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文匪 第190节

“张老先生，我得到了美国朋友的情报，日本人可能很快就要对商务印书局和图书馆动手了。”一见到张元济，李谦便这样说。

张元济吃了一惊，道：“消息可靠吗？不是吴铁城已经完全同意了日本人的条件了吗？”

“就是因为吴铁城已经完全同意了日本人的条件，日本人才非立刻动手不可了。”李谦说。

“什么？”张元济有点不太明白了，“李校长，您说的这是什么道理？”

“张公，您可能不知道，日本的陆军和海军，一向是互相别苗头的。这次日本陆军，仅仅以微小的代价，便占据了整个的东北，在日本国内一下子长了脸；前一阵子海军的一些人抓着陆军的辫子，找陆军的麻烦，如今在日本都快要被骂是国贼了。所以，日本海军总要干点事情，好证明一下自己，要是他们也能像陆军那样，轻松地把上海拿下来，呵呵……张公，日本人的那些条件，本来就是觉得政府不会答应的，没想到政府居然就答应了。另外，我朋友告诉我，就在今天，日本海军省又下令调航空母舰“加贺号”、“凤翔号”，巡洋舰“那珂号”、“由良号”和“阿武隈号”3艘及水雷舰4艘从本土出发开赴上海。这些军舰的调动，都是要花钱的，如果不是下定了决心要搞事情，他们才舍不得这样调动军队呢！所以，我估计，今天晚上，最多到明天，日本人就会发起进攻。张公要尽快做好准备。把最有价值的东西，立刻转移。”

听了李谦的话，张元济没有说话。老实说，对于李谦说的这些话，张元济还真有点不太相信，毕竟，一个哪怕只有一点点的良知的人类，也很难相信日本人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李谦也看出了张元济有点迟疑，便又道：“张公，这种事情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我已经让上海大学暂时停课了，并且已经在将实验室里面的设施和数据进行转移了。”

张元济想了想，然后道：“那好，就以整修的名义，先把图书馆关闭，把那些图书先转移到地下室。另外，让尚公小学暂时停课……唉，希望李校长你的消息是错误的。”

说完，张元济还恨恨地将手杖在地上顿了好几下，然后又叹道：“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当晚11时零5分，上海市公安局接到日方村井给吴铁城和上海市公安局长的回信。村井对上海方面接受日方四项要求表示“满意”，却又以保护侨民为由，要中国军队必须在当天晚上12点之前全部撤出闸北。而上海市长吴铁城接到该回信已经是11时25分了。

吴铁城接到这份信件，就知道大事不好。他知道，如今只剩下35分钟了，即使他同意这些条件，驻守闸北的19路军，也是不可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完成撤退的。这在技术上就是不可能的。

而日本人提出一个在技术上就完全不可能的要求，那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日本人已经决心动武，而且还要用这个办法将破坏和平的责任推给中国人。吴铁城赶紧往日本领事馆挂电话，但是电话根本没人接。

他又赶紧给19路军总指挥，淞沪警备司令蒋光鼐将军打电话，将这件事情告知给他。然而话还没说完，他的耳边就已经传来了日军的炮声。吴铁城低下头，看了看手表，这个时候是11点30分。

第二百二十六章 歌声

在隆隆的炮声中，早有准备的李谦立刻安排还在上海大学的人员进入防空洞。因为类似的演习在918之后，已经在上海大学举行过好几轮了。

学生们都进了防空洞，至于那些至关重要的资料、设备什么的，自然更是早就进行了转移。在安排好了这些之后，李谦看到负责工厂那边的转移的华克之来了，便问道：“工厂那边都转移好了吧？”

华克之便回答道：“李校长放心，小学生们都已经进了防空洞，工人也进了防空洞，至于设备，能转移的也转移了。如今黄校长在那边照看着学生，她让我搞来提醒你一句，兵荒马乱的，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有些人在平常的时候不敢把你怎么样，但是在现在这样的混乱中，很多家伙都可能趁乱对你下手的。”

李谦听了，知道黄婉贞说的这话绝对是没错的。在战乱中，自己要是突然按美军标准“失踪”了，那大家都没有确定的责任，然后……至少日本人是非常希望自己“失踪”的。

“李校长，您说过，在整个上海大学，最为珍贵的财富不是大楼，不是设备，而是那些有着拳拳的爱国之心的青年。而我觉得，在这些青年中，您才是最为宝贵的一个。所以，黄校长，还有九哥，他们都让我过来之后，别的啥事都不要管，就专门盯着你，不让你往外面跑。”

华克之又补充了这么一句。李谦看看他，还没说话，他就赶紧又开口道：“李校长，在这件事情上，我是坚决地站在九哥和黄校长那边的。保护国宝，人人有责。这事情，没得商量。”

李谦道：“你说这个干什么？难道你觉得，我就是个不知死活到处闯祸的熊孩子？放心，咱们也怕死的。啊，不知道商务印书馆的图书馆那边怎么样了？”

“李校长放心，九爷已经带着一群弟兄们过去帮忙了，肯定不会出事的。不需要我们过去添乱。”华克之看了李谦一眼道。

“啊，那好。”李谦站起身来道，“反正我的东西都已经放进了地下室。要不我们去大防空洞看看同学们的情况怎么样吧。”

这个要求倒是非常符合华克之的意思，因为同学们现在都转移到防空洞里面去了嘛，李谦还在办公楼里面乱跳个啥？

于是李谦便在华克之的陪伴之下，来到了防空洞中。

要说上海大学的整个防空洞，挖的不算太深。这是因为上海大学就在黄浦江边，地下水的水位比较高，所以要挖深，技术上很麻烦。既然如此，那就只能靠钢筋混凝土的厚度来凑了。防空洞在教学楼下面大概5米的深度，洞顶的混凝土后度足足有两米。基本上能够免疫日军所有的武器了。

另外这处防空洞在设计的时候，李谦吸收了重庆防空洞事件的教训，给防空洞配备上了相当好的照明和通风系统。但是除此之外，这个防空洞的其他部分就相当的简陋了。因为李谦估计这个防空洞也用不了几次，在这里花太多的钱没必要。

不过如今，这个防空洞中倒是很有点拥挤。这主要都怪生物系的那帮子家伙。他们在这里摆了一大堆的架子，在这里种起了蘑菇。顺便说一下，这个技术也已经流入了多个苏区，以至于几处苏区，向外界走私的物品当中都突然多了很多的蘑菇。

至于这对上海大学的影响，那自然就是上海大学的食堂，最擅长的就是做各种蘑菇，不管是逮着什么菜，他们都能给它配上蘑菇。甚至就连永久自行车厂的附属小学都受到了影响。很多年之后，一些当年在这里读过书的学生们都会满怀深情地回忆起上海大学的蘑菇炒兰花豆。

在这些堆满了蘑菇培养基的架子旁边，有不少学生都直接坐在有些潮湿的地面上。上海大学其实已经将一部分学生疏散了。但是学校里还有不少的东北学生，他们可没别的地方可以疏散，于是便都躲进了防空洞中。

这些学生中的不少人，刚刚漂泊奔波了这么久，才总算是借着上海大学暂时安定下来，但是一转眼，上海似乎又要步上东三省的后尘了——这怎么不教人心生悲痛，一些学生甚至都忍不住流下了泪水。而在他们的感染下，很多上海的同学们也感到心中一片茫然。

这时候，从防空洞入口那边传来了这样的声音：“李校长，李校长来了！”

大家便向着洞口的方向望过去，只见李谦穿着一件藏青色的长风衣，大踏步地从洞口那边过来了。

钱三强这时候也在防空洞里面，他本来正在读书，但是在他旁边的一位东北大学的女同学却首先忍不住哭了起来，接着更多的人都抽泣了起来，便是钱三强，也不满有些心慌。

后来钱三强在回忆起这段事情的时候是这样说的：“那时候我自己虽然强作镇定，对自己说不要慌，上海不是东三省，我们不可能再一次不抵抗，将国土拱手让人了。但是我们的心中却都没有谱，因为那个时候，我们中国的军队，在面对日本的武力进攻的时候，还从没有真正的奋起反抗过。在济南，我们一枪不放就退了；在东北，我们又是一枪不放就退了；如今轮到了上海，我虽然对自己说，上海很重要，但是，难道东北就不重要？所以，我的心中也是一片慌乱，书也完全看不进去了。

但就在这时候，我听见有人喊：‘李校长来了，李校长来了。’我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了下来，感觉一下子来了个高个子，就是天塌了，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李谦走进来，看了看大家，他也从大家的脸上看到了大家的担心，于是便道：“同学们，我刚刚了解到了一些新的消息，现在来告诉大家。”

大家便都安静了下来，所有的眼睛都盯着李谦。

“日本帝国主义，向我国闸北的守军发起了进攻，但是这一次，我们没有不抵抗，我们没有不抵抗！”李谦大声道，“闸北的守军正在奋起抵抗，我的一位住在闸北一带的朋友告诉我，他听说，日本人的第一轮进攻已经被打退了！现在，战斗才刚刚开始，我们虽然打退了敌人的第一次进攻，但要说战事的胜负，还为时尚早。但是至少，这一次，我们在英勇地抵抗了！我相信，只要我们中国人民勇于抵抗，勇于牺牲，中国就绝不会灭亡……”

“李校长，李校长，我们能为抗战做点什么吗？”有学生喊道。

“现在是晚上，局面还太混乱。等到明天天亮，我相信大家都有机会为抗战尽一份力量的。”李谦说道，“我们医学院的同学，可以组织战地医疗队；我们其他的同学，也可以在宣传，在后勤方面为抗战出一把力。现在我们就先把明天可能要干的事情，先分好组，做好准备……”

于是大家便凑了过来，李谦开始和他们商量，将他们分成不同的小组。而这个时候，那几个美国人也同样躲进了防空洞里。早在李谦发表演讲的时候，高文便摸出了照相机，赶紧拍了几张照片。看到李谦准备分配明天的事情，高文便对旁边的助手希尔道：“嘿，希尔，我们把摄影机架起来吧，这段东西，我觉得非常有价值，可能能卖上百美元呢。”

于是几个美国佬便在防空洞中将摄影机架了起来，将这一段事情都该拍摄了下来。

花了三个多小时，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着，最后把事情基本上布置好了。这时候已经到了快五点了。

李谦低头看了看手表，然后道：“马上就要到五点了，看来大家是没时间睡觉了。不过距离太阳出来还有一点时间。赶在太阳出来前，要不我教大家唱一首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