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铁骨 第1425节
重新坐下来的袁可令,端起了茶碗。
“当年士林坐大,最终能够与皇家共天下,究其根源还是因为有皇家的支持,没有皇家的支持,即便是改良,也不过是痴人说梦!”
“老兄,皇家怎么可能再支持士林,别忘了,当年从孝烈皇帝落得那个地步,我士林亦有几分责任,支持士林,陛下恐怕万万不会这么做的。”
于世人看来,要是没有当年士林的党争,没有他们的空谈误国,恐怕大明也不至于沦陷到那步田地,在这种情况下,方自然不相信皇上会支持士林。
“旧士林是永远不可能得到皇帝支持的!”
袁可令冷冷地说道:
“陛下对士林的不满,可谓是根深蒂固,自然不可能再支持士林,而今天陛下崇武抑,亦是因为这个原因,固然可能会导致国家动乱,但是却不能否认,国家若是武力不彰,必定会导致国家衰败,百姓沦为异族之奴。”
方摸着茶碗盖,想了一会儿说道。
“崇抑武,国家兵弱必遭国难,崇武抑,阀乱而民劫,如此皆是失之以衡的表现。”
“正是失之以衡。”
袁可令看着他说道。
“所以,最关键的就是平衡,只有武平衡了,才会民富国强”
“嗯武平衡,如何平衡呢?”
略停片刻,袁可令答道。
“古人不早就说过了吗武双全。”
“武双全”
方的眉头微皱,然后说道。
“这恐怕有些不太现实,毕竟,寒门子弟很难在研时有余力习武。”
“你看,这又回到了公平与否上的了”
袁可令看着方说道。
“若是每每总这么想的话,最终,问题还是无法解决的。”
“可天下寒门总是大多数。”
“自宋代起,天下风大兴,科举取士岂止十万,这十万人中,真正一贫如洗的寒门子弟又有多少?所谓寒门大抵上也是小康之家,若当真是一贫如洗,莫说是十年寒窗了,恐怕就连识字也是不得,所谓寒门,往往不过只是托辞罢了”
这句话说的再赤裸裸不过,一下子就是数百年来支持科举取士寒门的那张遮羞布给撕了下来。
“即便是只以八股取士,进士者大抵上也都是耕读之家,力夫耕作农家所进的屈指可数,纵观我朝名士,又有几人确系是寒门,大抵上最差的,也是小康之家,所谓之寒门,不过为了勉励后学末进而已。”
尽管他的这番话有失偏颇,但方还是无奈的苦笑一声。这么多年结识的士林中人岂止百人,他们中真正的一贫如洗者又有几人,大抵上所谓的“寒门”往往也是小康之家,真正的贫苦百姓连饭都吃不上,更何况是供人读书习字?
“这一点,陛下很清楚,所以他在推行新学时,有人籍此为寒门张目时,陛下的反击很简单,他们说寒门子弟买不起书,所以便大兴图书馆,其实,游走民间多年的陛下又岂不知道,真正的寒门子弟大抵上是不会读书的,他们顶多只是学识字罢了,先谋求温饱,待晋身小康之后,才会寄希望予下一代。所谓“废八股取士,闭寒门晋身之道”,不过只是夸张之词。”
人最擅长的是什么?就是极尽夸张,就是春秋笔法的“危言耸听”。对此方止又岂不知道,甚至在当年有人以寒门为由反对废除科举的时候,陛下还特意让反对者统计出历年中举者家庭出身,然后用事实去反驳对方。而不是一两个例子。
寒门贵子、鱼跃龙门往往不过只是美好的愿望罢了。
“就寒门来说,现在陛下广兴实学,反倒有利于寒门,即便是一贫如洗之家,其子女聪明,亦可入社学学习实用之学,将来可以做伙计、学徒,一步步改变自己的生活,而不像旧时科举那样,其只有科举一条路可走其实,说这些并没有什么用处,”
话峰一转,袁可令看着方说道。
“现在,于你我所忧心的,无非就是“崇抑武”、“崇武抑”,可两者都失了平衡,无论选择那一个,于大明而言都是大不利,眼下看似没有什么问题,可是百年、两百年之后呢?当年,专以八股取士时,也没想到会有后来的祸害吧?其实,归根结底,都是因为想省事,才导致了这种局面的发生。”
“想省事?”
方一愣,有些诧异的看着对方。
“就是投机取巧,但凡世人大都爱投机取巧者,可是这世事又岂有投机取巧的可能?学如此,学武同样也是如此,所谓投机取巧者,不过就是弃就武,或者就弃武,如此先有了投机取巧的心思,才有了现在“崇抑武”、“崇武抑”,所以,最关键的还是要回归正途”
“正途?”
“武双全、武兼修,出将入相的全才,才是真正的人才,否则,无论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士,亦或是只知武勇的壮士,不过只是跛足之人,可笑的是,数百年来来,无论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亦或是只知武勇的壮士,皆大言不惭自以为“士”,却全不知,自己不过只介残废之人罢了”
方瞬间便被袁可令的这番话给惊呆了,他这一句残废,说的可不是一个人,说的是历朝历代的臣武将,说的是历代的贤达英才。在他的口中,这些人不过都是“残废”。
“令昭兄,你,你”
“这不过只是为兄妄言而已”
袁可令笑着答道,这几年间醉心音律的他,反倒是看淡了许多事情,同样也看透了诸多事物,许多想不通的,慢慢的也想通了,正因如此,他才会有这番感慨。
“妄言”
方摇头长叹道。
“武如士之双足,缺一既是跛足,数百年间,或是弃,或是弃武,如此与自废一足有何区别?令昭兄是明白人,只是这世间又有几个明白人?”
“所以了,你看,陛下这番军人之尊贵,却引得你我感叹不已,其实,不过就是残废久了,心也残了,自然看不出其尊贵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