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不求生 第669节

在正北方，从奕?被迫签订中俄北京密约那时候开始，始终萦绕在每一个中国人心头上的北方阴影，完全消散。中国在几千年的历史上，第一次在西伯利亚地区建立了真正稳固的政治影响力，远东苏维埃共和国也成为了东共联的观察员国，虽然没有完全加入到东共联的经济、军事、政治一体化进程里来，但也和东共联成员国逐渐共享市场和统一的关税税率，叶卡捷琳堡则成为了红白两个俄国对峙的最前线，额尔齐斯河上常常能见到中国红军顾问的身影，白色俄国对亚洲北部的恶意与侵蚀都因此被限制在了乌拉尔山脉的南麓。

在南方也是如此，印支三个公社共和国的建立，确保了中南半岛的稳定与和平，还有暹罗人民政府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说只能算是一个泛左翼的民主进步政权，还谈不上多高的社会主义革命性质，但在国防方面，毫无疑问暹罗人也和东共联享有一致的集体安全利益。

缅甸的情况和暹罗类似，英国在亚洲的殖民帝国崩溃以后，缅甸就几乎不可能再拥有独立的外交政策，直到今天，缅甸之所以还能保持完全的独立性，除了缅甸政府奉行睦邻中立的外交政策以外，其实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东共联对缅甸领土和主权完整的尊重。

还有相比缅甸更加左倾的孟加拉共和国，孟加拉总理巴克塔已经在1936年签订和提交了希望成为东共联观察员国的申请书，位于喜马拉雅山脉南麓的山南联邦共和国也是如此，他们都希望至少成为东共联观察员国，使印度人民也能够进入到这个规模庞大、价值可观的共同市场里。

可以说，在中国南方，除了目前尚处于中立自由港地位的新加坡以外，国防安全圈几乎可以说是无懈可击。

而在东方，又有日本作为中国面向太平洋方向的屏障和前进基地，确保了东共联内部最为核心的东海工业经济圈安全，婆罗洲和菲律宾的解放只是锦上添花，更进一步确保着亚洲社会主义阵营的海上国防安全。

二十五年来，林淮唐做的事情不算多但也绝对不算少，历史已经出现了根本性的变化，1937年全世界的局势和战争都早已脱离了另一个时空原定的轨道，奔向了就算是林淮唐也看不清楚的方向。

但他确信，今天的中国是有实力也有把握，在动荡的乱局里坚定不移推进自己的理想。

林淮唐坐在青岛人民大剧院第三排的位置上，与他同行的还有林时爽、蔡绮洪、林述庆、蓝天蔚、姚雨平等等地位很重要的国家领导人，以及中央秘书厅副主任蔡和森。宝冢歌剧团的访华演出规模十分盛大，现在在舞台上表演《爱和死》戏剧的就是宝冢歌剧团里最有名的“星组”。

宝冢歌剧团的成员全部为未婚女性，结婚即意味着需要离开剧团。男角亦由女性反串演出，歌剧团的组别有“花、月、雪、星、宙”五组，近年来在日本本土风头最盛的就是星组。

第一百七十四章 茅台酒？

林淮唐看过武者小路实笃《爱和死》的原作小说——说起来，最早把《爱和死》从日文翻译成中文的人，就是现任中宣部副部长的周树人。

武者小路实笃是日本皇居革命以前就非常有名的“白桦派”文豪代表，那时候还是一个小女孩的多喜子天皇就特别喜欢武者小路实笃的作品。日本革命以后，多喜子天皇和林淮唐成为了笔友，两人多年来都维持着最少一个月三封书信的往来关系，像是在日本很有名的剧本《他的妹妹》、《一个青年的梦》，还有武者小路实笃致敬中国文化和纪念中日友好往来历史而作的《释迦》、《孔子》等等，就都是多喜子天皇在信件里推荐给林淮唐的。

蔡绮洪平日里就很留心东共联成员国的文艺事业发展，这回宝冢歌剧团的访华演出也是蔡绮洪最上心，旁观演出时还要给林淮唐讲解上几句，难怪人们都说蔡书记是社会党里唯一一个相信“一杯水主义”的人……

林淮唐瞥了他一眼，在中国这种评价可算不上什么好词。谁都知道蔡绮洪结了几次婚就离了几次婚，从前他结婚离婚的对象是秘书和护士，最近一次交往的恋爱对象则又是上海一位有名的女演员。

但中国社会党传统上就没有以私生活作风来处理党员的传统，在革命年代中国社会党提倡的恋爱自由、婚姻自由，本身也是一项破除封除建秩序的利器，革命胜利以后那就更没有压制恋爱和婚姻自由的必要性。

中国社会党的基石是工人，社会党人的确在革命战争年代长期以小农阶层作为革命军的主力力量，可是这个阶段其实真要严格算起来是很短暂的，也就是辛亥革命以后直到红军夺取中央政权这中间的几年时间。等到社会党入主中央以后，逐渐展开各项大规模的工业建设，社会党人本身所推行和试图创建的“社会道德范式”，就是建立在工人和工业化社会之上，而不是建立在小农和农业社会传统道德之上的。

所以蔡绮洪频频结婚、离婚，又传闻和许多漂亮的女演员、女歌手来往密切，这确实会引发党内和社会上不少人的反感，可是蔡绮洪没有以权谋私，没有利用自己的权位去压迫女性，那么党纪和法律无论如何就处理不到蔡绮洪的身上。

当然，如果党内、政府中、国大中，都有许多人看不惯蔡绮洪的这种私生活作风，那么大家完全可以在国大上提出弹劾，也可以在中执委的选举中把蔡绮洪选出去。蔡绮洪能够坚持保持着这种颇让党内一些保守人士不齿的男女关系，也算是反证了他工作方面的个人能力之强，足可以弥补生活作风带来的不利影响。

蔡绮洪这个人，在党内除了完全信服林淮唐以外，其实脾气一贯糟糕，人缘也差，他思维敏捷，纵横捭阖，可性格外露，喜怒于形，有雄才大略却又炫才扬己，忧国忧民，但也患得患失，非常容易得罪人，所以林时爽就曾经评价蔡绮洪“有坦荡荡的大手笔，也常耍戚戚之小聪明”，以林时爽待人处事的温和与圆滑，这个评价其实就已经算是非常尖锐。

林时爽有一回在中央办公楼食堂和蔡绮洪一起吃饭的时候，在饭桌上就曾经以半开玩笑的口吻跟他讲道：“把父母、兄弟、夫妻、同事、朋友之间相处的社会关系搞好了，就是最好的马列主义。”

结果蔡绮洪反而驳斥道：“这是政客作风，或是说这是士大夫作风，儒家士大夫嘛，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那老一套，阿文就不要拿孔夫子那些老掉牙的道学来提点我。”

林时爽只能哑然失笑，他向来认为以蔡绮洪爱发脾气、喜好女人性格缺陷，很容易成为一个政治攻击点，一个搞臭他的道德缺口。过去国大内的反对派，尤其是国民党里一些作风老派的国大代表，就少从这一点入手，他们找来一些人专门揭发这方面的事，有一回甚至把蔡绮洪一个当护士的前女友给弄到国大上参加弹劾会，简直是不成体统。

林时爽还记得蔡绮洪那位前女友当时在弹劾会上说：“……蔡绮洪斤斤计较很在乎生活享受，他每到一个地方，总同别人比住的房间，比汽车，甚至连抽中华牌香烟也要比，看谁抽筒子烟，谁抽纸包的，尤其还好酒……

……蔡绮洪喝酒只喝佛山特产的玉冰烧，可是玉冰烧酒的价格相对较高，一瓶就要五十元左右，蔡绮洪一个月的月薪加上工作津贴将近一千元，在不吃饭的情况下可以买个二十瓶玉冰烧，但这对于酒量大、应酬多、派头大的蔡绮洪来讲肯定是不够的，再说，他也不能全部将工资花在买酒喝上，还要给前妻支付生活费……

……当然，特殊情况下，蔡绮洪喝酒是不用掏钱的，比如宴请国外来宾，以及参加政府举办的大型宴会等等。可是没有这些机会的时候又怎么办呢？按书记长提倡的八项规定，是不能用公家钱买酒喝的，蔡绮洪想喝酒工资又不够是如何做的呢？广州人民饭店以往举办宴会时，每次结束，都要把剩下来的佛山玉冰烧酒水并在一起，然后重新装瓶，作为内部供应，一瓶只卖十七元钱，本来是提供给人民饭店内部员工的福利，可是蔡绮洪竟然利用职权之便，去和员工抢福利，抢购那些特价处理的剩酒，这难道不是反人民、反革命的罪行吗！”

当初这件佛山玉冰烧案可是在新闻界闹得沸沸扬扬，国民党抓住蔡绮洪的这一痛脚，大有炸平青岛观海山使地球停止转动之势，许多法律界的从业人士也纷纷出面，从各个角度剖析蔡绮洪的行为到底有没有违反法律和相关的政府规定，最后一通讨论下来是蔡绮洪的做法既不违法也不违规，因为人民饭店内部特价处理的剩酒本来就会对外出售，很多内部员工的亲戚、朋友也经常来买。

但蔡绮洪还是因为这件事的影响，差点没选上中执委，最后还是因为蔡绮洪工作能力出众，当时他正负责的全国省会市政改造工程获得了巨大成功，靠着这份政绩才让人们改变了旧有的不好看法。

不过林时爽那时候还是因此劝他：“燈途你有没有听过古人讲的一句话？以一毫挫于人，若挞之于市朝。千万别低估这些小事、琐事，它们或被放大、或被歪曲、或被捏造，若捆绑在一起，便有了很强的杀伤力，最起码也能让你在公众面前丢尽面子。所谓君子恶居下流，天下之恶皆归焉，就是这个道理。”

林时爽也提过，蔡绮洪那个前女友为什么要揭发他？玉冰烧白酒一案固然是她负了蔡绮洪，可事情的根源却是蔡绮洪先负人，蔡绮洪的许多朋友都知道他们分手的缘故，就是人家过生日时蔡绮洪跑去和别人约会，林时爽最不愿看到的就是这些情人吵架斗气闹别扭的事情，竟然上升到干扰国事的地步，闹得人们都下不来台。

蔡绮洪相貌英俊，有风度，照顾别人也总是体贴入微而又礼貌周到，能获得许多女性的喜爱并不算奇怪。就连林徽因都曾经和林淮唐提及过，有一回她公干去蔡绮洪家里取文件，大热天骑自行车到蔡家，刚刚摘掉草帽，满头是汗，蔡绮洪就连忙跑了出去，拧了个湿毛巾来，说：“这是一条新毛巾。”毛巾上还香气扑面。

第一百七十五章 磷火常同日色鲜艳

然后他又打开电扇，电扇是放在地板上的。蔡绮洪看见林徽因不时用手指按住飘起的裙边，又走过去，蹲下，调整螺丝，将扇头压低。

发现林徽因喝不进烫茶，蔡绮洪就再次起身出去，隔一会儿，端来一杯放了冰块的凉开水过来问：“徽因，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还热不热？渴不渴？电扇的风大不大？”

蔡绮洪当然对林徽因并不倾心，他对待女性如此体贴入微，差不多已经成了一件不用过脑子、本能似的事情，林徽因只把这事当成茶余饭后的笑谈，林淮唐倒是认认真真紧张了一把，专门嘱咐林徽因以后最好不要再和蔡绮洪有什么单独的往来。

蔡绮洪就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生活上更加注意细节，戒了烟、酒，但照旧混在女人圈里，按蔡绮洪自己的话来说：“我外表好看，凭什么不能多谈几次恋爱、多结几次婚？如果党、政府、国大和人民，都一致因为我的生活作风不安稳就判断我的工作能力、工作态度不行，那我也愿意认这个栽。但是你看，弹劾会也好，中执委的选举也好，看来较多数的人还是并不通过私生活来评判公共工作吧！”

对此，林淮唐和林时爽都没法再对蔡绮洪做评价了。

但林淮唐也不得不承认，蔡绮洪一再在私生活上闹出那么多“新闻”，可是公众舆论并没有因此把他一脚踩死，也是说明大部分老百姓是能够把私生活和公共工作分开的很清楚，人们当然有权可以因为反感蔡绮洪的婚姻态度而讨厌他，但也应该接受会有人觉得蔡绮洪的婚姻态度远没有他的工作能力重要这件事。

人民大剧院里歌声阵阵，台上来自日本的宝冢歌剧歌团女演员们还在表演着林淮唐十分熟悉的剧目，蔡绮洪则十分热忱给大家介绍着宝冢星组里面几位有名演员的材料，他说的头头是道，显然非常用心，并非一般的票友。

“……星组的首席还是日本漫才重镇，放在中国的话，其实就是相声表演艺术家，在革命前也是罕有女性从事这一行业，现在情况当然不一样了……

……其余的女演员，除了演技好、台词功底和唱腔唱功都非常深厚以外，也各有特长，有会声带模写的人，有会表演奇术的，也有精通浪曲的人，嗯，日本所谓声带模写就是中国人常说的口技表演，奇术嘛就是魔术表演，浪曲在日本又叫浪花曲和难波曲，类似凤阳花鼓，是一种说唱形式的艺术表演，通常还要用三味线伴奏……

……星组中也有中国女演员，姓唐，这也是宝冢歌剧团历史上第一位外籍艺术家，但我想随着东共联文艺界的集体活动越来越多，今后这种情况是会变得普遍起来吧！”

大家都知道蔡绮洪爱看话剧、爱看电影，尤其喜好音乐剧形式的新歌剧表演，在日本也就是人们常称之为新派剧表演的东西。这一领域中，日本确实发展的比中国早，1911年莎士比亚的研究家及译者坪内逍遥就和早稻田大学的学生们组成了文艺协会，上演了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次年又在帝国剧场上演了易卜生的《玩偶之家》。

中国新剧的兴起和发展，则主要是和刘师复有关系。

这几年来因为刘师复领导的劳工党也参与过国民党对蔡绮洪的弹劾活动，所以蔡绮洪和刘师复的关系恶化不少，但两人在影视、音乐方面的爱好相近，一到节假日空闲时间，还是会经常结伴去看新戏，一起讨论有声电影技术的出现会对戏剧发展造成何等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