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文豪从抄书开始 第323节
那几个海商一愣,随即咬牙点头:“好,我等一定配合大人彻查。”
为了快速解决事情,那些冲的太前面的海主也只能被牺牲掉了。
王文龙这才对梁永说道:“虽然收税补税是督税司的职责,但是督税司并无权利扣押商人货物,不如叫那些私商补交了税款之后将他们货物放出,公公手下税监也可继续在市面上查有哪些私商做了走私买卖,找他们多收税甚至法办也可。”
“这,”梁永可不满足于补交的那点税款,那才几个钱?他硬着头皮说道:“所查封的货物还未清点,如何能这么快的归还?”
有商人拱手诉苦道:“督税司所查的都是些小商人的货物,他们并无太多本金,许多都是借债出洋,被扣货时间长了要破产的,还望公公可怜则个。”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他们要做私商买卖,怪得谁去?”梁永摆摆手表示不想多听。
王文龙插话道:“督税司扣押货物按照律法应该半月之内归还,即使清点不清楚,这也不该成为拖垮商人的理由。”
姜志礼也说:“公公须知,泉州府走海之人极多,有些律法若是实施的太过严苛,只怕本地百姓日子就要过不下去了。”
梁永笑道:“这等事情牵扯极多,不是那般容易就能办的,我也非其中行家,若是几位有心辩论,我可叫我府中幕僚同几位慢慢商议。”
王文龙心中无奈,梁永明摆着是想要把泉州府的走私商搞死一批,好给福建没有船引出洋的商人立一个下马威。
而泉州商人这边也不可能退后,一旦出海的政策收紧他们之中许多人必然破产,没有人会看着自己即将面临破产的局面而不拼死一搏的。
最麻烦是这年代的开海政策,只能拿着船引出洋,这种政策利于朝廷的管理,但是却早已经极为不适应现实之中的外贸需求,每年福建的大量海贸对于福建的经济并无坏处,甚至福建官府都靠着海贸的税收来补充财政,可偏偏承担海贸大头的却是走私生意。
朝廷关于出口的律法已经许久未有修改,福建大量进出口贸易明明应该合法化,但却偏偏是非法的。现在商人的需求合理,但确实不合法,梁永想要用法律来捞钱,在法理之上还真站得住脚。
王文龙对此事出手相助也真是想帮海商做点事情,就像何乔远写的“海者闽人之田也”,福建沿海的人地矛盾极其尖锐,如果没有海外贸易的利益做补充,福建百姓的日子根本过不下去。梁永这样打击私商,弄不好会出大问题。
可王文龙这个中书舍人只是个虚职,虽然有些名气,但他对上梁永还真是束手束脚。
最后王文龙只能威胁般道:“泉州百姓若是没了出海贸易的机会,只怕要闹出大事。”
王文龙真也是被梁永的行为给气到了,泉州商人已经同意把得罪他的海主抓起来,这些海主身上的利益可以任梁永捞取,还同意让督税司到泉州市面上对私商们加税,这已经是极有诚意。
梁永却还是不满足,他非要海商们死上一批,把自己的船引生意做起来才甘心。
如果是两年前的月港督税司,王文龙还真没什么好说,那时候有皇帝撑腰,梁永在福建可以横着走。可现在督税司衙门明明已经江河日下,这家伙权力大大收缩,却还是看准机会就要咬下一块肉来,哪怕顶着极大压力,都还是能多捞一把,就想多捞一把,根本不考虑其他问题。这家伙真是又坏又蠢,贪得无厌。
第577章 给点颜色看看
梁永的态度真把王文龙惹恼了,本来王文龙只是想做个中间人,为商人和梁永互相说和,让商人这里出点血把梁永给应付过去,可现在他却真想给梁永一点颜色看看。
姜志礼忧心忡忡的走出院子,就见王文龙的滑杆停在外头:“姜大人,既然此事不能善了了,我打算去拜访几个人物。”
姜志礼一脸疑惑,但现在也已经到了散衙的时间,姜志礼干脆跟着王文龙一起走。
于是很快,刚刚来到泉州上任的知府姜志礼就知道了王文龙在泉州地界上有多大的影响力。
王文龙先拜访了泉州丝织行会的会首,接着又去拜访德化几个大窑口的瓷器老板,出了瓷器作坊的门王文龙又去找了泉州几大茶商,然后王文龙带着姜志礼直奔泉州几个大海主处,甚至最后王文龙还跑去了泉州三一教总坛,和本地的坛主密切交谈。
王文龙所到之处,泉州的个界人士全都对王文龙礼数周到,听到王文龙提出他们联合做事的邀请,众人更是当场表示配合。
本来丝织、制瓷、制茶业就是依赖着大量的走私贸易,才能够有活干,哪怕是泉州的几大海主,对于小商人的开海也没有意见,虽然即使禁海他们也有生意可做,但是开海之后外贸生意繁荣,产业链兴盛,他们在福建的进货成本也会得到降低,对于这些不像李家一样能够垄断一条航线的大海主来说,开海显然利益还是更大的
这也是王文龙这些年在福建积攒下来的公信力产生了影响。
这些人之前虽然反对禁海,但是禁海对他们的直接利益损伤并不是太大,所以这些势力看不清局势的情况下都不愿意出头和督税司作对,但现在有了王文龙做中人,他们立刻都表态愿意加入。
而王文龙的四下串连也把姜志礼给吓着了,他生怕王文龙把事情搞得太大,劝说道:“建阳还是要多考虑些,这些人物若是闹大起来,泉州府的百姓可要遭殃了。”
王文龙说道:“梁永把泉州的小海商逼的都破产了,泉州府又该如何独存?那时泉州才是出了大事,若不如此挣扎一番,全州府最后的安稳机会也没有了。”
“此事还可以协调解决嘛,若是梁永知道建阳已经动员了如此多的人力想必也会投鼠忌器,直接和太监冲撞实在是太有风险。”姜志礼还是不想把事情闹大。
王文龙也知道姜志礼作为泉州知府在此事中所担当的风险比他这个闲云野鹤之人要大得多,点头说:“如此便请大人去通知梁公公,就说泉州城的商贾道门都已联合起来,他若不退缩些个恐怕要出大事,能说动梁公公,那么大家都好做。”
姜志礼犹豫再三,叹口气说:“那便请建阳等我去同梁公公再说一说,千万不要急躁发动!”
王文龙笑道:“我是外请来的帮办,一切都听姜大人的。大人若是不让我做,我明日便回福州也可以。”
姜志礼闻言,只能苦笑这几天看下来王文龙在泉州府的面子比他这个知府还大,如果王文龙现在撂挑子走人,泉州府里这些被王文龙串联起来的事例,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情来呢。
可偏偏王文龙还真是他找来的帮手,王文龙说的道理也正确。
姜志礼离开之后,王文龙老神在在的就在李家等待,就凭梁永这人的性格,他基本不信梁永还有可能退缩。
原历史上的梁永在陕西做的那就不叫人事,别说一个知府了,顶着全省的官员他照样是嚣张跋扈,光是把百姓活活打死,就背了上百条人命,更何况梁永现在在法理上还有律法作为支撑,能退才有鬼。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劝服机会,王文龙也不至于去联络商人了。
果然王文龙等了半上午时间,午饭都还没炊熟姜志礼便灰心丧气的来到李家,一开口便是抱怨的话:“这梁永实在是顽固……难以交谈……”
原来姜志礼硬着头皮将海商和会道门都已经组织起来的事情告诉梁永,梁永却全然不当回事,还跟姜志礼炫耀他所带来的缇骑,说:“此辈儿郎可能敌得海商?”
梁永的骑兵都是从陕西边塞招募而来的卫所军户,几年前是护送着梁永到塞外去收税的,有了这批爪牙蒙古人都没办法从梁永手中把税收抢走,作战力那是相当的强,梁永自信满满。
姜志礼也终于死心,梁永明显是想拿泉州的商人开刀见血,不和他顶一顶也不行了。
……
泉州丝厂街。
一辆装满绸缎的税车缓缓驶过,来到一家铺面前停下时,一个颇为健壮的税监和两个爪牙一起跳下车子。
他走进丝厂街一家绸缎铺,开口就用关中口音趾高气扬的说:“市舶司收税,今年你们上贡的丝绸该缴了!”
绸缎铺的掌柜一脸苦相的跑出来:“官爷不是我们不缴税,实在是一等的缎匹市面上收不来了。”
“胡说,泉州这么大的市面怎么会连几匹好绸缎都收不来?”那税监闻言怒目圆睁。
“过去是收得来的,但前两天起丝织行会的机工为了支持海商全都叫歇了,我们去年的存项都已送到了官里,现在想要买细丝绸缎都没地方买去。”
掌柜的说着还主动打开库房,让那税监进去看,放着上等绸缎的库中的确是一匹好缎都没有了。
这天开始泉州的丝织行会、制瓷行会全都配合着商人们开始叫歇。
督税司还拿他们没一点办法,机房主对税监们极为支持,又是给钱,又是上烟上茶,但是态度再好有什么用,光有织机放在那里,没有工人操作,就算机房主卷起袖子全家上场也织不出好绸缎。
要去惩罚叫歇的工人吧,人家已经回乡下去了,家里的马铃薯该下种了,人家回乡种田总不能说不许。至于丝织行会的领导人,有说是到浙江跑买卖去的,有的说是去了台湾,还有说年初就跑到西洋吕宋国去了。
这些工人明摆着说谎,但是泉州港外那么多小船,机工领袖随便跳上一个舢板往海里一躲,梁永就找去吧,给他一年也不一定找得出一个人来。
第578章 各界联合
就在督税司收不上皇贡的转天,泉州最大的几条商业街也开始下板。
梁永派缇骑去弹押,却根本有力气无处使,人家说了,不是违反梁永的命令不做生意,而是要做法事。
三一教要开坛做法,请来泉州许多有名望的士绅,三一教的势力太大了,甚至一些泉州府里头暗暗支持海禁的世家大族也被下了帖子,收了帖子也不得不来。
梁永的人还真不敢去冲撞,福建百姓信奉神佛,何况三一教又是儒释道三教都拜,孔老夫子的像就挂在法坛最前面,税监要是搅扰了法事,当时就能被坛上的读书人给骂出去。
如果是凭借武力,硬要闯坛,三一教这一回还从台湾带回了不少信徒,其中一些人断发纹身,一看就是台湾土人,而且这些人手上还拿着火铳,这群新信徒对于三一教信奉的不得了,如果有人敢招惹法事,当时就能开枪。
税监们真信这群土人能做得出对他们开枪的事,因为这群人根本就不认得什么税监衙役,甚至连本地的官员的服色他们也看不出分别,官员要上法坛都被这群信徒给拦下来,好说歹说才放上去。
泉州府衙也是奇怪的没有任何行动,看着三一教徒把火铳带进城里,连拦的意思都没有。
连续好几天,泉州最主要的商贸街完全停摆,市民的日常生活供应倒还充足,店家铺面生意不做了,散货生意怎么样也算个填补,日常在泉州府游街叫卖的小商小贩突然获得了很多的货物供应,在这些日子小赚了一笔。
这背后当然都是王文龙在策动,特别是三一教徒出动,也就是王文龙说一句话的事情。
这群三一教徒本来是从台湾到厦门的总坛去培训的,收到了泉州的消息,卢辉文直接派船把这个群台湾新收来的信徒送到了泉州。
这群土人都是三一教在岛上的死忠,手上多少都沾过血,他们断发纹身,打扮雷同,如果不是长期和岛上土人相处,认都认不过来,真要是他们和税监对抗杀了人,大不了跑回台湾,想找到凶手都难。
不光有商人和会道门组织,泉州府的府县学生也出动了,一群生员包围了梁永的府邸,人家礼貌的很,根本不往里头冲,就是堵着门念自己的作品。
其实梁永来到福建已经比在陕西时收敛了许多,加上这两年万历皇帝的退缩,梁永在福建也就是捞钱捞的勤了一点,还真没做太多飞扬跋扈的事情。
但是生员和太监之间是天然的矛盾,这些泉州府的学生把高宷所做的许多坏事也全怪到了梁永头上,在梁永的府门外又哭又闹,梁永手下的缇骑几次驱赶,一赶他们就跑,等骑兵回去之后,他们又把街口给堵了。
梁永手下的骑兵也在泉州城内闹出了好几起的流血冲突,试图要消弭局势,但是他手下的这些陕西兵在福建本来就人生地不熟,根本不得到百姓支持,也是因此没闹出人命。
泉州的街巷因为要防台风普遍修的窄小,陕西骑兵的战马也施展不开,甚至连用快马冲击人群的吓唬形式都难做到,高头大马往前一冲,围观百姓纷纷跑入小巷子,梁永的骑兵只能看着那马匹都挤不进去的小巷干骂。骂就骂,反正泉州百姓也听不懂陕西官话,只当他们唱歌。
事情越闹越大,偏偏又没有大规模流血事件可以让梁永有借口调动州府的卫所兵。
商人们罢市、丝织工叫歇已经影响到梁永收贡品,泉州府在福建商贸之中的地位不可小觑,每年的上百匹泉丝那可是万历皇帝指名要的,梁永如果连这点事情都搞不定,那他这个督税太监也当到头了。
梁永压力极大,姜志礼对此情况却只说是商人们自发组织,梁永每次派人去催问姜志礼,他就说还在查组织的首领,梁永只能写信叫福州的省级官员来处理此事。
监察御史听说此事连忙往回赶,福建原本有七个监察御史,但现在在任上的只有一个,这会儿正在闽西呢,还得先回福州,再赶往泉州,光是路上耽搁的时间就有小半个月。
而这段时间中,王文龙也终于出手了。
……
“活报戏活报戏,福州旬报的活报戏!”
在大明的农耕地区,一般百姓家里不会吃早点,下地干活起得早,一般都是带些干粮到了田间地,头做活累了之后边喝水边吃了,这就算是一顿早午饭。
而泉州百姓却早在此时就已经有了吃早点的习惯,这也是和本地的生活方式有关,泉州是个商业城市,无论是丝织工坊里的机工还是码头上的劳力,都要早早起来就去干活,干活的间隙主顾也不愿给他们吃饭偷懒,所以自然是早餐吃饱了肚子再上工。
因为上班时间早,家里也不值当为这事专门早起开一次火,加上要做体力活,吃的多少要有些油水,普通人家不积蓄肉食,于是去早点摊吃早点变成了最好的选择。
万历年间的泉州早点摊已经开的满城都是。
一早,张福九带着自己的侄儿挤在早点摊前,熟练老道的点了两碗加海蛎的面线糊,催促侄儿说:“你快端着这两碗面线糊去,占个好听先生念报的位置。”
侄儿端着碗烫的手疼,对张福九说道:“叔,我喝不惯这个,这个米粉汤胡椒加多了,辣。”
张福九道:“好村相!城里人上工都吃这个,码头上风大,多放些胡椒,吃了发汗,待会迎着风扛包也不怕冷。”
张福九和侄儿都是莆仙人,跑到泉州城的码头上来打工的,虽然面线糊也是莆田一带流行的小吃,但张福九和侄儿过去只是村里的佃户,每年过年时才能拿上几斤米到村里的米房去碾米粉做些锅边糊吃,城里卖的这种用细粉丝做的面线糊张福九的侄儿从小到大都没机会吃过。
面线糊这种小吃也是挑人,从小吃习惯的人爱的不得了,头两回吃的人却觉得这用细米粉加上稠稠的淀粉汤调出来的小吃口感古怪,粘着嗓子往下烫,吃不惯时一不小心能把人烫的龇牙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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