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文豪从抄书开始 第207节
没办法,国子监的吏员、使人已经被分完了,王文龙也只能带着厨役出来站班。
其实王文龙已经算不错了,因为距离他一个街口的角落里就站着六合县的县教谕。
六合县里吏员不敷使用,县教谕只能带着自己家的书童在那儿守着,一个老头、一个未成年的小孩,没一点威慑力,若是这群秀才真的被惹急了,两人挨不了几下推搡就得歇菜。
而王文龙这里的国子监厨役毕竟还是成年人,厨役穿着一身吏员的衣服,肥头大耳,看起来挺唬人的。
那厨役听着书生们的口号,奇怪问道:“这些学生不是说驱赶税吏么?怎么又说要收船引?”
“我又哪里得知?”王文龙颇为郁闷。
等了一会儿,王文龙叫住一个秀才,问道:“你们喊‘改以船引’是何意思?”
那秀才说道:“朝廷收税不应该用税吏的方式去剥削小民,应该要对放洋的大商人收税,收船引税!”
他的话刚说完,旁边却有个穿着较华贵的秀才反对说:“船引税也是恶政,若是靠船引收税,岂不是鼓励那些个奸商去浮海获利,越发的无法管理了。”
他言语落地,遍又有个秀才在一旁摇头道:“这见的不对了,难道不收船引税就没有商人浮海获利?与其让他们获利还不收税,还不如收税让之合法,反而能够有所管控。”
这时又有人摇头说:“收了船引,胡乱放洋,漕运必然败坏,不可不可……”
认同收船引税的多半是小地主、商贩的子弟,而反对的则是大商人子弟或卫所儒生。
这群人自己就吵起来,怪不得喊出“改以船引”口号的儒生数量比喊其他口号的远远要少。
王文龙心里知道这收船引的口号多半就是从他的《常州上疏》里抄出来的。
当年的《常州上疏》提出的政策虽然被东林党故意抹去,但想来还是影响了一些仕商阶级。
不过影响力暂时还是有限。
当然王文龙是不会把这功劳揽到自己身上的,此时出头真有政治风险,自己的实力有限,还是默默当个旁观者为好。
儒生们吵闹一阵,争吵也没闹大,上疏游行的队伍继续往前走,王文龙等人也就跟着队伍一起缓缓前去。
李三才的上疏时间抓得很准,万历三十二年,百姓们对于万历皇帝的税监已经越发难以容忍。
万历三大征都打完了,万历皇帝收这钱究竟是要干嘛?对百姓根本无法解释。
这场席卷半个大明的上疏运动无论背后有何动机,但的确反映了许多小民的心声,引得大量百姓支持。
东林党、浙党等朝中党派虽然在朝堂中彼此争斗,但是在对抗税监之事上却是一致的,这也是为何各地官员对于诸生的上疏游行都没有太过于阻止的原因。
而《苏州旬报》、福州《旬报》、《西湖新报》、《商报》等南方大报纸自然也一力支持,虽然有些报纸不敢直言批评税监制度,但或是以正面角度叙述此事,或是言及税监制度最近又造成了什么问题,总是找到角度凑个热闹。
游行的所有矛头都指向万历皇帝,万历皇帝依旧装死。
而万历皇帝越是装死事情就越没人管。
越没人管,市民就越敢闹事。
万历后期广泛出现的市民运动就是以这样的背景发生的。
不过市民运动的声量很大,力量却不集中,别说改变朝局了,就连万历这无理的税监制度都改变不了,风头过去,各地太监带着爪牙出来继续收税。
倒是让各地的官员都紧张忙碌了好一阵。
南京的诸生上疏热闹了七天时间,终于渐渐平息。
……
国子监绳愆厅,王文龙把集愆簿送还给监丞。
国子监的规章制度对于监生的要求非常严格,真要遵守制度,游行时的监生头巾带歪了、口出脏字等王文龙都能记他一笔,但王文龙显然没那么无聊。
他也就记了两个实在无状的监生名字,一个人是趁乱惹事骚扰了商户,另一人则是狐假虎威冲撞了百姓。
处罚非常严格,两人直接的坐堂肄业,直接在国子监中降等,监生花钱能当小官,但坐堂肄业的监生默认为没有完成监生教育,要再等上好几年考试合格才有当官资格,等于直接把他们监生身份的含金量给降了。
王文龙从绳愆厅走出时,正碰上白瑜一脸兴奋的迎过来。
王文龙还以为是白瑜来国子监听会讲的,笑着招呼道:“瑕仲,你怎么来了?”
白瑜行礼道:“在下是特意来找建阳先生的。”
“可有什么事?”王文龙有些奇怪。
“诸生上疏已经结束,先生正好会讲。”
得,原来是催人开课的。
王文龙有些为难说道:“我回南京便忙于监督学生,还没备课呢。”
“先生是否需要帮忙?在下一定尽力。”白瑜还真是锲而不舍。
“人手倒是不缺,瑕仲先回去等等。”王文龙只能苦笑着拒绝。
然而王文龙却低估了白瑜的执着程度,接下来几天,白瑜每天到国子监堵他,见面先询问一些琐事,然后便转到训诂学内容上。
怪不得白瑜能教出开启明末训诂学新篇章的徒弟方以智呢,这人是对训诂学是真热爱啊。
几天后,王文龙从鸡笼山的小院一出门,就见白瑜站在门外,手中还提着些礼物。
“我来拜会建阳先生。”白瑜一脸诚恳的说。
王文龙深吸一口气,指着自己身旁的人对白瑜介绍:“这是我的助手,福建秀才,潘秀潘伯风。”
“潘朋友好。”白瑜拱手见礼,潘秀也连忙回礼。
王文龙继续说:“他是专门来南京帮我整理书稿讲义的,整理好稿子,我就在国子监开讲。”
“真的么?终于能听到先生的讲学了,在下定要回去养精蓄锐,好好准备,专心听讲。”白瑜一脸兴奋。
王文龙也是长舒一口气,这家伙总算说出要回去的话了,这几天给他堵的,催债也没有这么急呀。
第343章 训诂学开讲
王文龙要备课,第一件事就是把潘秀找回来,需要整理的资料太多了,没有他在身旁做苦力,做啥都不方便。
潘秀这段时间都在苏州旬报报社里头干活,在家已经把《民族国家论》读了好几遍,对于自己现在在荷兰人手下做探子的事情,越发感到迷茫,总觉得自己是在坑害自己的民族。
反映在工作上就是潘秀对于他的长期潜伏任务也陷入一种不知该如何面对的状态。
潘秀虽然陷入自我怀疑,但是把事情透露给王文龙乃至于朝廷,他肯定是不会干的。
他想要回去巴达维亚做生意,但知道违抗了荷兰人的命令,自己肯定处处碰壁。
但要留在大明,他的身份就是《苏州旬报》的员工,而且他之前一直对这份工作表现的很积极的模样,冒然离去定会引人怀疑。
为了不自找麻烦,潘秀干脆安心在《苏州旬报》做事,他的文采不错又是《旬报》从福建来的老班底,报社中的同僚都对他颇为重视,潘秀到苏州后也在报纸上写了好多篇报道,在整个江南都有些名声,如果单做一个读书人来说其实混的也不算差了,不过是心里惴惴不安罢了。
万历三十二年二月,王文龙在闭门写稿三天之后带着一沓讲稿回到国子监。
诸生上疏余波犹存,正对秦淮河的南京国子监“天下文枢”牌楼下,一个读书人正在激昂的向成贤街上的路人宣传着反对矿监的道理。
成贤街是南京文气所在,街口一块砖头砸下去都能打到三个秀才,南京守备太监都不敢派人来这儿抓人,那年轻读书人的讲演无人能管,自然吸引了好多人在那儿围观。
王文龙拿着讲稿,要去找国子司业安排自己接下来的会讲计划,当然不想管闲事,坐着滑杆在一旁走过,却被一个眼尖的监生认出。
“王助教?”
王文龙去年开讲《文字断代学》在国子监可是引起不小声浪,国子监中认识他的人非常多,那儒生一声喊又吸引了几个人向王文龙看去,然后便都认出他来。
王文龙只得落下滑杆,冲众人行礼笑道:“我是王建阳。”
一个儒生问道:“王助教可是要开新的会讲了?”
“你怎么知道这事?”王文龙有些疑惑。
那儒生老实回答:“我与白瑕仲是好友,是他说的。”
而旁边有许多书生还是第一次听闻此事。
“建阳先生又要开会讲了?”
“我当去国子监占个位置。”
“什么时候开讲?”
众人的反应相当热烈,倒也不是说真有这么多人喜欢考据之学,许多水平一般的儒生连《文字断代学讲义》都看不懂,也是懒得费那个脑筋,但是只要在南京混的书生谁没听过去年王文龙在南京的会讲的名声?
在去年连续一个月的会讲之中王文龙提出了许多新方法,甚至开创一个新的考据学科,而且如今随着时间发展,考据学的影响也在慢慢扩散开,王文龙国子监开讲是整个南京文坛都津津乐道的事情。
而对于读书人来说能够到国子监去听王文龙的会讲,也是妥妥的风雅之事。
国子监听课又不要钱,有点关系就能进去,有这风雅的热闹可凑,大家自然是相当积极。
在场的书生一番鼓噪也引的旁人都来围观询问,当听闻王文龙又要在国子监准备会讲,瞬间许多人的兴趣都被吸引过来。
刚才跑到牌楼的石墩子上高声大讲矿监之事的那个年轻书生都不讲话了,他蹲下身子问个朋友:“王建阳在下面?他要开会讲?何时?”
虽然被众星捧月的感觉很舒服,但是时间赶的不巧,这时成贤街上原本就聚集着一大群人在听讲演,有这空闲时间的读书人多半都对会讲感兴趣。
眼见来的人越来越多,王文龙也是顿感压力,趁着路还没堵上,连忙表示自己还要去国子监公干,挤开众人,往国子监跑去。
一溜烟来到国子监,王文龙先去找祭酒和司业表示自己的稿子准备好了,可以开讲。
找到领导王文龙才发现,国子监里头白瑕仲已经将王文龙要开新会讲的消息传的很广,连国子司业这里也有不少人来问王文龙何时开讲,只不过他们不好去催。
听说王文龙终于准备好,祭酒当即拍板,安排教室、贴出通知。
次日一早王文龙拿着一叠稿子走进东讲堂,就见下头学生坐的满满当当,他上次会讲的名声太大,这次许多人都是慕名而来。
王文龙进场之后,众人全都站起,先在祭酒的领导下对着孔圣像行礼。
礼毕,王文龙在高台上坐下,将稿子放到书案上,翻开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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