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不求生 第692节

罗斯师长又看了看副官送来的报告，他们师现在固守河岸阵地，这段时间主要就是在抢修工事，被动应对大河对岸南军的炮兵轰炸和战机空袭，结果还是付出不少损失。

“不爱惜人。”罗斯师长把那张报告纸握在拳头里面，使劲儿揉成一团，他的心情糟糕透顶，“太不爱惜人了，一直被动挨打下去，士气也会成问题，可是没有新的增援和补充，缺乏突击力量，又要怎么摆脱被动局面呢？中央到底是怎么想的！”

罗斯师长现在对里德总统的决定越来越生气，只是他作为一名师长，作为一个战术级别兵团的指挥官，当然很难从全局着想，也很难想到当自己的部队如此困难之时，其他友军袍泽的情况其实也并不会好到哪里去。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这问题对于大陆红军各个集团军而言都是如此，尤其以东线战场的阿巴拉契亚集团军为最，他们从内战爆发的第一时间，就不得不在兵力、装备、训练都处于明显劣势的情况下，面对麦克阿瑟叛乱集团的主力部队重点进攻。

惨烈的战局从1937年的三月间开始，一直打了好几个月的时间，打到现在，阿巴拉契亚山脉上的几个重要隘口，无不是血流成河，躺倒了大陆红军和叛军的遗体，尸骸枕籍，野无空地，每一丛灌木和荆棘之间，每一块嶙峋的山石和每一条崎岖的山路中间，都流满了北军和东军士兵的血液。

负责进攻阿巴拉契亚山区的叛军主力是西方集团军，这支部队以战前的美国陆军主力编成，是全美内战中武器装备最为优良、受训练程度也最高的部队，精锐程度冠绝全美，没有之一，兵力和后勤补给也都非常充足。

然而就是这样一支麦克阿瑟视为珍宝的绝对主力，在特拉华峡谷、在阿勒格尼高原、在蓝岭、在尚普兰谷地、在谢南多厄河谷和大雾山……西方集团军的攻势却屡屡受挫，麦克阿瑟麾下最精锐的士兵在阿拉巴契亚山脉的玄武岩前，撞得头破血流。

用西方集团军总司令艾森豪威尔的话来说，那就是“美国人的鲜血灌满了阿巴拉契亚山”。

大陆红军的阿巴拉契亚集团军战士们，利用山区纵横交错的泉水、小溪、瀑布与河流层层设防。阿巴拉契亚山区有巨大的煤矿，已经被挖掘了200多年，因此密布地下坑道，红军利用这些隧道进行防御和机动，而且山脉森林茂密，生长着全世界最大片面积的阔叶落叶树森林，使进攻方的大规模机动显得异常困难。

里德的总统专机刚刚迎着一阵小雨，降落在了匹兹堡南方的金伍德机场，这里距离阿巴拉契亚战场的最前线只有几十英里的距离，里德刚刚走下飞机的时候，耳边就能听到一阵隐隐约约的爆炸声，前线的硝烟和血腥气几乎就要弥漫到他的面前。

“我们需要再次打开局面。”

里德在小雨里摘下他常戴的那顶圆形宽边礼貌，朝着阿巴拉契亚山脉的方向微微鞠了一躬。

第二十章 金色的梦乡

金伍德机场下着一阵淅淅沥沥的小雨，好在雨很快就停下了，天空也很快放晴，并不影响大型运输机的起降。

里德总统穿着一件深色的双排扣大衣，摘下圆形礼帽，他的气色比去年刚刚胜选时的模样憔悴了不少，两眼的眼袋明显耷拉下来，看得出来在联合工团各方面的工作上都耗费了许多心力，特别是在芝加哥政府最早期的幼稚阶段，当大部分美国社会党的中央委员们都接连犯下许多不可饶恕的愚蠢错误时，也是里德在想尽办法给所有人擦屁股。

白劳德在纽约长岛灾难性的失败，造成的巨大阴影，直到今天还覆盖在大陆红军阿拉巴契亚集团军防线的上空。

红军没有办法威胁到麦克阿瑟军政府的后方，这一点极为致命，直接导致阿巴拉契亚集团军虽然防守战打得非常漂亮，但却缺乏真正反攻到东海岸去的能力。

陪同里德总统乘坐专机抵达前线的巴特勒元帅，从旁说道：

“战争这大半年来，我见过许多白挖的堑壕。从休伦湖的那一头起，直到这里，至少有千百万立方米的土，全都白都挖了。到底是什么原因呢？我们的人常常在自己的后面挖一条阵线，而军队并未事先占领这个阵地，那里既没有大炮，也没有机关枪，什么都没布置。我们按照老习惯在等待，心想，等我们退却到那里，就占据这个阵地。”

巴特勒是大陆红军的总司令，也是里德在军事方面最重要的助手，这位战前美国海军陆战队里的传奇人物，说话声音十分冷峻和理性：

“结果敌人却迂回到后面，比我们先到达那里。因此这些工事就白白丢掉了，以后我们赶到某个城市，背对着城市，毫无准备，于是又挖新战壕，不是三个月，而是三天就要把战壕挖好，我们在这些战壕里和敌人鏖战到底，直到战死……”

巴特勒所描述的就是残酷的北线战场，特别是底特律围城战最早期的状况，大陆红军许许多多有经验的骨干军官就是死在那片战场上，死在了加拿大人的手里。

好在现在北线形势已经有所好转，一部分底特律集团军的部队甚至反攻到了加拿大境内——加寇部队中流亡者和原住民、英裔军人和法裔军人之间的裂隙，也在顿兵坚城之下数月的困顿以后，越变越大，并开始成为一种直接影响到加拿大侵略军战斗能力的负面因素。

里德的精力超群，或许所有成功的革命领导人在这方面都具有相同点，特别是在林淮唐成为全世界革命者的偶像一级人物以后，许多新生代的革命领导人，比如说不列颠联盟共和国的莫斯利，比如说法兰西公社的乔治·瓦卢瓦，还有北意大利社会主义共和国的墨索里尼，他们都把林淮唐视为模范，并且有意去模仿林淮唐在工作和生活两个方面的行事作风。

里德也和林淮唐有些共同点，比如说精力充沛，在工作方面的巨细无遗。

但总体而言，里德处理行政性事务的能力不可能像林淮唐那样强大，他的特点在于擅长与人相处，擅长包容与调和众人的意见。

抵达金伍德机场以后，里德没有直接去前线防区视察战况，而是和巴特勒元帅一起到金伍德医院探访伤兵。这座医院在内战刚刚爆发时还只相当于一个社区诊所的规模，内战爆发以后，巴特勒元帅亲自从芝加哥和克利夫兰调动了许多医护人员和工程人员赶到金伍德，把这座医院的救治规模扩大了几十倍之多。

现在简陋的社区诊所，已经拥有了好几座整洁明亮的大楼，医院里的各类医疗设备也非常齐全，数量惊人的医生和护士来来往往，人潮川流不息，医护大厅里满溢着消毒水、血腥气和酒精的味道。

巴特勒元帅在金伍德医院向总统介绍说：“她就是安娜护士，东线战场上最有名的白衣天使。安娜护士是野战医疗营的一员，她总在运送伤员，甚至还多次冒着叛军的炮火跑到火线下面把伤兵救了回来。”

里德注意到这个羞答答的女孩还非常年轻，看起来可能连二十岁都不到，她的身材非常瘦削，可是手臂和肩膀的肌肉线条还是十分明显。

里德微笑道：“请坐，安娜护士，我们在芝加哥都听过您的事迹了，我也知道是您把我们那些值得骄傲的小伙子们救回医院。”

“头一天是别人负责运。”姑娘还是羞答答的说，“我后来才开始……”

巴特勒元帅问道：“总共108个人，对吗？这可是非常惊人的成就。”

安娜还是很不好意思的说：“不，把第一天也算在内，是这么多，但第一天我还没有上前线，我只救回来了九十多人。”

里德和姑娘握了握手，说：“您还没有休息过吗？看得出来，安娜护士您太疲惫了。”

安娜的神情与里德差不多同样憔悴，但她毕竟还只是一个女孩而已：“对，我也想立刻去休息。但手下的卫生员已经躺在那里，他们已两夜没睡觉了，我想要先让他们休息好。”

“总统先生，这是伤兵们希望托我送给您的礼物……”

安娜把一只用炮弹废弹壳做成的水壶，交到了总统的手中，这份礼物又令里德为之动容。在伤兵们休息的床榻旁，还放着基本破旧的马克吐温小说，一些翻烂了的西点军校士官教材，里德还注意到还几个写的整整齐齐的笔记本，他从一位右腿被敌人炮火炸伤的小伙子手里借来一本笔记本翻阅，上面满满当当都写着如何躲避和防御炮击的经验心得。

在笔记本的最后几页，伤兵则用彩色的铅笔画了好几副漫画，人物形象是米老鼠和唐老鸭，绘制的内容则是对战后社会主义和平建设年代的美好遐想……

里德有些忍耐不住热泪盈眶，他坐在这位伤兵的床边，受伤士兵的一只脚高高吊起，突然，里德开始和伤兵们谈起他自己的童年生活，里德的外公曾经是俄勒冈州波特兰的首富，但他幼年时外公离世，里德就住在外祖母家，受他外婆家的一位中国厨师照顾。

里德从那位中国厨师处听到了许多中国神仙鬼怪故事，激发了他对异国的向往之情，稍大一些以后里德的父亲担任了联邦法官的职务，然而由于父亲的刚正不阿，在那段进步运动与美国黑恶势力斗争最激烈的岁月里，里德的父亲揭露了许多贪污和行贿的商人和企业主，因此受到打击报复导致破产，家道中落。

里德向医院里的每一位伤兵都展开微笑：“后来，我给自己安排了一个用作工和写游记挣路费去环游世界的计划，我受雇作为牛倌，乘上一艘牲口船去利物浦，雇主给我的报酬就是免费乘船。到达利物浦后，我从那里步行到伦敦，以后又乘船去巴黎，再从那里乘火车到西班牙。”

“在英国乡村的农家小仓中，在巴黎灯火辉煌的咖啡馆内，在马德里沸腾的市集广场上，我认识许多形形色色的人物，他们之中有社会主义者的，也有无政府主义者的；有劳工领袖的，也有税收改革论者的。然后是街市、公园、戏院、旅馆、贫民窟、赌场、秘密舞厅、钢铁厂、磨坊、农场、伐木场……我曾在威廉斯堡桥的桥墩上度过了一个夏夜，也曾在富尔顿市场一个装鱿鱼的筐子里安睡了一个夜晚。”

第二十一章 社会主义美国梦

“再来，总统先生，您是什么时候去的中国，了解到了马克思林君汉主义呢？”有一位伤兵忍不住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