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文豪从抄书开始 第118节
接着胡氏又叫出自己家中的亲戚子侄请求吴有性帮忙看诊。
吴有性自然是一一仔细看来,还给欧家几个身体不好的子弟写出药方进行调理。
方子交给欧家那懂药的管事看过一遍,再次获得他连连称赞,胡氏不禁更加对吴有性看重。
王文龙询问得知,欧家还有不少药材库存,而且木兰溪上的械斗不会持续多久,一旦渡口恢复药材就能源源不断的送来,只是短时间的缺货而已。
王文龙便也出几十两银子从欧家办了一车药,送给吴有性南下使用。
吴有性感激不尽,第二天便急急走了。
王文龙等待械斗结束的时间正碰上欧家,又有客人来访。
来者二十出头年纪,士绅打扮,名叫游思存,游思存出生莆田圭浦游氏,这也是本地的名门望族,有明一朝圭浦游氏总共出了十三名进士,游思存的祖父名叫游日章,光是他祖父那一辈祖孙三代就中了三名进士一名举人。
游思存读书不成,但是游家的族产庞大,到处经商也饿不着他。
胡氏笑着问道:“前两日还听说你在圭浦筑庐,怎么今日到有时间上我家里来?”
游、欧两家是世交,欧家的底蕴还远远不如游家,只不过是在胡氏手上才做的有声有色。
游思存笑着说道:“进日家中庄园第一炉荔枝干烤出来了,刻意给婶婶送来,连带还有荔枝炭也带了来些,正好备着婶婶家冬天使用。”
莆田出荔枝此时有所谓十二名品之称,十二名品之中的“游家紫”就是游家自己的荔枝园培养出来的,他们家光是荔枝树就种有千百株之多,而这样的产业在游思存眼中也无非是玩物而已。
游思存在历史上没有留下什么记载,但是王文龙知道,知道几百年后圭浦游氏依旧是一个大家族,子弟开枝散叶遍布中外,现在游思存就算吊儿郎当一辈子也一样吃穿不尽。
胡氏点头笑道:“有劳镜斋侄儿,近日我们家放船也带回了一些海外的玩物,其中有株珊瑚树我是特意要送给你母亲的。”
两边寒暄一阵,胡氏才笑着为游思存介绍:“这位乃是福州有名的静观先生,王建阳。”
游思存闻言眼睛一亮,连忙起身走到王文龙面前热情说道:“莫不是《旬报》那位王建阳?先生的报纸办的实在太好了,怎么会来莆田?”
这位果然是个浪荡子弟,别人听说王文龙的名声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王文龙的那些书籍,而游思存听到王文龙的名字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旬报》——他特别喜欢《连城诀》。
王文龙笑着说道:“这次来莆田乃是为了同胡夫人谈合股之事的。”
“哦,是什么生意?可有我们游家生发的机会,婶婶这事情既是被我撞上却不好瞒着侄儿。”
别看游思存口角油滑,但是做生意的意识却是藏在血脉里,开口说的胡氏和王文龙忍不住笑。游思存脑子一转就知道胡氏能够参与的生意肯定是颇有利润。
王文龙道:“我打算办一个纯由女子组织起来的纺织厂,想要改善咱们福建溺女的风气。”
游思存听了王文龙解释,便点头说道:“这是勤业行善的大好事,正当我辈为之。”
王文龙略略惊讶,他以为游思存就是个吊儿郎当的富贵子弟,却没想到他也能有这样了解人世疾苦的想法。
王文龙立即看向一边的胡氏:“夫人以为如何?”
胡氏有些意外,但是想明白之后便笑着点头。
其实以欧家的资产王文龙做的这个工厂,对于欧家来说不过是些许投入罢了,原本就存有结交王文龙的目的,现在顺便还能交好游思存,对她来说更是好事。
就这么三言两语事情居然便即达成,三位大股东都在,干脆便开始谈论工厂的后续布局。
此时福建沿海出海丝的地方就是福州、泉州、漳州三地,都是古而有之的技术,漳泉离着莆田较远,福州离莆田则不过是一日多的路程,最终决定工厂就设在福州,如此三个股东都能更方便的管理。
欧家游家各自出资二千两,各合股三成,还要负责原料和销售,王文龙出资二千二百两,合股四成,还要负责宣传和门市部以及工厂的实际经营。
事情谈好,第二天木兰溪上的械斗就结束了,渡口恢复平静,王文龙带着王平保回福州,欧家派了几个有对口经验的管事跟随,游思存则是回家后亲自带了几个先生跟着王文龙一起回福州。
两家在福州都有经营,很快便弄来了地皮,地点就在福州纺织业聚集的横锦巷,顺便连机器也一起找人置办。
第192章 劝养解厄
之前王文龙叫人去折腾新式纺织机以为是难事,但是在福州优秀的机械工匠帮助之下却一下就被解决。
王文龙一问之下才知道此时福州的丝织业虽然还没有到苏州那样以工厂机织为主的程度,但也开始初步的工业化,不但有家庭妇女进行纺织,也有大量男性机工出现。
和纺纱机、轧棉机、飞梭等工业革命早期的发明比起来此时福建的高级织机可是复杂多了。
早在弘治年间福州机工林洪就造出“改机”,可以织出非常复杂的花纹,并且此时已经广泛流行。
“改机”组装起来高六米多,需要占整整一栋楼,上下两组人同时操作,光是织线就有四层,细小的零件上万个,不懂行的人看上几个时辰也弄不清这机械究竟是如何操作的。
而王文龙的发明远没有这么复杂,所织出的织物不需要复杂花色,只需能更快地支出廉价布匹,那自然简单。
同时安有五个以上纺轮的纺车迅速就被制造出来,至于可以配备飞梭加了弹簧板的纺织机更先进的轧棉机也都很快实现。
机器搬入厂房,很快一家有三十台织机的纺织厂便初具其行,甚至连招工问题也不难,熟练的女子织工一番寻访就能招来,普通工人则直接到养济院里头去找。
万历年间是明朝养济院建设最多的时期,朝廷会对养济院定期审核,将之视作官员履历中的一项政绩。按照要求,养济院中每月要给成年人三斗米、柴三十斤,每年还要发冬夏布匹各三丈。
当然实际情况远没有那么好,福州养济院里不少“节妇”和被丈夫殴打不敢回家的逃妇被逼迫着整日干活,即使这样也只能换到勉强温饱的衣食,几乎所有人都处于营养不良的状态,多走几步路都成问题,头晕眼花,因为眼神不好工作绣花时能把手扎的都是血窟窿。
只要王文龙的工厂能够保证她们的名节,这些妇女多的是愿意到厂中来干活的。
“真真气煞人也,都为商人了,如何却比那些老道学还顽固!”
游思存同着王文龙走出人家宅子,转过街角就忍不住大骂。
他找了自己家族关系,想要联络福州的海商购买女子纺织厂生产的丝绸,结果那些商人听到这纺织厂的组成就开始犹豫,没有一个敢试水的,只是敷衍游思存和王文龙的面子,几天时间,一件货都没有订出去。
王文龙笑着说道:“镜斋不用如此动气,这些商人害怕这事情不成他们反为千夫所指,福州市面上的丝织品这么多,咱们的货无非是价格便宜些,他们不看到有人成功当然不会愿意销售。”
“那却如何是好?这样货物生产出来到哪里卖去?”游思存颇为担心。
王文龙笑着说道:“你忘了我还主编着《旬报》呢,咱们可以利用报纸宣传,反正第一批试生产的货物不会太多,先堆在库房里也不算多为难,等到名气打响慢慢就有销路了。”
游思存思想一番,问道:“建阳兄有何办法?要不要我去联络本地名士写些吹捧文章?”
王文龙连忙摇头:“千万莫要如此。”
游思存找了本地名士来吹捧女子纺织厂的产品也只能找到些蔑片相公、词曲卿客,这些人本来就是留连花间酒肆的浮华子弟,一群女人织出来的织物被这些人写诗作对的吹捧,会把女子纺织厂的名气更往情欲方向牵扯。
游思存十分担心,虽然他家里有钱,但是这次一口气掏出了两千多两对他这个没什么产业的子弟来说也算是很大投入,若是把这笔生意做亏了日后回家都难得抬头,他终于是体会到做生意的难处。
王文龙却胸有成竹,两人坐着滑竿穿过街巷,就见路旁有一群僧人正抱着婴儿宣教。
小孩穿着一领破衣,哇哇大哭,引来许多围观者。
当先老僧面对围观众人说道:“此弃路之女婴也,父母杀子女,是造大罪孽,经书里头是有说道的。”
王文龙和游思存都不禁停下,看着街上这一幕。
说着他的几个弟子便拿起木偶,手指一动一挑,手中的木偶便活灵活现地演起一段佛家因果故事来,故事说的是一户人家父母溺女甚多,后来母亲再次怀孕却生出大蛇,大蛇将其父母全咬死,正是那些死去的女儿回来报仇。
这时的佛家传教靠的就是说这等因果故事,而且演说的方式非常多样,在寺庙里和尚会指着庙中的壁画讲说佛法,至于这些行脚僧则是各凭本事,也有靠说评书演皮影来展示的,也用傀儡戏、布袋戏说法的。
几人演完这段戏之后已经在街角聚集起上百号观众,那老和尚又对众人宣讲:“近日有吴门苏家,其家中孤苦,但有佛心,见路边有女婴被遗弃,收养活之,他子弟竟然考上进士,如今点了翰林,他一家就此翻身——可见收养女儿有大阴德哩。”
他行礼求众人:“我们行脚僧人带着女婴不像回事,若是有余力者,还请将这女婴带回收养,日后定是福报的。”
虽然今年福建受灾,但福州终究是富裕地方,那女婴的父母将她丢在福州街头,多半也是为了自家女儿能有条活路,此时围观众人中,不少人看起来家中就还有余力,一些婆婆姥姥听到有果报的话,再看到那女婴长得确实清秀都上前询问,还有些大户人家的奴仆听到此事好奇询问,然后回去找自己家主人说知。
不一会儿便有辆小轿到来,轿帘打开,其中坐着的一位妇人穿着安人服色,家中多半是做官的。
她看了看那女婴,便对那群说道:“这小姑娘长得颇合我眼缘,我有幸收她做女儿。我家也自斋僧,闻听此事已经备下净室素斋,还请几位师父到我家里小住,细说收养之事。”
围观群众纷纷议论,显然这位妇人颇有地位。
“这是观音巷里张家奶奶。”
“张奶奶果然仁善。”
王文龙看到这场景终于放心,看这张家奶奶的样子显然信佛信的虔诚,多半能够养活这个女婴,他点头道:“可见福州城里对于溺女之事还是颇有人关心的。”
游思存也是高兴道:“看来咱们的纺织厂还有出路。”
第193章 专题报道
几个僧人被张家请去,他家奶奶为表诚心还专门带了养娘,小女婴被养娘接过,在有经验的养娘侍弄之下很快安静下来,依偎在她怀中好奇的看着街景。
王文龙和游思存也坐滑竿离开,回到家中,王文龙先安排了一下家里事情,然后便拿上文稿。
游思存问道:“这就是先生所说的宣传文案?”
王文龙点头:“咱们去报社。”
《旬报》现在是整个福建最有名的报纸,每期的发行量已经慢慢攀升到了一千五百份,连带着王文龙这个主编以及邓志谟、许仲琳等内容编辑也都成为福州的名流。
邓志谟正在报社之中忙碌,为下一期《旬报》的头版文章而苦恼。
随着《旬报》发行的火热以及蜡版油印技术的铺开,现在福州城已经不止一份报纸,竞争情况下,大家自然而然的开始比拼报纸内容,以前《旬报》随便刊登点新闻就会受人追捧,但是随着其他报纸的出现市井新闻一个炒的比一个邪性,这年头的街头巷尾议论真实性往往不高,许多奇妙传言都有流传途径。
《旬报》说东街王家的妇人偷汉子被抓,另一家小报就说这东街王家的妇人其实是扒灰,第三家小报居然说这所偷之汉子乃是她亡夫的鬼魂——报纸内容还没有专门机构能管自然一家说的比一家夸张。
竞争激烈,《旬报》现在如果还拿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当做封面内容多半会影响销量。
邓志谟正在发愁之时这时就见王文龙笑着走进办公室:“志谟兄,下期的头版版面给我留着。”
邓志谟一喜,问道:“建阳可是有什么大事新闻?”
王文龙将自己的纺织厂广告放到邓志谟桌上,邓志谟看了一眼就皱起眉头。
“纺织厂广告放在二三版即可,放在头版只怕是浪费钱。”
邓志谟说的委宛,其实他怕的是王文龙是《旬报》的总编,硬要用头版报纸给自己的厂子做广告,邓志谟担心这玩意儿会拖垮销量。
王文龙却笑着说道:“我这次不是想要做一个广告,而是想要出一系列溺女问题的深度报道,采访不止一篇,至少要连写上三期,造成一个热点问题,让百姓知道溺女问题在福建已经有多么惨烈,造成了多少人间悲剧,所以劳烦志谟兄给我预备下整一个月的头版。”
邓志谟听的都有些懵了,疑惑问道:“这该如何进行?”
王文龙解释说:“这第一篇是我实地去采访溺女现象写出的报道,描写村中父母杀婴儿、女婴流落荒野无依无靠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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