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文豪从抄书开始 第207节
王文龙算是听明白了,这国子监的学官就像前世中学老师一样,可不是上好课就行,学生打群架、校门口执行纪律、去黑网吧把学生带回来,啥破事儿都得操心。
也是王文龙回南京的时间不巧,如果他晚半个月回南京销假,国子监也没办法抓他上街了。
既然司业大人如此说,王文龙自然积极表示同意,当天下午王助教就穿着一身八品的官袍到大街上去维持游行学生的纪律。
……
南京故宫,洪武门。
南京守备王允中看着下面吵吵嚷嚷的一群读书人只感觉头疼。
大明实行两都制,南京也是首都,里头塞了一套南京六部,随便提出一个人都是尚书侍郎的,应天巡抚的官职比他们还小,小小巡抚可没有管理南京事物的大权。
明代的应天巡抚不驻扎在南京应天府,而是驻扎苏州,管理南直隶以南的各州府事务。
而明代主要负责管理大明留都的乃是“南京防务堂会议”,此会议的三大佬分别是:南京兵部尚书、南京守备太监、南京守备。
此时,南京兵部尚书是防务堂会议之首,文官,面对有党争背景的诸生上疏表现出了避之不及的态度,昨天,尚书大人正式生病了,今天就没来上班。
南京守备太监躲在留都皇城里没出来。
只剩下南京守备王允中处理纷乱场面。
南京守备规定由勋贵担任,历任南京守备至少是个伯爵,还得是能干的那种。
王允中就很符合这个要求,王允中出生在勋贵家庭,世袭成山伯,曾经镇守湟中,在甘肃随巡抚征讨松山草原的各部鞑靼人,有名将之望。
伴随着城墙下面的嘈杂声,王允中的干儿子、他帐下的亲信游击王沁一脸震惊的跑上城墙:
“伯爷,这些人把洪武门给堵死了,若是谁放把火说不得要闹出大事,让亲兵拿棍棒把他们驱散吧!”
“胡闹!”王允中脸都气歪了:“这些都是读书种子,不要得罪,先过去问清楚他们堵着洪武门究竟想做什么再说。”
王允中心中直骂自己这干儿子只在草原上打过鞑靼人,脑子一根筋,如果能够打书生的话他早就派手下人杀出去了,若是武力镇压,这些读书人真能把南京的天给掀了。
王沁连忙跑下去询问,等了不久,他便又急急忙忙跑上城墙来回禀说道:“伯爷,聚集在洪武门的这些人都是转运司儒学的秀才。”
王允中作为南京守备管理的就是南京的卫所兵,奇怪道:“他们既然是转运司的卫所子弟,为何还来和咱们守备兵丁为难?”
王沁也是见了稀奇般解释说道:“那领头的秀才说是怕咱们守备司的士兵动手,所以转运司儒学的秀才要做第一道墙,说什么若要杀秀才,就让南京的守备卫所兵从他们卫所的读书子弟身上先碾过去。”
“胡言乱语!”王允中骂道:“唉,跟他们说让他们去堵朝阳门和玄津桥,洪武门这里被堵了南京卫所兵都没法指挥了。”
王沁苦笑说道:“那些转运司的秀才说话也不做准,他们又不是领头的。”
王允中一个脑袋两个大:“这转运司的子弟也是一群傻瓜,给人家出这个头做什么?他们岂不知被他们堵在洪武门里的卫所兵都是他们的叔伯兄弟,他们害谁不好?害自己人?”
“伯爷,现在该如何是好?”王沁问道。
王允中想了想说:“把咱们手下转运司的卫所兵调出来,让他们去看看有无认得的读书人,说点好话给人劝走,被他们这么堵着洪武门,内外军令不通,南京城里该闹翻天了。”
王允中也是没办法,这群读书人劝劝不听,打打不得,只能找点亲戚朋友关系,看能不能先把他们骗走,起码让他军令能从洪武门出去,先能把城外卫所调进城里来。
调卫所兵也不是为了弹压地方,而是要赶快在南京城里站班、监督纪律。
上千个读书人把南京城里搅得一团乱,江宁、上元两县的衙役捕快哪里看管得住?若是没有卫所兵站班震慑,不知道多少霄小之徒会趁着这时候到街面上偷窃抢劫。
王沁得令,连忙到王允中手下的卫所兵中寻找,还真找到了十几个从转运司调来负责守卫城防的军户,把人全派出去,抓着那些转运司儒学的儒生们就攀亲戚,劝了半天,终于是让他们让开一个口子,王允中派了几个亲兵从口子出去,快马出了中和桥,到成外卫所去调兵进城维持治安。
转运司儒学和卫儒学等是明朝官办的专门教军户子弟读书科举的官学,学生质量差,教学质量也差,军户子弟想考上科举,基本上都是到私人书院或者是府县二学中读书才有希望。
而越是差学校的秀才越想要在诸生中获得尊重,也不知哪个秀才一鼓动,这转运司儒学的学生们为了表现自己英勇居然带头来堵洪武门。
也好在来堵门的是转运司儒学,如果来的是南京宗学的儒生,王允中会更加头疼。
南京宗学里一大堆勋贵故旧甚至是宗室子弟,多半都是勋贵之家的外围成员,没多少钱,但说出来都有偌大名头,那才是捏不得碰不得,想赶都赶不走。
这群儒生渐渐的从洪武门离开,又跑到玄津桥去游行,一路上大念着反对税监的口号:
“官惟丐罢,民惟乞死,陛下宁不惕然警悟邪?”
“毋谓诸生祸乱之言为未必然也!”
“大驱税吏,改以船引!”
“……”
第342章 王助教抓纪律
路边上,穿着一身官服的王文龙拿着一杆毛笔,另一手托着国子监绳愆厅中领出来的“集愆簿”,装出一幅谁犯错我就记谁的样子,表情严肃。
王文龙自然认不得那么多监生,所以他旁边还站着个国子监的厨役帮忙认认。
没办法,国子监的吏员、使人已经被分完了,王文龙也只能带着厨役出来站班。
其实王文龙已经算不错了,因为距离他一个街口的角落里就站着六合县的县教谕。
六合县里吏员不敷使用,县教谕只能带着自己家的书童在那儿守着,一个老头、一个未成年的小孩,没一点威慑力,若是这群秀才真的被惹急了,两人挨不了几下推搡就得歇菜。
而王文龙这里的国子监厨役毕竟还是成年人,厨役穿着一身吏员的衣服,肥头大耳,看起来挺唬人的。
那厨役听着书生们的口号,奇怪问道:“这些学生不是说驱赶税吏么?怎么又说要收船引?”
“我又哪里得知?”王文龙颇为郁闷。
等了一会儿,王文龙叫住一个秀才,问道:“你们喊‘改以船引’是何意思?”
那秀才说道:“朝廷收税不应该用税吏的方式去剥削小民,应该要对放洋的大商人收税,收船引税!”
他的话刚说完,旁边却有个穿着较华贵的秀才反对说:“船引税也是恶政,若是靠船引收税,岂不是鼓励那些个奸商去浮海获利,越发的无法管理了。”
他言语落地,遍又有个秀才在一旁摇头道:“这见的不对了,难道不收船引税就没有商人浮海获利?与其让他们获利还不收税,还不如收税让之合法,反而能够有所管控。”
这时又有人摇头说:“收了船引,胡乱放洋,漕运必然败坏,不可不可……”
认同收船引税的多半是小地主、商贩的子弟,而反对的则是大商人子弟或卫所儒生。
这群人自己就吵起来,怪不得喊出“改以船引”口号的儒生数量比喊其他口号的远远要少。
王文龙心里知道这收船引的口号多半就是从他的《常州上疏》里抄出来的。
当年的《常州上疏》提出的政策虽然被东林党故意抹去,但想来还是影响了一些仕商阶级。
不过影响力暂时还是有限。
当然王文龙是不会把这功劳揽到自己身上的,此时出头真有政治风险,自己的实力有限,还是默默当个旁观者为好。
儒生们吵闹一阵,争吵也没闹大,上疏游行的队伍继续往前走,王文龙等人也就跟着队伍一起缓缓前去。
李三才的上疏时间抓得很准,万历三十二年,百姓们对于万历皇帝的税监已经越发难以容忍。
万历三大征都打完了,万历皇帝收这钱究竟是要干嘛?对百姓根本无法解释。
这场席卷半个大明的上疏运动无论背后有何动机,但的确反映了许多小民的心声,引得大量百姓支持。
东林党、浙党等朝中党派虽然在朝堂中彼此争斗,但是在对抗税监之事上却是一致的,这也是为何各地官员对于诸生的上疏游行都没有太过于阻止的原因。
而《苏州旬报》、福州《旬报》、《西湖新报》、《商报》等南方大报纸自然也一力支持,虽然有些报纸不敢直言批评税监制度,但或是以正面角度叙述此事,或是言及税监制度最近又造成了什么问题,总是找到角度凑个热闹。
游行的所有矛头都指向万历皇帝,万历皇帝依旧装死。
而万历皇帝越是装死事情就越没人管。
越没人管,市民就越敢闹事。
万历后期广泛出现的市民运动就是以这样的背景发生的。
不过市民运动的声量很大,力量却不集中,别说改变朝局了,就连万历这无理的税监制度都改变不了,风头过去,各地太监带着爪牙出来继续收税。
倒是让各地的官员都紧张忙碌了好一阵。
南京的诸生上疏热闹了七天时间,终于渐渐平息。
……
国子监绳愆厅,王文龙把集愆簿送还给监丞。
国子监的规章制度对于监生的要求非常严格,真要遵守制度,游行时的监生头巾带歪了、口出脏字等王文龙都能记他一笔,但王文龙显然没那么无聊。
他也就记了两个实在无状的监生名字,一个人是趁乱惹事骚扰了商户,另一人则是狐假虎威冲撞了百姓。
处罚非常严格,两人直接的坐堂肄业,直接在国子监中降等,监生花钱能当小官,但坐堂肄业的监生默认为没有完成监生教育,要再等上好几年考试合格才有当官资格,等于直接把他们监生身份的含金量给降了。
王文龙从绳愆厅走出时,正碰上白瑜一脸兴奋的迎过来。
王文龙还以为是白瑜来国子监听会讲的,笑着招呼道:“瑕仲,你怎么来了?”
白瑜行礼道:“在下是特意来找建阳先生的。”
“可有什么事?”王文龙有些奇怪。
“诸生上疏已经结束,先生正好会讲。”
得,原来是催人开课的。
王文龙有些为难说道:“我回南京便忙于监督学生,还没备课呢。”
“先生是否需要帮忙?在下一定尽力。”白瑜还真是锲而不舍。
“人手倒是不缺,瑕仲先回去等等。”王文龙只能苦笑着拒绝。
然而王文龙却低估了白瑜的执着程度,接下来几天,白瑜每天到国子监堵他,见面先询问一些琐事,然后便转到训诂学内容上。
怪不得白瑜能教出开启明末训诂学新篇章的徒弟方以智呢,这人是对训诂学是真热爱啊。
几天后,王文龙从鸡笼山的小院一出门,就见白瑜站在门外,手中还提着些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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