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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不求生 第213节

高绳芝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口中的呼吸碰触到徐州的冷空气,马上就被凝结成了一团白雾。

他睡眼惺忪伸着懒腰,同一旁的陶骏保说道:“干嘛不在上海开会?跑到徐州来。路又远,天气又冷,我看也没有什么好的房子住,种种条件都很不合适嘛,谁要求的来徐州开会呀?”

陶骏保在辛亥革命以前就做过前清的道台一级官员,宦海经验在社会党内绝对是首屈一指。辛亥革命以后,他跟随林述庆发起镇江起义,北伐时林述庆带领镇军整个加入到社会党内,镇军一系算得上是社会党内数一数二的山头。

林述庆现在是社会党中央执委会书记局书记,党内排名仅在林淮唐、林时爽两人之后,陶骏保作为他的副手,又有非常老辣的政治嗅觉,党内地位也不是几乎赋闲的高绳芝可比。

陶骏保很早之前已经“军转民”,从军职改做民职,现在任华东特委财经委员会副主任。

他耸耸肩,淡淡一笑:“徐州多好啊,党中央现在着重强调徐州工业经验。高会长,你是搞工商建设的嘛,是该多来徐州看一看、学习学习。这段时间徐州许多工厂拔地而起,中央财经委员会和兴闽银行各方面各渠道的财政收入,泰半都砸在这里。”

徐州火车站内也是使用电灯照明,接着十多名士兵就请委员们登上总共三辆的公共交通汽车,每辆汽车内都有两排座位,载客量虽然比不得火车,可较马车和一般的小汽车载客量就大得多了。

从上海过来的那些中央委员也很感吃惊,他们中有些人见过上海公共租界里运营的有轨电车,可是徐州的公交车是无轨汽车,很显然使用更为方便些。

虽然公交车内部空间显然比上海的有轨电车小一些,行驶起来的平稳性也差不少,可这里是徐州呀,竟然搞出了上海都还很罕见的新鲜东西,无疑让一些不熟悉工业建设方面工作进展的委员们很感吃惊。

高绳芝最后一个上公共汽车,时间太晚,他总有些犯困,便拉住一个卫兵挥手说:“诶,拿点茶水来,我醒醒神。”

车上的中央委员,有半数人的目光一下都聚集到了高绳芝身上,那眼神显得特别奇怪,好像人人都觉着诧异。

又是陶骏保站起来,哈哈笑道:“小郑,别愣着啦,快回去岗位工作去,高委员跟你打趣说笑呢。”

他又过来拉高绳芝上车,说:“高会长,会场里有茶水,咱们去那边喝嘛,路程短的很,可别耽误其他委员的时间。”

高绳芝哦了一下,想到确实可能耽误其他中央委员的时间,他马上反应过来,赶忙就跟着陶骏保上了汽车。

公共汽车很快发动,长长的汽车开始向中央委员会紧急扩大会议的会场开去。路途还是颇为颠簸,虽然徐州已经修了两条崭新的双车道马路,可是一年计划的更多投资,还是集中在郊外的工业区,市区内的市政建设投资由于并非紧急之务,投资规模就小得多。

道路两旁时常能看到明亮的街灯,夜里街边也还有不少小商贩在兜售商品。寒冷的冬夜,卖烤红薯的小贩搓着双手哈出了白气,也舍不得自己拿一块热乎乎的红薯来暖手。

再往前开去,就更接近这次开会的会场徐州第一中学礼堂了。

一中附近,聚集着不少学校——包括了工人夜校、子弟学校和除了教材费以外就不收钱的爱国扫盲课堂。

子弟学校和扫盲班,晚上当然已经关门,只有少数房屋里还亮着灯,大约是某些老师在批改作业或为明天的课程准备讲义。

工人夜校当然还亮着灯,工人夜校的学费可是算在工会会员每月都要缴纳的会费内,精打细算的徐州工人即便从功利角度考虑,也不会浪费这种难得的赠品。

有的夜校学员,甚至还是下班后走了十几里夜路赶来的!

陶骏保负责华东大区的财政工作,对徐州近来一年的建设成功熟稔于胸,他向大家介绍说:“公安总队和警察局配合得很好,我敢说徐州治安在全中国都能排在前三名。在徐州一个人走夜路,也没什么好怕的,很少有人敢在这里犯罪。”

高绳芝对陶骏保说话的强调、语气都觉得有些陌生,陶璞青原来是这样的一个人物吗?总感觉和以前似乎变了不少,也不知道他在徐州经历过什么事。

中央委员会全会的扩大会议是根据特殊事情才召开的会议,其成员并不限于中央委员,所以高绳芝还看到另外几个熟悉的面孔

包括了监察委员会的蓝宁安、全国农民协会监察部的曹凝和全国工联工人纠察队的总指导莫纪彭等人。

还有政治保卫局的王亚樵。

王亚樵完全是书生谈判,又戴一副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十分儒雅。

他专门挥手向高绳芝打了个招呼,但高绳芝只是认识王亚樵的长相,同他连一次话都没说过,所以只好尴尬地点头致意几下。

王亚樵也不以为然,很快就转身回到人群里,和监察委员会的另外几个监委聊了起来。

中央委员和另外一些被邀请来参加扩大会议的社会党人陆续就座,会场虽然是徐州一中刚刚落成不久的新礼堂,但其实规模也不大,空间逼仄,给人一种若隐若无的压迫感。

中央讲台的上风,用红纸张贴着此次会议的名称——“中国社会党第一届中央委员会第三次全体会议”。

红纸下方,又有另外一张白纸,写着“紧急扩大会议”几个小字。

每位参会者的桌上,都像陶骏保之前说的那样,提前放好了记录会议内容用的纸笔和休息用的茶水。

高绳芝入座后不久,书记局除了林淮唐以外的全部成员林时爽、林述庆、刘师复……等人,悉数到场,委员们纷纷站起鼓掌,高绳芝也跟着站了起来拍手。

然后就是林时爽先走到讲台上,代表书记局发表了一番关于社会党一年计划建设成功的讲话。因为这都是高绳芝不熟悉的内容,也和他的工作没多少关联,所以高绳芝也没有仔细听,只是喝了两口茶以后,就想靠到椅背上休息一会儿。

只是会场内即便委员们做的椅子,也是茶馆中最普通的那种长条板凳,根本没有靠背,高绳芝险些坐了个屁股蹲儿,无奈也只好放弃。

“……这样,正如林书记长电文所言,新生的中国社会党正遭遇一场来自内部的、极端严重的危机,再不迅速扭转局面,那么数万英烈鲜血换来的革命成果,就有付之东流的危险!”

高绳芝还听得不大明白的时候,突然之间,就有一个熟悉的名字闯进了他的双耳中。

“……中国社会党第一届中央委员会中委、中国工商联潮梅总商会会长高绳芝,生活极端腐化,出卖党的内部会议机密,收受巨额贿赂……

……监察委员会调查以后,人证物证俱在……

……对高绳芝处以开除党籍的处分……”

高绳芝双眼瞪大,两手剧烈地抖动了起来,茶杯里的热水哗哗溅到手上都没有察觉到。

第一百零六章 整风会议

两名身穿黑色制服,手臂上还戴着一只写有“政保”二字红色袖套的军官,立刻进入会场内一左一右将高绳芝两臂挟起。

高绳芝满头大汗,浑身发抖,屁股一软,双腿几乎站立不住,整个人都要瘫倒在政保局干部的怀里了。

直到他被拖拽出中央委员会委员的坐席时,高绳芝才向讲演台上的林时爽大声呐喊道:“林文!你们还是人吗?我要见林淮唐,我为社会党立过功,我为革命流过血,你们不能这样,我要见书记长,我要见林淮唐!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素来以温慢老好人形象著名于党内的林时爽,此刻却一脸冷漠,甚至看着高绳芝的眼里充满了嫌恶之色。

高绳芝兀自哭喊,可他全身乏力,双脚发软,也就只剩下一张嘴巴还有力气发出声音来。

坐席里不少中央委员都窃窃私语了起来,大部分人都对于现在已经发生、并且接下来还将继续发生的事态毫无心理准备,许多人的神情很明显是心理受到很大冲击,还有的人则神色怪异,看起来竟不安于座。

只有王亚樵等少数参会者才气定神闲,并且把炯炯的目光一致投向了那些态度不安的委员身上。

高绳芝让两名政保局干部倒拖了出去,眼泪鼻涕都哭了出来,身上再没有半分所谓儒商的气度,也可见到平日里不少绅士人物的派头,其实也不过是建立在某种物质基础之上,这世间究竟并没有生来蓝色的人上人血液。

“何子渊呢?渊公、渊公!是你介绍我加入社会党的啊,你就帮兄弟一把吧!渊公,我求你了,拉兄弟一把啊!”

高绳芝被拖到会场大门前的时候,终于看到了坐在前排的何子渊,便妄图抓起这最后一根的救命稻草。

没想到何子渊还真的站起身来。

只是他说的话对高绳芝来说,无异是一种更加惨痛的宣告:“……秉贞兄,你是不是收受了北京军政执法处处长陆建章六万元现洋和一批书画古玩的贿赂?秉贞兄,你是不是打着与张謇合股开办矿业公司的名义,用社会党内部会议机密换取了价值二十万元的公司股份?”

高绳芝很早就是政治保卫局重点监控的人物之一,只不过是林淮唐出于对特情等强力部门权力的限制考虑,一直不允许政保局对高绳芝这样的中央委员采取过于直接的调查措施,再加上一些放长线钓大鱼的想法,否则高绳芝岂能安坐于今日?

王亚樵手上早就收集到了高绳芝的大量罪证,人证物证俱全,完全没有他抵赖的空间。

讲演台上的林时爽,也淡淡地说:“……我们开门见山地来说吧,中国社会党即将进入一个全新的斗争阶段,我们要准备和袁世凯真刀实枪地全面开战了。在这以前,党必须整顿清楚内部的风气,一些辛亥革命时期混入党内的投机分子,如果你们能够有所觉悟,改变自己,跟上党前进的脚步,那么监察部门也不会对你们采取断然措施。可是偏偏有一些人,在三番五次的警告以后,还不收手,态度极端恶劣,生活极度腐化,如此态势,再不采取断然的措施,中国社会党的事业就有夭折的危险。”

这时台下的一些中央委员才慢慢反应了过来,难怪这次扩大会议来了那么多党中央监察委员会和政治保卫局的人。

在一大时确立的党内监督机制上,政治保卫局只有执行的权限,而决定政保局是否能发挥“执行”机能的则是监察委。

党的监察委员,今天全部到齐,其实已经算是一种表态。

高绳芝终于愕然无语,再也说不出什么辩驳的话语,他的罪证皆在,又如何能够反驳呢?

政保干部已将他拖出门外,怅然自失的高绳芝这才喃喃道:“辛亥革命以前,我就给先锋队捐了好几万块钱,现在革命成功,我才不过赚个几倍的钱回来,就这么一点钱,至于吗?你们至于吗!”

原本会场内还有些中央委员了解高绳芝当年散尽家财襄赞革命的历史,对他被政保局带走满怀同情,现在听了这话,终于也都觉悟了过来。

有些人,注定是无法和我们走到最后的。

林时爽看向众人:“我们不会用私刑杀高绳芝,这次会议结束以后,社会党将发起一场整顿内部的整风运动,中国社会党不想杀人,也尽量不会去杀人。但被开除党籍的投机分子,从此也就不要再抱侥幸心理,你们今后将被中国社会党永远驱逐,不要想再继续混在社会党的辖区之内。至于对高绳芝具体的处置问题,则是他在违反党纪以外还违反了法律,自会有公正的法律来审判他。

社会党这一年来,建设了那么多的国民法院,我们在司法方面的公正,也是全国国民有目共睹的。在当下形势来看,整风运动极有必要,党内许多干部对于策略问题上的片面观点和由此而来的过左过右的摇摆,必须使他们从历史上和目前党的政策的变化和发展,作全面的统一的了解,方能克服。

像我党这样一个大政党,虽则对于国内革命的事业已有了一点成绩,但还是有很多缺点,而且还是很大的缺点……书记长来电认为如果不纠正这类缺点,就无法使我们的工作更进一步,我完全赞同……

现在我们的党还有什么问题呢?党的总路线是正确的,是没有问题的,党的工作也是有成绩的,我们党的数万党员所造就的种种事业,这是大家肉眼所见,不会怀疑的。但还是有问题的,而且就某种意义上讲,问题还相当严重。

有一些趁着辛亥革命高潮混进党内的投机分子,不仅没有清查筛选出来,而且部分人还占据党内高层的要津;有一些反动派插在社会党内部的楔子,这些人干脆就是奸细,也没有被完全排查出来;还有的旧官僚、旧军人、旧会党,思想完全没有刷新,还是抱着封建时代从龙之臣打天下的想法,这一部分是需要整顿和教育的……”

林时爽的这番话说完以后,会场内的气氛就完全转变了,委员们神情各自惊异,所有人这时候也都能感受一股暴风骤雨般的能量即将靠拢过来,天色大晦,社会党正面临着一场空前的考验!

林时爽最后总结了他自己的发言:“……我们就是要清查这三种人,投机分子、奸细分子和落后分子,这是重点要清查的。对这三种人要进行不同的排查方式,投机分子要清除出党,奸细分子要依法审判,落后分子则要加强学习,中国社会党是不乱杀人的,革命者手中的刀永远只向更强者挥去,林书记长说得对,人头毕竟不是韭菜,割掉以后是长不回来的。但这不代表社会党要放弃对革命队伍纯洁性的追求,还是那句话,不是每一个人都能跟上社会党革命的脚步,党也不会为你一个人而停下来,我要讲的就是这样了,剩下的请刘书记来讲吧。”

林时爽发言全部结束以后,台下的中央委员们面面相觑,久久没有人站起身来鼓掌,肃杀的氛围弥漫在整个会场之中,直到刘师复走上台前开始讲起近一年来革命建设工作的总结时,大家才好想反应了过来,慢慢地拍起了手。

第一百零七章 军队的山头

整风运动就在林淮唐离开绥远返回北京的道路上,轰轰烈烈地开始了。

没人能想到社会党会选择这样一个契机和时间,展开内部的整顿运动。但对林淮唐来说,这又无疑是最好一个可供利用的窗口时间。

作为书记长的林淮唐并没有亲自到徐州部署和领导党内整风,但他巨大的影响无孔不入,人虽不在,精神却在。特别是考虑到林淮唐在党内可谓极度强势的领袖地位,或许选择在他远离社会党主体的时候发起整风运动,本身也是一项深思熟虑以后的选择。

整风的过程,并没有一些人想的那么血腥或者勾心斗角。实际上在大部分时间里,负责整风主要工作的并非是监察委员会或政治保卫局这样的强力部门,而更多只是一些组织部相关的人事部门。

因为整风中最重要的一件事情,不是杀人、不是抓人更不是什么权术百出的政治斗争,而就是最简简单单地写个人小传或曰革命历史。

中国社会党几乎所有的党员,都被要求写一份大概四千字左右的个人小传。这份小传需要详细说明这名党员参加革命以前的历史,以及参加革命以后的种种经历。

党的人事部门,在掌握大量个人小传以后,还会通过相互对照的方式来做印证,任何隐瞒了自己过去历史的党员,都会被视为“落后分子”,需要转入徐州、淮安、汕头和龙岩的整风学习班进修。

如此简单的方式,却比任何情报部门和谍战特工都更为有效。因为几乎没有一个人能够做到真正串联所有人,来伪造自己从前经历的事情。

任何一个人只要隐瞒自己过去的历史,都会在接下来的对照印证中露出马脚。而在整风中故意隐瞒过去历史的做法,又无疑会暴露出此人的不可靠性,再接下来才是用得到监察委员会和政保局的地方。

政保局会对这种不可靠的党员进行更高强度的调查,这样既可以节约人力,又尽量避免了强力部门屈打成招或制造冤案的可能性。

当然,是否存在真的有人能够完美隐藏黑历史的情况?这种遗漏也是有可能存在的,可概率很低,社会党不会去因为这样低的概率就去冤枉到更多人。

那么,是否这种整风方式下依然会有冤假错案出现?这也是完全可能的,即便一百年以后也没人能保证不出现任何冤假错案,所以林淮唐才强调整风尽量不杀人,甚至于连高绳芝这样被政保局钓鱼执法很长一段时间的大贪污犯,林淮唐都亲自做了“不杀”的批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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