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夏窃神权 第544节
那就是道德修养可以让普通人生活更好,技术革命也可以让普通人生活更好,孰轻孰重?
虽然他无法鲜明的提出这一点,但他以儒家的道理和农家,墨家,公输家的道理作对比。
如果能够说清楚这个关系,那么王明义不仅开了儒家如何融会贯通百家之学的开端,也讲清楚了儒家一直以来没有解决的一个难题。
那就是道德为什么高于现实利益!
为什么人们要舍生取义!
王明义这个问题提出来,儒家官员们从刚刚被圣上打断的愤怒之中重新陷入思考,他们当然知道道理有先后。
比如儒家最核心的一个道理,舍生取义。
既然‘义’在‘生’之前,那就说明儒家的道义在生存权之上,既然都在生存权之上了,那么自然可以超出很多以生存权为基础的学说,就比如农家的学说。
因此儒家的人可以高声喊,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
你自家这么关着门喊可以,但你不能够说服其他人同意这点,特别是以周铁衣为首的‘人欲说’,他确实让百姓的生活变得更好了,那么你如何说服百姓放弃更好的生活,来相信你的道义?
反应到现实,那么就会回到这个问题的起点。
小吏们明明可以通过贪污过上更好的生活,那么为什么要放弃贪污,来相信你儒家的道义?
除了惩罚之外,如何能够从教化的方面入手?
“因此我又反复思考不同道理之间的区别,恰好在《新学报》上,关于周尚书的‘人欲说’给了我一个新的思路。”
“什么思路?”
董行书看了一眼周铁衣,又看向王明义,问道。
周铁衣撇了撇嘴,他很想说我说的是‘论财货’,不是‘人欲说’,而且当日我和田父论道的时候就明确提出了这只是第一个阶段,讨论的是如何解放发展生产力,没有谈论到如何处理分配关系,你们儒家怎么老把我想成通关boss一样的存在,明明我才是打倒儒家恶龙的勇士!
但周铁衣想了想,还是没有打断,一个新的思潮不一定要全部以自己为主,这也是他知道王明义要说什么,但是却有意成全的想法。
天下皆白,那我独黑其实也挺好。
“我儒家和周尚书学说之争,核心就在于对人的欲望的善恶评判标准,我儒家学说以前想要用‘克己复礼’来压低人的欲望,因为我们认为欲望是恶,而周尚书反而觉得人的欲望是善,可以激发百姓们劳作,可以让他们的生活变好。”
“但我认为这个问题应该拆分成为两个,欲望没有善恶,但人有善恶。”
“何为欲望?狼吃肉,婴儿吃乳,这就是天性,我们能够说这是善或者是恶吗?这就像是农家种地的道理,无论是善良的人,还是邪恶的人,只要按照这个道理种地,那么都会得到粮食,这是水稻,小麦的天性决定的,不因为我们人的善恶改变。”
“但狼和婴儿只要吃饱,就不会再求取更多的食物,我们现实却不一样,成年男子即使有良田千亩,也想着要更多的田地,这同样被认为是天性。”
“从婴儿到成年男子,这中间经历了什么变化?我们究竟能不能够像道家所言,以婴儿的状态存在世间?”
随后王明义旗帜鲜明地否决了道家这个论断,“我认为成年人不能够像婴儿一样一直存在于世间,因为这与野兽无异,而婴儿到成年人的变化,我结合周尚书在策论中的表述和自己的实践,称之为人的社会化。”
“人在社会化的过程中有了善恶标准,所以人并非是只是个体,同时也是整个族群,按照周尚书刚刚的论断,人本身就是矛盾的,因此人才有圣人,而野兽没有圣人。”
“因此我们提倡若是通过个人劳作,辛苦获得的酬劳,纵然是有千亩之田,也不是恶的,但不通过个人劳作,通过巧取豪夺,纵然是获得一针一线,也是恶的。”
王明义这时对周铁衣问道,“那敢问周尚书,这人的善恶以何为标准?”
周铁衣明白这是王明义给自己下套,不过他还是踏了进去,“自然是以是否有利于人类社会发展为标准,古往今来莫不是如此。”
王明义见周铁衣同意了这个观点,笑道,“对,古往今来,我们人的社会在人类的共同努力下,是不断螺旋式前进发展的,因此我们可以论断出我们人类社会总体上是善大于恶,教导人行善,让有多余没有耕种田地的人将土地分给那些没有田地耕种的人,这不是没有道理,因为从人社会的整体来看,这也有现实意义,可以养活更多的人,生产更多的粮食,继续促进人类社会的发展。”
“所以社会是善的,因此我们应该在学道理的时候要求‘致良知’,蒙童启蒙的时候,他们不仅要学如何种田,如何经商等让他们个人欲望得到满足的道理,同时也要学‘尊老爱幼’,‘舍生取义’这些道理。”
“当不同的道理相违背的时候,我们就要问问自己的良知,你除了满足你作为个人的欲望之外,你是否违背了整个族群的发展,如果你只是以个人欲望为全部,那么你也不配称之为一个完整的人,与野兽无异,那么我们自然可以用对待野兽的方法来对待你!”
第576章 歌功颂德
人通过致良知的学习,所以和野兽不同,如果有人抛弃良知,那么就可以用对待野兽的手段惩罚他。
这就已经从个人道德的层次上升到国家治理,讲清楚了国家治理为什么能够因为个人道德来实施惩罚,也阐述了王明义‘学罚并重’政策的理论基础。
因此即使你是商家之道的修行者,但要参与到国家的治理上,也应该‘致良知’,学习道德规范。
王明义继续说道,“为人尚且要‘致良知’何况是治人,因此臣请国朝取士,当设立廉政院,归属于太学院下,各省道学官管之,凡官吏升迁考核,需进入廉政院学习一段时日,短则几日,长则月余。”
理想说完了,王明义说到了实质。
七皇子李昊借助现在的局势,提出了恩科取士,收取百家的地方人才,这既打击了周铁衣,也打击了儒家的统治基础。
在难以推翻恩科取士的前提下,王明义大胆提出了让百家学习儒家思潮的方法。
虽然他用的说法很婉约,‘致良知’,时间很短暂,只是几天或者月余。
但是大家都清楚里面的意义,若这廉政院当真设立,以后官员们都要学习,那么会不会进一步衍生出官员们都要考核廉政学习?
更甚者,这廉政院如果说你廉政学习不过关,不让你任命该怎么办,到时候廉政院的权柄恐怕还要大于学部和吏部之合!
群臣听完这策论之后,一方面是惊讶于王明义这忠厚老实的表象之下,竟然比周铁衣的胃口还要大!
周铁衣不过弄出一个交通部,分了一部分工部的权力,若廉政院成立,恐怕以后学部尚书和吏部尚书都要绕道走了。
另外一方面他们也在权衡利弊,很显然这个策论肯定无法全部通过,最终能够通过多少,还要看大夏圣上和周铁衣之间的博弈。
大夏圣上沉吟了良久,他确实等来了意料之外的变化。
今天整个朝局之中,唯有这王明义提出的廉政院可以真正让他惊喜,但他需要把握好分寸,如何将这柄宝刀掌握在手中,又不会伤着自己,让儒家再次坐大。
圣人余晖。
大夏圣上再次看向王明义,转头看向周铁衣问道,“周卿觉得此策如何?”
周铁衣洒然道,“这策论本身自然是好的,但唯有一事不妥,那就是廉政院该教什么,我记得管理百家典籍一向是学部的工作,是不是,柯尚书?”
周铁衣看向身旁另外一位身穿紫衣的人,唐安世告老还乡之后,柯黯然接替了学部尚书,但柯黯然的儒学和王明义的儒学可不一样。
有句至理名言,异端比异教徒更应该在十字架上烧死!
柯黯然和大夏圣上的利益一致,他自然也清楚廉政院的作用和危害,在没有想好廉政院该怎么处理之前,拖字诀自然好用。
“确实如此,廉政教化,说来简单,但如何教,关系到国家社稷,非是三言两语就可以定论的,王专事不如先写个准确的教程出来,然后拿到学部让百家商讨如何?”
柯黯然一开口,百家自然同意,这部分权柄当然不能够全部都交给儒家,其中也包括一部分已经被柯黯然笼络的儒家。
金銮殿上,顿时一片附和声响起,占了此时殿中一半之人,仅有董行书这部分儒家之人沉默不语,冷眼看向朝局。
这是大夏圣上的要求,周铁衣继续提出自己的要求,“而且就算设立廉政院,但就像我刚刚说的一样,如今我大夏的主要矛盾是如何推进改革,让民生过得更好,而不能够全部放在廉政院上,王专事的建议虽好,但是月余时间也拖延了效率,我看不如先定一年自学,看看效果,毕竟人都是有良知的,王专事既然相信我们社会都是善的,自然也相信我们百家学说的继承者们绝大多数都是善的,都是有自觉的吧?”
周铁衣笑着说道,道理是那个道理,但是落到实践上有很多办法规避。
见周铁衣得寸进尺,大夏圣上倒没有说什么,一年的时间稳定下来对他来说并没有坏处,一年之后如果局势需要,再祭出廉政院也不迟,而这之前要看看恩科取士的作用。
王明义在心中轻叹一声,他说一大番理论的目的,就是占据道德高点,但周铁衣没有反驳这点,反而用自己的理论核心来拖延。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现在所代表的新儒势力还是太小,根本无法完成廉政院的建设和掌管。
要知道周铁衣掌握了整个大夏改革的变化,有墨家,公输家,杂家,商家的全力支持,有一部分道家,兵家的根基,还能够自创五仙之道,在如此庞大国家的治理上都是反复权衡,妥协。
他现在手中的牌还只有一部分儒家支持,自然不可能奢求更多。
所以没有等董行书这群儒家的遗老遗少帮他辩驳,王明义果断地说道,“周尚书此言有理。”
能够让廉政院设立,能够参与到改革百家学说的工作中,对于他而言就是已经立身的政治资本,相当于在这次朝会之中帮助本来要大输的儒家旧党稳定了局势,还获得了自己的根基。
政治资产握在手中转化成为政治势力,远比继续挑衅绝大多数人的同意要好得多。
王明义如此迅速的同意倒是让群臣再次惊讶了一下。
他们本来以为王明义作为仅次于周铁衣的天骄,至少要争论一下,但没想到居然也这么政治成熟,明白在这个问题上继续争论讨不了好。
王明义这边敲定,大夏圣上笑道,“如此甚好,今年恩科取士就让李昊为主考官,王卿为副考官。”
李昊连忙上前,“恭喜父皇!此乃天下英豪尽入父皇彀中矣,必然能长保我李家社稷千秋万代。”
大夏圣上哈哈大笑道,“君无戏言,今日献策三人,赏百户之地!”
周铁衣的身影也在瞬间散炁消失,大夏皇帝有大夏皇帝的优势,他也有他的优势,这么好的消息大夏皇帝要收获一番臣心,他自然也要去收获一番民心。
亏本的买卖可没有人愿意做!
······
大夏交易所之内,一轮轮跳动的绿色字符忽然定格了下来,就像是施展了某种术法,让交易所之内的咒骂,哀嚎忽然停止了。
然后就见一个个交易柜台忽然传出消息。
鉴于火车商会有重大事项变故,暂停交易火车商会的股票。
这是大夏交易所从设立之初就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事情,再加上今天暴跌了接近百分之二十的股票让人心惶惶,交易所内的人就像是疯了一样涌向柜台。
“诸位。”
大夏交易所本身就介于虚实之间,是明月系统在天京的映照,所以周铁衣能够直接投影到每个人心中。
听到声音的来源,一位位手中抓着股票,债券,生怕手里纸变成废纸的百姓看向忽然之间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周铁衣。
经过了短暂的意外沉默,而后就是山呼海啸般的声音。
“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这股票今天跌了这么多,是不是天后真的要拆了火车商会?”
“这还有我们的活路吗?”
周铁衣先等众人宣泄一番情绪,然后明净清亮的月光落下,平息惊慌情绪。
天京交易所的管事路渊博趁机高喊道,“诸位安静一会儿,圣人来此,就是来给我们解决问题的,诸位让圣人将话说完!”
一听周铁衣是来解决问题的,这个时候交易所的人们也不在意周铁衣是不是真的圣人了,反正之前他们已经半接受了周铁衣即将成为圣人的概念,现在倘若周铁衣能够将他们损失的银子补回来,那么周铁衣就是圣人,不是也是,谁说不是,所有买股票的百姓就跟他急,这就是股票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