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不求生 第693节

巴特勒元帅皱起眉头，本想制止这位伤兵突兀的问题，不过里德伸手劝止了他。

里德说：“那是二十年前的事情啦！新泽西州帕特森的25000名丝绸工人为争取八小时工作制而举行罢工，纽约报界对此采取了缄口不言的态度，我作为《群众》杂志的记者，独自赶去采访，结果被以蔑视侮辱警察的罪名投入监狱。在监狱里面我结识了许多英勇的罢工工人，里面就有一位华工，我同他学习了中文版的《国际歌》和《马赛曲》，还另外学会了一些简单的中文对话，出狱以后我就萌生了去中国看一看成功的社会主义革命的想法。”

“您在亚洲最终看到了什么吗？”

“我看了什么呢？我看到了一个梦，一个金色的梦乡，也是一种和美国梦截然不同的理想。”里德说道，“美国梦许诺给了我们每一位公民个人奋斗去获得物质财富的神话，但在中国的革命里，我看到了人民可以拥有不一样的理想，而不仅仅是去追求个人奋斗的成功，他们致力于改变社会的逻辑，致力于构建一套和个人奋斗论迥然不同的社会逻辑。”

“那到底是什么？我还不明白，工会的主席告诉我社会主义就是大家都能拿相同的工资。总统先生，您看，我的皮肤是黑色的，因为我的外祖母是个黑人，哪怕是我的爷爷奶奶和父亲都是白人，我也在查尔斯顿斯的工厂里也只能拿到不足其他工友三分之一的工资。”一位皮肤泛着微微浅黑色的伤兵问道。

里德告诉他：“社会主义的梦想就是自由，是一切自由人的自由联合。我们美国人曾经乘坐着那艘叫五月花号的船，来到了美洲的土地上，杀死了许多人，也建立了许多城市，然后我们把自由女神像放在了纽约的海岸上，人们相信来自世界各地的人民都可以到美国这片应许之地来追求个人奋斗的成功……直到我们认清现实，看到自由女神像被海水冲走，才明白明天只会是下一个没有安全感的辛劳之日……”

里德站起身来，他站在医院病房的中央，看着眼前并排躺在一起的众多伤兵们，说道：“纽约港的自由女神像上，镌刻着这样一句诗——‘让那些因为渴望呼吸到自由空气，而历经长途跋涉也已疲惫不堪，身无分文的人们，相互依偎着投入我的怀抱吧！我站在金门口，高举自由的灯火。’这是美国曾经向世界庄严许下的诺言，但我们事实上并没有做到敞开胸怀，平等的迎接每一位辛勤的劳动者，不是吗？”

“社会主义的梦想，就是要完成美国先贤曾经许下却没有完成的诺言。我们不会再拿个人奋斗的神话来搪塞劳动者的失落，我在中国已经看到了答案，在亚洲，革命者们找到了兼顾自由和平等的办法，美国人又在等待着什么呢？我们要公有制，我们要国营企业和农场，我们要工会参与企业管理和基层自治，我们也要劳动者的同工同酬和平等待遇

——曾经的美国梦是一条冰冷湍急的大河，企业主和资本家告诉你们，只有有勇气扎入水中的人，在溺水时不要放弃求生，坚持挣扎，终会到达梦想的彼岸。而我要告诉你们，社会主义的梦想就是在这条大河上用美国业已积累百年的庞大财富，构建一道桥梁，让所有人都能公平、自由、平等的分享彼岸的美好。”

里德的演说，很快就在医院中收获了成片的热烈掌声。其实很多士兵听完这席话以后，依旧未必能够搞得清楚社会主义的真意究竟为何，但在美国的意识形态环境下，里德这种激动人心的演说方式，确实要更加卓有成效。

至于社会主义具体如何实施的政策细节问题，那自然还会有许多联合工团的政委、干部，在今后继续向基层的工人、农民、士兵们一一做具体的解说。

美国社会曾有过根深蒂固的“美国例外论”思潮，就算是里德本人也不能完全免俗，他和巴特勒元帅离开伤兵医院以后，两人并排坐在开往阿巴拉契亚战场前线的军用汽车上时，里德还把林淮唐代表中国和东共联人民发来的信件拿给巴特勒看。

“林书记长向我们提出一个重大的建议和请求，中国同志希望联合工团可以发表一份声明，邀请中国军队从西雅图登陆，帮助我们彻底打开内战的局面，元帅，您认为这计划怎么样呢？”里德缓缓说道，“中国同志还希望我们能够改变作战计划，把主力部队转移到西方来，将打通西雅图和芝加哥之间的陆上联系作为最为优先的目标。”

巴特勒元帅稍稍沉默后，说：“林淮唐先生可能并不那么了解我们的实际情况。”

“斯梅德利，你认为大陆红军该怎么做？”

“总统，您不打算在党内的中央委员会会议或政府的内阁会议上讨论这个问题吗？”

里德闭着眼睛说：“我想在正式会议的讨论之前，先和你谈谈这个问题。”

军用汽车飞快行驶在道路上，没有多长时间就开出了金伍德的城区，在大陆红军另外好几辆装甲车的簇拥下，一路就准备开向阿巴拉契亚山区的大陆红军正面战场。

在那片上万年来玄武岩林立的山岭之地，红旗阵阵飘扬，横贯了整条地脉。数以万年来，自大西洋沿岸和加拿大方向吹拂而来的阵阵寒冷飓风，把阿巴拉契亚山脉这座曾经全地球最高的大山风化无数，削去了它顶上的一道道峰冠，直到它变成今天的高度。

现在，大陆红军的阿巴拉契亚集团军，以及在山区隘口另一侧的麦克阿瑟叛军东方集团军，双方各以数十万计的庞大军队，再加上无数军列装载的火炮、机枪、坦克，成千上万辆卡车运输的弹药、粮食、军资，都堆砌在山脚之下，直要把阿巴拉契亚山恢复它亘古时代旧有的高度。

巴特勒元帅手上还带着大量地图和军队编制、番号相关的文件，阿巴拉契亚集团军是大陆红军各支部队中规模最为庞大的一支军团，同时在兵力补充、技术兵器、职业的军官和士官队伍方面，阿巴拉契亚集团军也享有仅次于底特律集团军的优先级。

而且从时间上来说，阿巴拉契亚集团军的成立时间比底特律集团军更早一些，再加上阿巴拉契亚集团军所要防守的战线远比底特律集团军所要据守的北线战场更为宽大许多倍，所以阿巴拉契亚集团军一直拥有着大陆红军所有集团军里最为庞大的兵力规模。

顶峰时期，阿巴拉契亚集团军最多拥有2个骑兵师、18个步兵师和若干支旅级和团级独立战斗群部队，总兵力高达三十余万人，是大陆红军各集团军中兵力最少的西南集团军总兵力四倍左右。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阿巴拉契亚集团军的兵力补充大成问题，使联合工团政府好不容易动员、征召和训练起来的新兵员，都是一个营又一个营的补充到东线战场，然后很快就在山区的血肉磨坊中消耗殆尽。

巴特勒元帅看着那些伤亡数据，已经不是心情肉痛的问题了，刚刚离开伤兵医院，他非常清楚文件上的每一个骇人数字都意味着什么，一万人的死伤背后，就代表着多少有志青年的陨落，代表着多少为了新美国梦而牺牲、而破碎的家庭正在悲凉之中。

第二十二章 史上最大土飞机

“我们的兵力现在非常有限。”巴特勒元帅说道，“每一个战场都互相联系，也只能勉强维持一个非常脆弱的平衡，如果要再开辟一个西北战场，破坏目前与我们关系还算可以的北境三州中立地位，我们的整个战线就有可能出现全面崩溃的危险。”

山区方向又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阿巴拉契亚集团军的战士们，在不少废弃煤矿的地下坑道里都填满了炸药。等到某一段阵地被叛军占领的时候，大陆红军的侦察兵们确认了叛军军人开始在新阵地上修筑防御工事的时候，大陆红军就会引爆地下坑道里掩埋的大量炸药，用“土飞机”把大批叛军士兵和他们占领的阵地一起送上天。

轰隆巨响中，山摇地晃，无数黑色的玄武岩都被巨量炸药的爆破炸裂，山石四溅，灰尘更是遮天蔽日，那种场面就好像自然界的火山喷发一样壮观，蘑菇云中，就连地理都会为之改变。

就连里德都被这剧烈的爆炸给震惊住了，巴特勒笑着向总统先生解释说：“大陆红军的超大规模坑道爆破战术，来自于第三国际中的英军顾问们。不列颠联盟的盟顾问团里有好几位参加过一战的老将军，他们很熟悉这套在欧陆战场行之有效的战术！”

早在上一次世界大战爆发以前，英国皇家工兵就从日俄战争的实践中注意到永固工事极难攻破，他们就此展开研究，发现 攻方从悬崖底部的掩体内向守方阵地掘进，利用地形掩护减少工程量，接着就要充分利用“战争地质学”的智慧来对付敌人脚底下的阵地。

里德向巴特勒了解这种坑道爆破战术的奥妙以后，也说道：“联合工团政府应当从我们的知识分子队伍里面，召集一批地理学家到阿巴拉契亚战场的前线来，学者们肯定能比煤矿工人、工兵和建筑工人都更了解阿巴拉契亚山脉总体的自然地理情况。”

“是的，当然煤矿工人这些具有丰富实践经验的同志，也能在具体而微的小细节上指引工兵团的挖掘工作。”

在复杂的地质条件下，挖掘工作也多种多样，工兵们针对不同的地质状况使用不同的工具进行掘进，地理学家们还可以为工兵部队提供许多意见，帮助大陆红军寻找更有针对性的挖掘路线。

还有像具体要埋设多少炸药，要炸毁那些矿井和坑道能够更有效的炸飞敌人，这些都需要学者和红军工兵们相互合作起来。

五大湖地区和阿巴拉契亚山区本来就是美国采煤业最集中的地带，所以大陆红军也是美国内战各方中可以召集到最多矿工的一个政权。

煤矿工人和普通士兵比起来，那就是大师级的掘进高手，越是难以掘进的地带，他们的技能就越能够得到发挥。

为了确定方位，掌控掘进的方向，地质工程师们要奔走于各个施工点，确认施工的方位正确，而工兵按照工程师的方位记号向前掘进，然后就是许多掘进机登场的机会，在穿过含水层时，为了避免透水，还必须要用钢圈将分层地带隔离开，面对一些早已废弃因而年久失修的旧煤矿时，红军也要使用混凝土制成的隔离圈。

“我想在大陆红军胜利爆破几次以后，麦克阿瑟的人马应该也会有所提防吧？”

巴特勒元帅回答道：“是的。现在叛军会用水壶和听诊器改装成听声工具，他们甚至还把自来水公司用来检查水管的检漏棒拿来检查我们的挖掘情况。还有更高级的电力监听站，防御阵地的节点放置了电力控制的监听器，只需一个监听员戴着耳机坐在监听站，上方放置了电流表，就能显示是否正确运行。”

巴特勒接着说道：“但是这种办法只能起一些很小的效果，阿巴拉契亚山区的战场如此庞大，险峻的山地里，到处都是上百年来美国前代工人留下的煤矿遗址，叛军不可能用这些笨办法监控到每一处矿井和地下坑道，他们最多可以防止个十分之一，总体来说，敌人面对我们的爆破战术还是防不胜防的。”

这些地下坑道爆破的炸药量，动辄就是数百数千磅，大型炸点甚至要动用数万磅，所以爆破时自然也要计算好撤离的距离。计算出所需的炸药数量之后，将所有的炸药装在防水容器里堆积起来，之后建立数道隔离墙，以防冲击波进入坑道内部，最后就可以准备起爆。

一次树形结构的爆破，利用同一个主要坑道就能完成多次爆破任务，利用连锁反应，大陆红军之前就把多达26个大小不一的土飞机炸点连在一起，这些炸点每一处都掩埋了数万磅的炸药，它们沿阵地一线排开，现在巴特勒就准备带里德去看一看这场足可以改变大自然地形的盛大烟花。

汽车停在了大陆红军战线的次要纵深梯队里面，红军没有声张总统的到来，但是许多士兵都看过里德的画像和照片，所以对总统亲自到前线视察均深感兴奋和鼓舞。

特别是工兵部队的战士们，他们和好几名来自中国和英国的地质学顾问待在一起，已经准备制造人类历史上最恢弘的一次爆破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