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不求生 第507节

伯明翰曾经是仅次于伦敦的英国第二大城市和主要工商业区之一。工业革命开始时，伯明翰曾凭借丰富的煤、铁资源，迅速成为英国工业革命中心，被誉为是人类第一次工业革命的摇篮，煤炭储藏丰富，同时兼有铁矿资源，极适合发展煤钢复合体工业。

可是一战以后，由于英国国内经济萧条煤炭需求锐减以及国际经济地位的衰落，对煤炭产业产生严重的冲击，伯明翰地区煤炭产业经营困难，很多矿井被迫关闭。为了提高英国煤炭在国外市场的竞争力，煤矿主努力降低煤炭开采成本，伯明翰矿区煤矿主普遍采取了降低工人工资和引进爱尔兰天主教徒劳工的做法。

大街上到处可见失业者和贫民、流浪汉、乞丐搭建的临时棚屋，退伍军人、革命者和普通百姓都在社会底层艰难生存，阴冷潮湿的泥地成为滋生犯罪的土壤，也激发暴乱和革命，令人想不到这竟然是大英帝国曾经最繁荣、最发达的一角。

黑暗的色调下，弗莱迪·索恩穿着粗陋肮脏的汗衫，他从遍布阴影的小巷子里悄悄离开工厂——他是伯明翰轻兵器工厂工会的负责人，参加过那场空前血腥的索姆河会战，他和本地剃刀党的首领汤米·谢尔比是老战友，两人曾在索姆河并肩作战，一起立下许多足称英勇的功勋。

可现在，双方立场就转向对峙。

弗莱迪回到家中，他的妻子就是伯明翰剃刀党首领汤米·谢尔比的妹妹艾达，只是和完全放弃信仰的兄长不同，艾达和弗莱迪一样，都是共产主义者。

在像伯明翰这样一座工业革命今天已经开始急剧衰落的工业革命发祥地城市中，既有放到全世界数量、质量都数一数二的产业工人队伍，同时也有着已经惨淡至极的工业经济现状，人们几乎失去了全部的工作岗位，成千上万年轻气盛、强壮且富有技术经验的工人，每日只能流连街头。

他们如果不成为像剃刀党这样的地痞流氓，就一定会成为像弗莱迪和艾达夫妇这样的共产主义者。

弗莱迪家中十分简陋，让人一点看不出他是伯明翰轻兵器工厂这么大一个工厂的工会主席，为了省钱，天色已经十分昏暗，妻子艾达也还没有打开电灯。

桌子上摆放着一份简单的炸鱼，不过弗莱迪却没有胃口去吃，他和妻子艾达一样将精力都全神贯注于餐桌上的那台电子管收音机——里面正发出来自英国广播公司的宣传声。

“……总罢工对大英帝国的威胁不亚于另一场大战，脆弱的国家和人民已不能再承受像这样可怕的灾难……社会上的一切守法者都要做好准备，帮助国家反对那些收受德国和法国人煽惑的红色叛乱者……

……这次罢工是旨在使社会上庞大的无辜群众，全都遭受苦难的革命运动……革命！就是灾难！一切守法的英国公民都有必要站出来，履行自己捍卫国家正义的责任，就像我们在索姆河曾做过的那样……”

弗莱迪的妻子艾达听到一半，就忍不住把收音机抓了起来，她几乎快要控制不住情绪想把收音机砸烂在地上。

“政府真无耻！使手段耍赖以后，才想起正义了吗？”

在1924年，一台电子管收音机的价格还是相当昂贵，就算像弗莱迪家这样夫妇两个人都有工作和收入的家庭，也没法随便购买一台。

弗莱迪劝住他的妻子：“像这样的谎言持续不了多久，别担心了。今天全英国正规的新闻报纸都停刊了，你知道吗？”

弗莱迪说：“政府想把广播里的社论印到许多份报纸上，可报纸还未印出，大样就泄露到了机房，印刷工人和机房工人读到这些内容后，就马上通知给了全国印刷工人协会，作为抗议，就是你看到的这样，今天英国所有报纸都停业了。”

英国工人的团结一致也让政府和新闻界都感到震撼，艾达这才把他们家唯一的一台收音机放回桌上，弗莱迪还和她说：“虽然是中国货，可是也不便宜。”

收音机的侧面印着“上海华生电机厂”的标识，这没什么奇怪的，本来世界上最早发明收音机的就是法国人吕西安、莱维，他们利用超外差电路制作成了商业化的收音机。

电子管收音机则是英国人自己的发明，不过中国通过法国的技术转移也学得很快，他们的收音机在质量上当然还不如德国、英国和美国的产品，技术上也主要采用法式标准，可是基本使用肯定没有问题，在价格上也远比英国国产的电子管收音机便宜得多。

收音机算得上是这个年代的高端产品，艾达深有感慨：“中国经过了共产主义革命以后，像他们那样古老、腐朽和衰落的国家，都很快重新焕发新生，证明这是一条正确的道路。”

“对，我们英国很快也会走上一样正确的道路。”弗莱迪低声说，“你哥哥……你一定想办法联系上汤米和谢尔比家族，让他们不要站在人民大众的对立面。我……伯明翰轻兵器工厂丢失了一批数额巨大的军火。”

第一百八十章 动员

伯明翰当地政府还没有把军工厂里丢失大批武器的消息，通告给上级部门，但是严密的搜捕和追查已经展开，包括像剃刀党这样目前为政府做事的黑帮分子，也正在全城到处寻找这笔军火的下落。

弗莱迪摸着自己的胸口，他的心脏正在火速跳动：“武器会通过秘密渠道运到北方去……一旦政府动用武力镇压，英国就会爆发内战。”

艾达被她丈夫的话震惊得半个字都吐不出来了，可就在她收拾心情的时候，桌上的收音机里又传来了更为惊人的消息——

全国总罢工，还是不可避免的到来了！

1924年年底的冬天已经到来，寒风遍布整个大不列颠，繁星闪耀之处尽是赤旗飘荡飞舞，就在今天早上，矿工代表与职工大会的产业委员会举行会晤，报告了矿工们举行会议的经过。产业委员会为此发表声明说：“委员会重申以前的声明，全力支持矿工们反对降低生活水平并在关于工资、工时和全国合同等问题上争取公平解决。”

在产业委员会发表声明的同一天，张伯伦首相终于召见了职工大会和矿工的代表，然而他公布的政府消息却是声明政府将要拒绝继续发放失业补助金。

张伯伦说：“……政府已经没有多余的财政余额用于这笔开支，工人想要生活，工人想要生存下去，就必须且只能回到你们的工作岗位上。”

随即张伯伦政府就停止了一切调解措施，原来被派往格拉斯哥参加谈判的政府代表，也都在这一天乘坐专列离开了北方。极感愤怒和遭遇背叛的罢工委员会则把一份协同罢工的声明发给了各工会，当时运输业、印刷业、生产性企业包括钢铁、五金、重化工和机械行业，全都准备参加全国总罢工。

菲利普·斯诺登也在这天感到了巨大危机，他在职工大会最高理事会的帮助下，率领下议院中的全体工党议员乘车离开了伦敦，局势更加紧张。

国际运输工人协会主席汤姆·曼恩主席则向有关煤气和电和力供应的工会提出合作计划，希望他们也参与罢工，停止全英国的一切动力供应，健康、粮食和卫生方面的行业也做好了在形势进一步激化之时同样参与到总罢工当中的准备。

职工大会最高理事会这个在英国工运历史上向来持劳资调和立场的组织，今天总算发出了一次可谓铿锵有力的声明：

“各工会的执行委员会明确地宣布，在采取行动而工会协定遭受阻拦时，肯定地同意罢工！直到工人要求和工会协定全部被承认时为止，否则决不恢复工作。”

职工大会最高历史会位于白厅街的联络办公室里，此时只剩下了七零八落十几名文书人员，主要的领导机关也都已经撤出伦敦。可是苏格兰场并未放松警惕，就在最高理事会发出最后声明的同时，丘吉尔亲自带着数百名军警猛然冲入联络办公室之内。

他们一顿暴力的殴打，把那十多名文书人员以煽动叛国罪就地逮捕，但其余东西则一无所获，丘吉尔也没在联络办公室内找到任何足可以证明英国各大工会叛国的铁证。

可丘吉尔还是吸起他的雪茄烟说：“政府马上要通过英国广播公司发表一个声明，宣布我们找到了全国职工大会还有工党受德国人收买的文件。”

劳工部长鲍尔温十分紧张：“阁下，我们什么也没找到。”

丘吉尔满不在乎：“等到我们打进格拉斯哥的时候，总能找到这种东西！我敢保证菲利普·斯诺登、汤姆·曼恩、费边社、托马斯·尼古拉斯……他们肯定收了外国人的钱，不是德国那就是法国，不是法国，那可能是美国、中国、日本……总之一定有。等我们赢了我们就能找到证据。”

就在此刻，从北方的格拉斯哥开始，英国工业的心脏——煤矿业最先停止了跳动。

接着，工厂、矿山和各个企业都停工了，火车、电车和公共汽车停开了，搬运工人走出了码头和港口，全国经济活动陷于瘫痪。

巨大的机器寂静无声：初冬的微风拂过工厂之时，使人感到好像是在星期天早晨。

电车停驶了，公共汽车也安静地排列在车房中，好像无数座死寂的棺材。煤气和电力发出微弱而愁闷的火光，从能源上令整个英国都感到窒息。

但是全国并不是在静止状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