持例子,那就是十几年前郑世子朱载堉算出的十二平均率,那可是正儿八经由礼部支持的研究工作。不过四表既然要讲古人,我拿今人的例子来对照又怕不够说服力了。”
金尼阁真不知道一行的事迹,甚至对于大明还有由国家组织的科研感到十分惊讶,好奇问道:“建阳可否说说一行是如何测子午线长度的?”
王文龙道:“唐代之前的地理学家已经观察到在不同纬度地区,同一天正午时分的太阳高度角有变化,并且有人提出变化的数字是正午时分在一米高的木杆上太阳投射下来的影子长度相差一寸,两地的实际距离就有一千里,这就是所谓‘日影一寸,地差千里’。一行试图用这个理论来测算两地的纬度距离,以帮助他计算不同纬度地区看到同一场日食的时间,但是却发现这个数字出入极大,于是他决定进行一次大规模的天文测量。”
“唐玄宗时期,一行组织太史监的太史分成十三队,去往大唐国土纬度不同的地点,约定好同一天测量正午的太阳高度角。负责测量的人员最南到了如今交趾国林邑,最北出塞到了铁勒回纥部,光是路上的用时就预计了半年多,最后汇总数字并算出正午时分同一条经线上的两地太阳高度角相差一度,两地的南北距离就约差三百五十一里八十步,这个数字约为一百多年后阿拉伯天文学家花拉子米测算数字的九成,虽两数之间有误差,但的确是一次史有明载的大规模测量活动。”
叶昼则虽然知道一行是个精通天文地理的名僧,但是却也没读过一行测地的具体内容,此时惊讶之余也不禁对王文龙的知识储量感到佩服,悄悄对王文龙竖大拇指。
杨廷筠同样是满脸惊讶,本来就是因为喜好天文学而信奉的天主教,他心中为自己居然不知道中国历史上有这么个如此伟大的科学家而感到羞愧,暗想自己回去也要找来一行的相关记载仔细阅读。
金尼阁听完王文龙的话也不禁吃惊,然后便夸奖说道:“能在唐代就组织这样大规模的天文测量,当时的学者真是了不起。”
金尼阁对于一行测地的惊讶主要来自于得知在将近一千年前就有国家组织的如此大规模科研活动。
近代以前,世界各地就没有一个政权能和中原王朝比拼政府组织力的,在别的地方测量子午线这种研究一般都是个人行为,而在中原王朝,僧一行则是直接派出了十三个团队奔赴全国各地。
别以为这是在浪费人力,花拉子米等人只在两地之间进行不同维度的子午线测量,取来的数据都是孤证,他们所算出的数据能够使用的前提必须是预设地球是圆的。但在麦哲伦环球航行之前,没有人能够证明地球是圆的,所以花拉子米自己都不能确定自己测量的数据能否在幼发拉底河平原以外的地区使用。
一行测地派出的人员遍布全国十三个地点,算出的数据之间可以互相左证,如此方能保证他所算出的高度角和纬度关系之比可以适用于大唐的全境。
讲完一行测地的故事反驳金尼阁之后,王文龙并不打算就此打住。
王文龙笑着问道:“四表刚才的话中似乎以为欧洲人的宗教观比之中华文明的宗教观更加优秀?”
金尼阁解释道:“我并非贬低中华文明,但若只论宗教,我敢说欧洲是胜过如今的大明的。大明流行的佛道二教神灵体系含混不清、哲学论述故作神秘,全然便是一种迷信,其信徒也毫无组织,佛道都成为宗教人员敛财的工具,这比起我们圣教实在是相差太多。哪怕我之前对于中华文明科学创新能力的论断有错,但在这点上,我依旧坚持我的主张。”
王文龙点点头,继续问道:“是以四表以为欧洲的天主教比起大明的宗教,最大的好处便是统一了?”
金尼阁点头:“除了统一之外,还有规范化,有组织的宗教才能起到中华传统所说的神道设教的目的,也能使得整个社会更加平和。”
王文龙坏笑道:“我听说四表的家乡乃是杜埃?敢问四表是哪国人呀?”
金尼阁闻言瞬间脸色一变:“我是哪个国家的人和我们所讨论的问题并无关系吧?”
杨廷筠好奇道:“听说四表乃是比利时人?”
金尼阁没有回答,王文龙则是笑着说:“这个问题的确难以回答,四表的家乡杜埃原本是神圣罗马国之疆土,几十年前又想和荷兰、比利时等低地省份一块闹独立,如今却又在法兰西王国的控制之下了,我听闻杜埃的人民对于自己是哪国人的认同颇有争论。”
众人这才明白,虽然金尼阁对外一直声称自己是比利时人,但是金尼阁的家乡正处在各国边界上,当地的百姓对于自己的国家认同极为混乱。他在其他的明人面前还能坦白,但是碰上王文龙这么一个懂行的,他回答自己是比利时人就怕会被诘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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