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文匪 第199节

对此，日本政府当然是大为不满。日本领事村井亲自上门，找到美国和英国领事，要求他们制止这种“诽谤大日本帝国的行为”。因为这个电影有美国背景，所以英国人直接把手一摊，表示这不关我的事，你去找美国人谈。至于美国领事，要知道1932年可是美国大选的年份，在这个时候，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更加的敏感。而且美国领事也看得出，国内的局面对共和党不太有利，很多的大财团都开始在民主党这边押宝。

美国的外交官，除了极个别的位置之外，基本上就是公开买卖的。作为总统对于支持他上台的资助者的回报之一，总统会将一些外交官的职务交给那些给他提供过政治献金的人——不管他有没有外交方面的历练。这些带有“外交豁免权”的位置，本来就是给一些人赚钱用的。如今看到胡佛的局面不利，而李谦又和民主党关系密切，所以美国领事当然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些什么了。

“这是我们美国公司的电影，怎么样拍电影，是我们的神圣不可侵犯的言论自由。而且贵国政府也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这部电影中包含对贵国的污蔑和诽谤。事实上我也很奇怪，为什么这部电影才刚刚开始拍摄，根本就没人看过她，你们就能确定这部电影是在污蔑和诽谤贵国？如果你们真的有这样的证据的话，我建议你们可以去向美国法庭提出诉讼，如果美国的法院支持你们的意见，那我自然会服从法律。但是现在，维护美国人民的言论自由，是我的天职。我知道东方国家普遍习惯于传统的专制制度，但是自由才是世界发展的潮流。如果不能理解这一点的话，那就算不上的文明人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战场上的歌声

美国人的态度相当的坚决，所以在公共租界禁止电影的拍摄当然就是不可能的了。而且那个美国佬话里话外的，还在讽刺日本人不是文明人，这真是……不能忍，暂时也要忍着呀。毕竟如今上海正打得热闹，局面还没有打开，这个时候再惹上美国人，即使是疯狂得像军队里面的那些整日里把美英鬼畜挂在嘴上的二百五，暂时也还没有疯狂到这样的地步。

如果这部电影是一般的中国公司拍的，那即是官面上一时间没什么办法，也可以用浪人去解决问题。派上一群浪人，冲过去打砸抢一番，然后自然就不好拍了。但是如今拍这个片子的，是美国公司呀。是到什么叫美国公司吗？美国公司呀，那就是公司有完善的，装备了装甲车和重机枪的，敢用机关枪扫射工人的企业呀。在另一个时空里，卡彭大爷那么牛的时候，根本就不把警察什么的放在眼里，但也从来不敢到诸如标准石油、杜邦公司这里的企业的地盘去捣过乱。因为人家可是真的会用装甲车来碾压你的。

当然，拍电影的美国公司不可能从美国带一队装甲车过来。但是，他们弄几个有冲锋枪的保安还是没问题的，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们可是真的敢开枪扫射的。美国公司的警卫，开枪扫美国人都不眨眼的，扫日本人，那更是手都不会抖一下。所以，上浪人什么的还是算了吧。而且那些浪人们自己也知道，去打砸中国人的商店和去打砸美国企业，这完全是两码事。就算有些胆子大的愿意去，多半也是要加钱的。

不过日本人并不是没有办法，找美国人不行，那就找国民政府呀。啥？日本和国民政府正在打仗？谁说的？我们没打仗，我们只是在摩擦，没看到我们并没有宣战吗？没看到庚子赔款还在按时赔付吗？所以，两国之间还处于和平状态，两国之间的沟通也还是毫无问题的。

于是日本人就直接找到国民政府，要求国民政府阻止这种破坏两国之间的友谊的行为，禁止中国人参加这种“反日影片”的拍摄。

这个时候，民国的外交部长是罗文干。这会儿日本驻中国大使馆代办重光葵便找上了他，并要求他立刻就这件事情答复。对此罗文干表示：“这是美国企业的事情，和我们中国有什么关系。什么，禁止中国演员和他们合作？这可是违背了中国和美国之间的条约的，这怎么可能？”

总之，就是学法律出身的罗文干认认真真地将这件事情所涉及到的各种法律问题，和重光葵扯了半天。不过说来说去，其实中心思想也简单，那就是咱们不敢得罪日本，但也一样不敢得罪美国。总之，就是你们神仙打架，我们不敢管。

另一方面，上海的战事也还在继续。2月8日日军集中力量向十九路军的阵地再次发起强攻，结果还是无功而返，甚至伤亡还很是不小，于是日本国内也坐不住了。陆军再次跳出来，表示要伸手拉一拉海军。而这次，海军也不敢继续再嘴硬了，主要原因是，海军手中的陆战队本来人数就有限，能够用来增援的自然就更少，如今日本海军陆战队已经没什么机动的力量了。而海军的军官们也一直认为，如果不能继续增加军队，上海的局面就无法得到改观。

但是陆军参战，直接就带来了一个新的问题，那就是谁指挥谁的问题。上海的事情，一直是海军主导的，如今海军把事情搞糟了，要陆军来帮忙了，那自然要把指挥权交出来了。

所以，2月8日，海军最后一次强攻不成之后，裕仁便召开了所谓的御前会议。并作出决定：陆军接过上海事变的指挥权，以保证大日本帝国在上海的利益。

根据日本天皇批准的敕令，日军参谋总长载仁急令陆军第九师团（师团长植田谦吉）火速增援上海。2月13日午后，第九师团主力到达上海港，2月16日，该师团全体官兵于吴淞登陆完毕。由此，第九师团长植田中将接替了海军的野村的统帅职务。此时，日本侵略军海陆空兵力已达3万余人，野炮六、七十门，飞机60余架，并有舰艇数十艘集中于吴淞口。仅仅就人数而言，日军对十九路军甚至已经形成了均势。

以此同时，在全国各界的支持下，因为918的事情压力颇大的国民党政府也不得不有所表示。尤其是蒋介石，急于摆脱卖国形象，不得不有所表示。

2月5日的时候，蒋介石就给蒋光鼐、蔡廷锴他们发了一份嘉奖电，并且表示，如果有必要，他愿意亲自到上海来指挥战斗。李谦知道这个消息后，忍不住和黄婉贞吐槽：“蒋介石要是真的来指挥十九路军，怕是用不了几天，就能把上海丢光。”好在蒋介石只是说说而已，并没有真的来。

到了2月8日，国民政府总算是拿出了一点实质性的东西——财政部给十九路军提供了一笔高达五万大洋的特别拨款。到了第二天，国民政府又宣布鉴于日本继续向上海增派部队，国民政府将派遣第五军增援十九路军。到16日，也就是日本第九师团主力到达上海的同时，第五军的主力也基本到位。

虽然双方都有增援，但是战场上的力量对比已经开始对中国军队不利了起来。毕竟国民政府增援的第五军在实力上和日本第九师团还是有明显差距的。

更重要的是，前一段时间的政府停摆也严重的影响了军队，第五军下属的两个师都存在严重的欠饷的问题，哪怕他们都应该算是蒋介石的嫡系部队，也一样逃不过“这个月为什么又不发工资”的老问题。比如说在开赴上海之前，俞济时的第88师已经好几个月没发军饷，几乎就要断粮了。直到开赴上海战场，才算是给他们 发了吃饭的钱。

也正因为这个，所以国民党的军队很多时候军纪松弛，士兵们走到哪里抢到哪里，也不是没有原因的。你想，你让一大堆的人里拿着枪，却老老实实挨饿，那怎么可能呢？

除此之外，国民政府也还陆陆续续的给十九路军提供了一些补充——主要是人员，国民政府给十九路军提供了五千没有武器，也基本上没有经历过任何像样的军事训练的新兵，至于最为关键的武器弹药，对不起，这个主要要靠十九路军自己想办法。而十九路军呢，现在在战斗中也开始感到弹药不足的压力了，而他们的弹药的补给，也越来越依赖于地下的黑市渠道了。

不过即便如此，日本人在战场上依旧没有取得什么进展。20日，日军再次发起全面进攻。这天清早，日军出动飞机十余架，不断在庙行阵地上空往返侦察轰炸，海军舰炮及陆军重炮向庙行阵地猛烈轰击。与此同时，日军炮火猛烈轰击蕴藻浜阵地，企图强渡蕴藻浜，以策映庙行作战。上午9点，日军一部接近小场庙至麦家宅阵地前方，即对我军阵地实行火力搜索。中午，日军3000人向我军发起攻击，防守麦家宅、竹园墩阵地的527团官兵奋起还击，经3小时的激战，日军伤亡累累，无力再战，遂退回原有阵地。

也就在这激战中，李谦完成了关于新电影的另外两首插曲，一首是描绘918东北大学学生的流亡的痛苦的《松花江上》，这首原本是在1935年才创作出来的。李谦觉得这首歌用在这部电影里，实在是太合适了。于是就把它抄袭过来了。至于后面的那首，能体现整个民族的团结斗争的歌曲，李谦选择的抄袭对象则是《团结就是力量》。

本来李谦还一度非常想要把苏联人的《神圣的战争》给抄袭过来的，只是后来考虑到那首歌的俄罗斯风格，甚至是东正教音乐的风格实在是太明显了。所以这首歌虽然非常好，但是用在这里，却有点不太恰当。

相形之下《团结就是力量》在音乐上就带着非常明显的中国特色了，这首歌采用的是中国传统的五音阶，有有明显的西方音乐的影响，可以说是代表着中国新音乐的一个方向。而且曲调简洁，一般人听歌一两遍就能学会，从宣传抗战的角度上，也更为合适。所以李谦最终决定，就选这首歌了。

李谦便将这两首歌抄录下来，然后在电影的碰头会上将它交给了田汉他们。等田汉看过了之后，李谦便开口道：

“这两首歌，尤其是第二首，我有一个想法。”

“李校长，你有什么想法？”田汉问道。

“如今战事正激烈，我想要组织上海大学的学生，将这首歌用合唱的方式排演出来，唱出来，然后我们通过无线广播。甚至可以通过高音喇叭——我们就在苏州河这边的租界，最靠近战场的地方，向着正在战斗的将士们，现场直播这首歌，以表示我们对他们的支持。你们看怎么样？”

第二百三十八章 炮兵连急速射

李谦的这个想法，其实源自于他在另一个时空中看过的一场电影——《莫斯科保卫战》。在那里面有一个场景给李谦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亚历山德罗夫红旗歌舞团来到抵抗德国法西斯最前线，准备举行合唱音乐会。但是正好遇到德军进攻。前线指挥官罗科索夫斯基就让他们在稍微安全一点的地方举行音乐会，同时用很多部电话机将歌声送到前线的战壕中去。最后就在雄壮的《神圣的战争》的歌声中，在苏联炮兵的齐射中，在“炮兵连，急速射”的呼喊声中，苏联红军粉碎了德军对莫斯科最后的进攻。李谦觉得这个场景，是整个的《莫斯科保卫战》中最燃的场景，甚至是苏联拍摄的所有关于卫国战争的电影中最燃的场景——没有之一。

此外，在列宁格勒保卫战中，保卫列宁格勒的苏联红军，也曾经用一次全战线的猛烈炮击，成功地掩护了在列宁格勒举行的，演奏肖斯塔科维奇第七交响乐的音乐会。李谦觉得，这样的，充满了B格的事情，怎么能不赶紧干一下呢？说不定将来中国历史上就又多了一段佳话呢。

对此，田汉却突然表现得有点犹犹豫豫的，好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怎么？你们有什么顾虑？嗯，国民党的特务们肯定会趁这个机会看能不能抓出你们的人。”李谦说，“不过这件事情，你们不用出马，我来安排就是了，国民党还不敢公开把我怎么样的，要玩阴的的话，我也不怕他们。”李谦却将田汉的意思理解成了是不是国民党在准备趁机对付人民党了。

“李校长，我不是这个意思。”田汉见李谦没明白自己的意思，便道，“主要是要按这个剧本，国民党的一些军阀，都要变成正面人物了。其中的某些人甚至是革命的叛徒……所以我觉得，原本的剧本，后面的部分都应该改动一下……”

话说到这里，李谦算是明白了。

“我说……你们党的某些人……”李谦忍不住摇了摇头。他知道田汉嘴里说的叛徒是谁，指的就是19路军的军长蔡廷锴将军嘛。蔡廷锴参加过南昌起义，后来又脱离了起义队伍，而且是带着一部分军队脱离的。要说蔡廷锴的突然脱离，而且是带枪脱离，对南昌起义的失败的确是有很大影响的。

“你们呀，你们知不知道要尽可能地团结所有可以团结的人？”李谦道，“你们党有一些在莫斯科读了两年书，学了一点教条，就以为真的会了屠龙之术，就以为可以搬照这些教条解决一些实际问题的傻瓜。我问你，你们的那个马克思主义，它是唯物主义，还是唯心主义？”

“这还用说？马克思主义当然是唯物主义呀。”虽然不明白李谦的意思，但是田汉还是老老实实地这样回答道。

“既然是唯物主义，那第一条就要尊重客观现实。”李谦说，“怎样才是尊重客观事实？首先就是在遇到任何事情的时候，都要研究一下我们面对的现实情况是怎么样的，而不是翻开书，从里面找出一个放之四海皆准的道理，就以为是解决了问题。这可不是唯物主义的态度。

本着唯物主义的态度，我们首先要分析一下，我们现在面对的现实是什么？现实就是中国正面临着帝国主义的侵略。相比日本帝国主义，我们是弱国，无论是装备还是训练，以及政治动员能力，我们都弱于日本。日本的钢铁和化学品产量，是我们的十多倍，半工业化了的日本，调动国内力量的能力也远超过我们。但我们也有自己的优势，那就是我们是一个大国，无论是领土面积还是人民的数量都是要超过日本的。如果我们能将全国人民团结起来，那么我们就有可能在一场长期的，可能长达十多年甚至数十年的战争中，将日本帝国主义拖垮。

但是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我们要尽可能团结起来，不能让我们本来就有限的力量内耗掉。显然，日本的侵略，以及他们想要把中国变成他们的殖民地的目标。对即使是民族资产阶级甚至是相当一部分地主阶级也是非常有害的。甚至于，即使是蒋介石那样的，完全就是美英利益的代表的买办，从美英的利益出发，也不是完全没有利用价值的。况且十九路军是杂牌，他们和蒋介石其实有相当深的矛盾，我们对他们的赞扬，也是在逼迫蒋介石。王明他大部分时间都躲在莫斯科，他知道个啥？”

如今王明已经回莫斯科了，主持中央工作的是博古。当然博古执行的，也还是没有王明的王明路线。但是，即使是没有王明的王明路线，李谦以就是属于应该团结的朋友的。李谦对党的有些领导人有些不满，这也是大家都知道的。但是即使是王明博古，也要承认，这不是敌我矛盾。而且田汉也知道李谦其实已经很给人民党面子了。他骂国民党都是在报纸上公开的骂的，但是骂人民党的人，那都是和人民党的党员在私下里骂的，在公开场合，李谦几乎从没有说过人民党的不对。

“所以对于李谦先生，就像对鲁迅先生一样。我们可以允许他们有一些和我们不一致的地方——毕竟他们是党外人士。但是我们也要努力地影响他们，让他们走上正确的道路。”这是博古对左联的工作提出的建议。而这一建议的结果之一就是后来鲁迅和左联中的一帮子人弄得关系非常差，这里面也包括田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