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不求生 第686节

“是自由黑军！”

皮埃尔彭特惊呼出声，而在峡谷外的战场上，局势也再度发生变化。自由黑军队伍里的搭枪皮卡和摩托车在荒原上爆发出了惊人的灵活性，原本是战前司机用来运输货物的、普普通通的卡车，由于内乱的变幻莫测，于偶然之中身价百倍，成了具有威慑力和机动力的兵器，从而创造了崭新的战略和崭新的战术，使习见的战争面貌为之改观。

中部大平原上的战事，就像是复刻了二十年前的俄国内战，只是因为美国的工业基础更加发达，自由黑军的机枪车不像俄国内战时的马赫诺黑军那样，还需要仰赖于无蓬的轻便马车，而全是以动力强劲的卡车和摩托车为载具。

由搭枪皮卡和摩托车组成的军队拥有闻所未闻的机动能力要让这样的军队损兵折将谈何容易，要俘获这样的军队更是不可思议。

皮埃尔彭特心有余悸，他给盖茨讲起从前在丹佛听说过的故事：“……自由黑军！这是一伙活动在怀俄明州和内布拉斯加州一带的无政府主义者，他们信仰所谓的刘师复-马赫诺主义，队伍里没有步兵、炮兵和骑兵的分野，野主力是比我们要多得多的机枪车。我听说过自由黑军偷袭夏延市的故事，满载粮食、燃油和机械备件的大车伪装成人道主义车队，突然一名病恹恹的神甫在头顶上打开无政府主义的黑旗，以密集的火力迫使州政府交出有产者，交出无产者、酒、燃油和乐器……”

在皮埃尔彭特的描述中，这支被他叫做“自由黑军”的军队简直就像是吟游诗人口中的存在，是比迪林杰军团更加正牌的绿林好汉。

他们凶残、暴乱、贪婪，架在货物下的机枪，藏在农场马厩内的机枪车，已不再是战斗单位，这类隐秘的火力点只可猜测，却不可捉摸，不成整体，这样一支把装备分散于各处角落中的军队，自由黑军只消一个小时便可让其进入战斗状态，至于转入平时状态连一个小时都不消。

按皮埃尔彭特的说法，那么自由黑军不仅是一支军队，而且好像还代表着一种生活方式和一种主义和精神。他们没有巩固的根据地，据说是已经夺取了怀俄明州的首府夏延市，然而也并不长期据守和经营。

而是允许当地的市民进行自治，黑军所到之处，只是要求废除私有制的经济模式， 但从来不直接插手城镇和乡村的内政，全是允诺当地人在废除私人所有制以后进行社区自治。黑军会从这些自治社区中挑选志愿兵参加队伍，他们的资金来源也来自于这些自治社区的捐款，此外还有一个更加大头的资金来源，按皮埃尔彭特的话来说那就是抢劫，按自由黑军自己的说法则是“没收资本家的赃款”。

黑军的机枪车队列在荒原上不断变化，厚实的硬皮橡胶车轮在红壤的土地上碾出一道道辙痕，盖茨躲在砂岩的山冈后面，继续观察着战局的进展。

摩门教军队兵力厚实，还有M2坦克这种超级重型武器，理论上来说应该相对于自由黑军的队伍具备更大优势。然而在实战中，M2坦克似乎并不太适应中部大平原的红岩土地，那些履带和负重轮行动缓慢，悍马车的动力好像也比不过自由黑军改造过的机枪车。

摩门教军队的队列不断遭到爆炸、袭击，头尾的几辆悍马车都冒起黑烟，轮胎高悬起来空空转动，司机刚刚打开车门逃出来，就被黑军的机关枪扫射打死。

穿着白色教袍的摩门教士兵们重又聚集起来，口中念念有词：“赞美耶稣和他的圣母……赞美末世的最后使徒……”

自由黑军的车队继续向道路中央机动，他们又架起了好几挺机关枪，子弹嗖嗖地尖叫着，凄厉的哀号越来越难以忍受。弹头打进地里，不耐烦地颤动着，在红壤的土地上划出一道道沟。

一些骑兵也冲进了摩门教军队的队伍里，他们投掷手榴弹，然后在近处用削短了枪管的短马枪不断开火，在枪林弹雨里肆意冲锋，很快就把摩门教军队的队列冲的七零八落。

到这里，就连盖茨这样的行伍新手也能看得出来：“黑军好像是一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但是摩门教的许多士兵就连射击姿势都不太正确……”

皮埃尔彭特点着头说：“是这样的，摩门教到处强迫别人信仰他们那歪门邪道的教派，然后就强迫新近改宗的教徒加入军队。所以他们有钱有势，兵多武器也多，打起仗来却不一定就是最强大的，不然摩门教早就该打到丹佛了。”

在中部的无主之地，并不存在真正稳固的地盘和边界线，各股武装力量之间的边界就像是海浪一样波澜起伏，犹如潮汐般时而涌起又时而落下。而且在许多像迪林杰军团和摩门教这样的大势力缝隙间，还活动着更多像邦妮克莱德夫妇这样的小股武装，甚至在迪林杰军团和摩门教的大本营周边地区，除了丹佛市和盐湖城受他们统治比较严密以外，即便在城市的远郊地区，都还可能活动着其他盗匪武装或自治的小股社区武装。

“将军你看！”盖茨又指向了峡谷外的战场，“摩门教的军队正在溃败。”

那些穿着白色教袍的摩门教士兵，看来并不是骁勇善战兼且训练有素的黑军战士对手。在机枪车的一波波机动和冲击之下，笨重的摩门教军队头尾队列都是在最开始时就遭到伏击，剩下的重火力装甲车辆也被拥挤成一团，行动不便，一辆M2坦克甚至直接被自由黑军俘虏，余下的步兵们开始朝荒原深处溃逃。

但以盖茨对这片荒凉大地的了解，没有汽车、没有粮食和水，就这么孤零零靠双腿跑进砂岩峡谷里面，肯定是活不了多长时间的。

“快、快，所有人上好子弹，快拿枪。”皮埃尔彭特赶忙跳下车顶，他又变得非常紧张起来，“那支黑军队伍注意到我们了！”

盖茨也大吃一惊，自由黑军在把摩门教军队的残部团团包围并缴械以后，许多机枪车和马匹确实开始朝着迪林杰军团藏身的峡谷跑了过来。

他们是怎么发现我们踪迹的？是车窗玻璃的反光吗？还是道奇汽车身上传出的浓浓燃油味？

自由黑军的兵力比皮埃尔彭特一伙人强大得多，他们可谓一支真正的军队，所以才能以凌厉的攻势打垮摩门教的武装，那些强悍的战士们就连M2坦克这种重武器都毫不畏惧，何况是迪林杰军团拿民用卡车改装的搭枪卡呢！

黑军的机枪车很快就堵住了峡谷两头的出入口，月光和机枪车前车盖上的车灯，一起照亮了峡谷两边红彤彤的拱门峭壁，一个戴牛仔帽、留着满口络腮胡须的中年男人骑着马走到了迪林杰军团队伍的对面，他手里拿着的是一支美国警察常用的史密斯-威森军警型转轮手枪。

“黑军的兄弟你们好啊……”

皮埃尔彭特迅速对比了一下迪林杰军团和自由黑军的兵力，迪林杰军团这边有差不多十辆道奇皮卡，总兵力也就只有几十人而已，黑军却有二三十辆机枪车和看起来将近百人的骑兵队伍。

实力差距这么大，而且很明显黑军战士都远比迪林杰军团里的这些前警察和前罪犯训练有素好几倍，皮埃尔彭特很快就选择了乖乖把枪械扔在了自己的脚边，带头举起双手。

第十二章 安那其妈妈

“我是丹佛市迪林杰军团的少校皮埃尔彭特，我们无意与黑军兄弟为敌。”皮埃尔彭特把双手举过头顶，接着说道，“迪林杰军团也在和犹他州的这伙摩门教邪教徒打仗，朋友，请相信我，我们应该是朋友。”

自由黑军的战士们很快就涌入峡谷之中，距离越来越近，盖茨也就能重新看清楚这伙人打的那面旗帜——确实皈依，黑色的骷髅旗，左上角却有一个赤色的镰刀锤子图案，旗帜正下方则是用中文写着的“无政府主义万岁”。

黑军士兵们胸口上都缝有名牌，为首戴牛仔帽的那人胸口上就缝制着“指挥官塞尔吉奥·文森扎”这样的一行词汇，盖茨估计塞尔吉奥·文森扎就是这人的名字吧？

文森扎右手拉着战马的缰绳，然后用左手的食指勾住那支转轮手枪，轻描淡写说：“丹佛的迪林杰军团？我听说过你们，就是你们杀害了埃尔伯特矿工联合会的主席文特诺吧？”

说话间，另外几辆机枪车也开进了峡谷里面，排在最后面的一辆改装三轮摩托车，两名黑军又展开一面旗帜，旗面上用英语写着“反对工人自由的人死路一条”。

皮埃尔彭特果然脸色骤变，美国内战爆发以后，中西部各州都发生了工会武装和建制派政府武装以及民粹主义法西斯民团间的大混战。丹佛市的政权在内战内初期还被共和党党籍的建制派控制，那时迪林杰军团的势力远不及现在强大，充其量也就是一股数百人枪的强盗小团伙而已。

直到埃尔伯特矿山的工会发起武装起义，和丹佛市的建制派武装在科罗拉多州反复拉锯的时候，迪林杰军团才在混战中找到了壮大自身的机会，通过外部势力的援助，迪林杰军团趁着工会武装和建制派武装相互对峙逐渐消耗殆尽的机会，一举发动突袭，攻入了丹佛市，这才把持住了当地的政权。

迪林杰军团所掌握的外部援助渠道，盖茨又看了看皮埃尔彭特和他那些手下穿的制服，还有迪林杰军团打出来的那面和银杉军高度雷同的灰白色旗帜，好像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从地理上来看，丹佛距离南方休伊朗政权的势力范围也确实不远，迪林杰军团要想获得银杉军的援助也不算太费劲。

而且从动机上来看，既然南方联盟军的主力正陷在阿肯色河北岸战场上，休伊朗政府确实很有必要在中部地带扶持几个亲近南方的附庸军阀势力。

只是盖茨还不清楚——眼前这伙打着镰刀斧头骷髅旗的自由黑军，他们和社会党人是不是也有关系？

文森扎挥了挥手里的左轮手枪，骷髅旗下的那群黑军骑兵就马上围了过来，将皮埃尔彭特和他的迪林杰军团兄弟们纷纷缴械，几辆道奇皮卡也都被自由黑军扣了下来。

黑军战士对盖茨一家人很感兴趣，文森扎专门下马询问盖茨：“女人？小孩？你们不是迪林杰军团的士兵吧。”

盖茨看着皮埃尔彭特那伙人乖乖向黑军投降，就知道这些打骷髅旗的无政府主义者战斗力肯定十分可观。他悄悄咽下一口唾沫，老实回答说：“我是从加州跑出来的难民，我们一家人都只是普通平民，不持任何政治立场……”

文森扎哈哈大笑：“老兄，看你说话井井有条的样子，一定是个知识分子吧！你是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