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仙台上何人?灵台方寸关门弟子 第134节
“爹,娘,你们说得对。做人,要有根。”
“咱们的根,在朝歌,在那个小院里。可如今,院子没了,人也没了,这根,也就断了。”
“没有了根,孩儿就像那飘在天上的浮萍,不知要飘到哪里去......”
“孩儿不想飘了......”
“孩儿冷......”
“孩儿想家了......”
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面前的土堆。
“孩儿来陪你们了......咱们一家人,到了下边,再也不分开了......”
他说完这最后一句,便收回了手,从那祭品的盘子里,拿起了一个先前用来盛酒的粗瓷碗。
他将那碗高高举起,然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一声脆响,瓷碗四分五裂。
魏大人心中猛地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厉喝一声,双腿一夹马腹,便要催马前冲,“快!拦住他!”
他身后的兵士们亦是反应过来,齐齐朝着坟地冲去。
可终究是晚了一步。
陆凡在那瓷碗摔碎的瞬间,便俯身捡起了一块最为锋利的碎片。
他没有半分犹豫,直接用那锋利的瓷片,在自己的脖颈之上,用力一划。
一道深红的血线,骤然迸现。
他仰起头,看着那片灰蒙蒙的天空,嘴角的笑容,又扩大了一些。
温热的血,自他的颈间喷涌而出,染红了胸前雪白的麻衣。
他的身子晃了晃,最终,还是朝着那四座孤坟的方向,缓缓地跪倒,而后,向前扑倒在地。
卷起地上的尘土,也卷起了那几张尚未烧尽的纸钱。
魏大人与兵士们冲到近前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少年伏在父母的坟前,身下的血,正汩汩地流出,将那片黄土,浸染得一片深沉。
他的气息,已然断绝。
魏大人勒住缰绳,看着那伏地不起的身影,半晌无言。
终究,还是没能留住他。
......
镜光流转至终点,定格在那少年伏尸坟前的一幕。
鲜血浸染黄土,与那未烧尽的纸钱混作一处,画面凄绝。
而后,光芒散去,三生镜恢复了古朴的青铜本色,镜面平滑,再无半分波澜。
一个捻着胡须的文书仙官,此刻一张脸涨得通红,半晌,才干巴巴地吐出一句。
“这......这又是何苦?大仇得报,又有仙长许诺了前程,好好的仙缘就摆在眼前,他......他怎么就这般想不开,自绝了生路?”
他身旁那名仙官亦是摇头叹息:“凡人根性,终究是凡人根性。为七情六欲所困,为生死离别所扰,走不出这方寸之间的悲欢。”
“圣人赐法,龟灵圣母亲诺,这泼天的富贵机缘,他竟弃之如敝履。可悲,可叹,可怜,可笑!”
“说到底,还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给了他通天的梯子,他自己却从上头跳了下来,这又能怪得了谁?”
这番话,却再无人附和。
“他不是没有隐忍,只是他的仇恨,已烧尽了他所有的退路。”
“父母亡故,手足离散,家不成家,活在这世上,于他而言,已是无间地狱。报仇,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念想。如今大仇得报,这念想一断,他又还能为什么而活呢?”
“求仙问道?长生久视?呵呵......对于一个连家都没有了的人来说,那永恒的岁月,只怕是比刀山火海更难熬的酷刑吧。”
他这番话,说出了在场许多仙家心中那份五味杂陈的感受。
是啊,他们是仙,是神,早已习惯了用千百年的尺度去衡量得失,去计算因果。
他们看待凡人,总带着一种俯瞰的视角,评判他们的对错,指摘他们的软弱。
方才还言语凿凿的几位仙官,此刻亦是住了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上都有些讪讪的。
倒也不是他们听完之后认可了陆凡自刎的事。
而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争什么。
是啊,争个什么呢?
辩个什么呢?
说他陆凡不该自尽,说他该忍辱负重,等着龟灵圣母的接引,入了碧游宫,修成大道,再图后事。
这话听着,是千真万确的道理。
在座的哪一个不知晓后来那场封神大劫的结局?
万仙阵破,碧游宫倾。
截教偌大的基业,一夜之间便作了飞灰。
通天师叔祖,更是被道祖鸿钧亲自带去了紫霄宫,至今未返。
龟灵圣母自己,尚且落得个身死道消,万载道行化为乌有的下场。
她许给那陆凡的“封神事了,天地清明”,不过是一句永远也兑现不了的空话罢了。
他这一剑抹了脖子,虽是惨烈,却也算全了自己的一片心,干干净净地随着父母去了。
比起后来那些身不由己,魂魄受困于封神榜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同门,倒也未必不是一种解脱。
这般一想,先前那些关于他心性坚韧与否,根性深浅与否的评断,便都成了无根的浮萍,风一吹,就散了。
左右都是个死局,不过是早一步,晚一步的分别。
在这里争论他走哪条路是对的,岂不是痴人说梦,可笑至极?
第146章 杨戬能懂的痛
杨戬站在一边,看着镜中的画面,是感慨万千。
但他始终未发一言。
实在是懒得跟天庭这帮神仙分辨。
天庭之上,冠冕堂皇者众,能知人冷暖者稀。
这满殿神佛,论起道行法力,个个都高深莫测。
可论起人心人性,怕是还不如他灌江口麾下那些饮毛茹血的草头神来得通透。
草头神们快意恩仇,知晓何为忠义,何为血性。
而这些仙官,万载修行,修到最后,倒把那一点人味儿给修没了,只剩下一具空洞的神仙骨架,与一肚子冰冷的规矩条陈。
扶不上墙的烂泥?
他心下暗道,好一番清高之论,好一番无情之言。
这些神仙一个个,身居高位,享万年清净,口中谈的是天数,是道心,是取舍。
可你们谁的父母,曾被人如猪狗般囚于枯井?
谁的弟妹,曾因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最终曝尸荒野?
这世上,最轻巧的便是道理,最无用的也是道理。
当那刀斧未曾加于己身之时,谁人不能说几句“隐忍”“顾全大局”的漂亮话?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父母在井下受难,朝不保夕,你叫他如何去寻个清净洞府,安安心心地坐上十年?
那不是修仙道,那是修畜生道!
他若真能舍了父母,独自修行,那才叫真正的天性凉薄,禽兽不如。
到了那时,你们这起子人,怕是又要换上一副嘴脸,说他“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堪造就”了罢?
横竖,话都叫你们说尽了。
他救,是鲁莽。
他不救,是凉薄。
他救不成而逃,是懦弱。
他报了仇,却又随父母而去,是愚钝。
在这斩仙台上,在这九重天里,他陆凡无论怎么选,都是错。
因为他是个凡人,他有人心,有凡俗的牵绊。这便是他的原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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