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4,拜占庭再起 第222节
法兰西王国,普罗旺斯,马赛港。
港口区附近的一条小巷子中,开著一间破旧的酒馆。
这是阿兰酒馆,就像法兰西和意大利的其余大部分酒馆一样,以主人家的名字命名。
酒馆谈不上漂亮,也说不上简陋,从内到外,无论是器具还是装饰都十分老式,透著一股陈旧之气。
如果有懂行的老人前来小酌,一定会不由自主地发出感叹。
在三十年前,这间酒馆还年轻时,绝对是整条街上最亮丽的风景。
这个酒馆的老板,一定是个念旧之人。
酒馆的位置十分优越,穿过巷子便是港口,奴隶和佣兵市场也仅仅隔著一条街。
平常时期,来自葡萄牙和北非的奴隶商人喜欢在谈成一笔大生意后到这里消遣,来自意大利和法兰西的佣兵也会在出征之前纵酒狂歌。
酒馆中,年逾五旬的老板阿兰静静站在柜台后,拿著一条抹布,轻轻擦拭手中的玻璃杯。
英法百年战争结束了,对于英法两国来说,这场战争的意义同样重大。
法兰西王国大获全胜,收复了阿基坦和诺曼第,民间情绪空前高涨,民族主义开始萌芽。
法王查理七世赢得了巨大声誉,这使他有足够的威望对内政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收拢财政,创建常备军。
谁都能看出,这场胜利之后,法王的影响力再也不拘于巴黎一隅,开始著手加强中央集权,与勃艮第公国等法国强藩之间的隔阂与矛盾已经无法和平解决。
英格兰王国大败亏输,丢光了除加莱港外的所有欧洲领土,几代先王的努力化为乌有。
这场战争的失败使英格兰的内部矛盾集中爆发,为红白玫瑰战争和英格兰宗教改革埋下伏笔。
同时,战争使英格兰人退出了欧洲大陆,固守英伦三岛,民族认同感开始初步形成。
但是,无论如何,在一场战争中,荣耀属于国王,土地属于贵族,财富属于商人,一切重大意义和影响则属于历史学家的史书。
属于底层民众的,只有无尽伤痛。
阿兰看著酒馆中寥寥无几的客人,叹一口气。
战争结束,佣兵们不见了,民众们没钱了,新兴的商人和贵族可不会到他这里来。
奴隶贸易倒是更加繁荣了,不过他们却有了更好的目标——阿基坦和诺曼第虽然良田千顷,但战乱多年,百姓流离,劳动力缺口更大。
他放下杯子,坐在高脚凳上,胳膊搭在暗沉却一丝不苟的柜台上,百无聊赖地望著大门。
在这间老式酒馆里,只有大门是新的,时不时会换上一个,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新酒客们啧啧称奇,老酒客们却早就习以为常,将其当做这间酒馆的特色之一。
崩——
时隔两年多,阿兰酒馆的大门再一次被撞开,这一次,连门框都碎裂开来,摔在地面。
一颗巨硕的头颅探进门,环顾四周,看著酒馆万年不变的内饰,满意地点点头。
还是记忆中的样子。
巨人低下头,从门洞中挤过身子,铁甲与墙壁摩擦,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
一个眼尖的酒客瞥见了巨人铠甲上的野猪纹章,想起曾经听说的传闻,立马叫起来。
“阿贝尔,是你,你回来了?”
“你脸上又添新伤疤了!”
阿贝尔并不回答,径直向柜台走去。
“热两桶酒,要一盆羊肉炖鹰嘴豆。”
酒客见阿贝尔不搭话,心中一股无名火起,不知是酒意上头,还是另有倚仗,竟直接站起来,冲阿贝尔故意高声嚷嚷。
“伱怎么一个人回来?一定又惹得雇主不高兴,被人家赶走了!”
阿贝尔皱皱眉头,有些惊讶,回过头,冷漠地瞥了他一眼,看著阿兰老板。
“他的哥哥跟著查理陛下立了功,被封为骑士,他现在也算是半个贵族,最近心气很高。”
阿兰解释道。
阿贝尔点点头,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微笑。
他将腰间的战锤解下,随手一扔。
战锤迅如闪电,带著无可匹敌的威势,径直砸向酒客的头颅。
嘭——
沉闷的声音响起,身体软倒在地,鲜血和脑浆飞溅出一片殷红。
阿兰继续准备著热红酒和食物,像是没看见一般。
几位老酒客看一眼尸体,回过眼来,冲阿贝尔点点头,打个招呼,似乎已经司空见惯。
“你……杀人?”
死去的酒客旁边,他的同伴瞠目结舌,惊愕地望著阿贝尔。
“他的哥哥可是一位骑士!”
“你竟然谋杀一位贵族的兄弟!”
他蹭地一下站起来,朝门边跑去。
“等著吧,我会如实禀报港口的主教!”
“主教会主持公道,无论你是谁!”
同伴刚跑到门边,却被直接撞回酒馆,摔倒在地。
一群凶神恶煞的高大佣兵闯了进来,外衣上同样绘制著怒吼野猪的纹章。
“你刚刚冒犯的是,君士坦丁堡圣战士,罗马帝国贵族,昔兰尼加王国男爵,布尔卡绿洲和布尔卡村的领主,比林奇城防长官,十字军战士,来自布彻尔家族的阿贝尔阁下。”
“我们已经取得了教宗冕下和本地主教的许可,获准在马赛港招募圣战士,准备十字军。”
阿贝尔的副官走进来,一把拎起倒在地上的可怜虫,从怀中抽出阿贝尔的贵族文契和教宗冕下的圣战号召。
“你的朋友质疑一位真正的贵族,上帝的勇士,意图不轨。”
“我严重怀疑他是萨拉森人的奸细。”
“我不认识他。”
“那还不快滚!”
副官一把将他扔出门,领著战士们坐进酒馆。
“抱歉,阿兰。”
“习惯了,博克。”
酒馆老板将热过的红酒端上桌,示意吓得花容失色的侍女从后门离开,自己接过汤勺,摆弄著炖锅里的羊肉。
“我听说,超过一半的士兵倒在了君士坦丁堡的城墙上,你们竟然还活著。”
“我们也死了一半人。”
阿贝尔端起一个小木桶,咕嘟咕嘟往口中倒。
“不过,剩下来的一半都升官发财。”
博克接过话腔。
“这么说,希……君士坦丁堡皇帝对你们不错?”
“比法兰西人和意大利人要慷慨。”
“至少,没有贪官来克扣你的军饷,也没有贵族来冒占你的功劳。”
“新兴势力是这样的。”
阿兰不置可否地评价道。
“要不了五十年,比林奇就会变得跟巴黎一样,官员一样贪婪,贵族一样高傲,农民的儿子一样卑贱。”
“那又怎样?这并不妨碍我们为了这五十年的盛世而干杯。”
博克举起酒杯,冲四周遥举。
阿兰沉默片刻,将羊肉炖鹰嘴豆搬上木桌,取来碗盘。
“你们是说,教宗冕下准备支持新一轮的十字军?”
“是。”
阿贝尔点点头。
“你们的皇帝怎么说服教宗冕下的?”
“肯定有利益交换,这是大人物的事,我又怎么清楚。”
“查理陛下呢?他不管?”
“先让他管管自己的儿子吧!”
众人捧腹大笑,显然对查理七世的家事都有所了解。
就在前两年,法兰西王太子路易十一拒绝执行父亲的外交策略,与萨伏依会盟,执意迎娶不到十岁的萨伏依公主夏洛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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