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夫提刀录 第477节
“我走的是‘命’之一途。”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空灵,“黄泉轮回,浩浩汤汤,其中自有命数流转,如同奔涌的暗河。我的功法,便是窥探这暗河中的点滴‘命数’。观人之命数,或如锦帛华章,或如枯枝败叶。我能做的,便是为其‘铺垫’。”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若命数本有富贵之基,我可引水润之,使其更显华光;若命数暗藏劫难之兆,我亦可……提前埋下引线,让那劫数,来得更‘恰好’一些。”
“这便是我的路数,以‘命’为引,以‘运’为媒,在六道的缝隙里,做个小小的……引导。”夏忧蠹说完,静静地看着高见,似乎在观察他的反应。
高见的神情没有任何意外,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和更深沉的思考。
他缓缓点头:“观命数,铺前路……难怪,难怪夏姑娘气运如此离奇。这功法,确实配得上你。”他的认可,再次落点在她本人身上。
夏忧蠹似乎被这句“配得上你”说得微微一怔,随即唇角又勾起那抹狡黠的笑意,仿佛刚才吐露核心秘密的人不是她。
“功法也告诉你了,我的诚意够足了吧?”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衣袖,动作带着一种慵懒的优雅,“那么,高先生,接下来……”
她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高见。窗外的光线勾勒出她美好的侧影,那双恢复了清亮的眸子带着一丝玩味和……期待。
“我很期待你之后的‘表演’。”她轻轻一笑,如同春冰初绽,带着点冷意,却又无比动人,“看看你这位来自神都的‘恶客’,拿着我这把‘钥匙’,究竟能在这幽明地,打开怎样的一扇门?可别……让我失望哦。”
说完,她不再停留,身影轻盈地消失在门外,带着一丝狡黠。
石室的门轻轻合拢。
但是……高见脸上的温和、赞赏、甚至那一丝被“算计”的无奈,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只剩下深海般的平静
他放下茶杯,眼神锐利如刀,哪里还有半分刚才被夏忧蠹“看穿”并“反将一军”的痕迹?
夏忧蠹以为自己在试探高见,想要看着高见表演。
高见轻笑一声,带着掌控全局的从容,殊不知,从进入这间屋子开始,夏忧蠹就已经站在了他的戏台上。
夏忧蠹的恐惧,伪装,试探,以及得手之后的得意……甚至最后那点‘想看戏’的小心思……都在预测里。
捧得这个小姑娘忘乎所以,自以为看透了高见的路数,才能让她心甘情愿说出根底。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负手而立。窗外是幽明地特有的昏沉天光。
“知道了她的功法路数……”高见闭上眼睛:“下一步计划,就清晰多了。”
说实话,幽明地的功法,确实厉害。
除了驱神役鬼之外,竟然还能有这种依靠黄泉造成的命运之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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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幽明地深处,一处黄泉包裹所在,这里没有日月星辰,只有翻滚的、如同活物般的幽冥之气,凝聚成粘稠的液态。
在这里,坐着一个黑袍人。
他并非想象中那般狰狞可怖,相反,身形略显清瘦,穿着一袭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纯黑袍服。面容模糊不清,仿佛笼罩在一层不断流动的黑色雾气之后,唯有一双眼睛清晰可见——那是两团跳动的、幽蓝色的火焰。
他便是幽明地的老祖之一,十二境巅峰的巨擘,人称“元律”。
地之中数六,六为律,律有形有色,色上黄,五色莫盛焉。
故阳气施种于黄泉,孳萌万物,为六气元也。以黄色名元气律者,著宫声也。宫以九唱六,变动不居,周流六虚。
这也是他的功法跟脚。
此刻,那双幽蓝色的瞳焰,正平静地注视着前方。
在他目光所及之处,虚空中悬浮着一面巨大的水镜,镜中映照的,赫然是高见与夏忧蠹在石室中品茗、交谈、乃至最后夏忧蠹微醺离去的一幕幕。
黄泉映照三生,连前世今生来世都能看得清楚,此刻借助黄泉之能,观察幽明地发生的事情,不过轻而易举。
所有画面,纤毫毕现,甚至连两人谈话的声音都清晰可闻,仿佛就在这他面前上演一样。
“凉州……十亿生灵……”
这个念头如同最深的烙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惜与更强烈的渴望,在他的心头划过。
凉州计划,是他筹谋多年的事情。以十亿凡俗生灵的绝望怨念与精纯魂力为薪柴,辅以秘法提炼,就能得到足够的资粮和东海真龙进行交换。
如果他的估计无错,东海的那个法门,就是他冲击那虚无缥缈的“地仙”之境最关键的那一步!
地仙……真正的长生久视,超脱束缚,与天地同寿!为了这一线可能,别说十亿生灵,便是再翻一倍,他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大道无情,阻道者,皆为尘埃!
可惜……
“高见……”
镜中那个青年男子的身影,在老祖眼中瞬间变得无比刺眼。
就是此人!区区一个六境的小辈,如同蝼蚁般的存在,竟敢在凉州悍然出手,搅动风云!硬生生将他收割十亿资粮的计划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功败垂成!心血毁于一旦!
那一刻,周围的阴气开始翻腾,他的的杀意几乎要冲破这方虚空,隔空将高见碾为齑粉!
“太学……钦差……”
然而,那滔天的杀意最终被他强行按捺下去。如同冰水浇头。
高见并非无根浮萍。他是太学出身,背后是李驺方,更重要的是,他顶着神朝朝廷钦差的身份!杀一个太学生,或许还能在台面下斡旋;但公然诛杀朝廷钦差,无异于向神朝朝廷公然宣布造反!
幽明地虽强,但远未到能硬撼神朝的地步。尤其是在他冲击地仙的关键时刻,任何大的动荡都可能让他功亏一篑,甚至引来更可怕的清算。
“所以……捉你来……”
杀不得,却又不能轻易放过。于是,才有了那看似霸道、实则留有余地的“请君入瓮”。
他亲自出手,跨越万里虚空,将高见从凉州“请”到了这幽明地深处。目的很明确:
其一,逼他就范,将其置于自己掌心,以幽明地的森然威压和随时可碾死的处境,逼迫他吐露搅局凉州的真正底牌、幕后之人,甚至……能否将其策反,为己所用?毕竟此子能以六境修为搅动如此风云,心智手段皆属不凡。
其二,查探底细,近距离观察,看看这个胆大包天的小辈,除了太学和钦差身份,还有什么倚仗?
镜中画面定格在夏忧蠹离去后,高见独立窗前的背影。
老祖眼中的幽蓝火焰微微跳动,现在……他已经知道高见有什么倚仗了。
对方本身,就有足够的底气,这等天赋……
“堵门立威,十败真传……六境败七境,且非取巧,是实打实的武道技击之术……此子战力之强,远超同侪,根基之扎实,世所罕见。太学……果然又出了一个怪物。”
“面对忧蠹……”老祖的目光扫过夏忧蠹在镜中从恐惧到试探再到吐露功法的一幕幕。“先以煞气压其心志,再以茶道雅艺乱其判断,明知她装醉却不点破,反以‘认可’吹捧,诱其放松警惕……步步为营,心机深沉。明知问功法是大忌,却能铺垫得让对方心甘情愿开口……这份对人心的把控,也不像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
“忧蠹的跟脚……竟被他如此轻易套出……还是太嫩了。”老祖心中并无多少对夏忧蠹的责备,更多的是对高见手段的再次评估。
杀意?依旧存在。高见坏他道途,此仇不共戴天!
忌惮?却更甚!
忌惮其背后的朝廷——杀他代价太大,得不偿失。
忌惮其本身的潜力与心性——此子绝非池中之物,若不能为己用,日后必成大患!
“而今看来……”
老祖心中那翻腾的怒火缓缓平复,一个冰冷的结论浮现:
“高见……还真不能杀。”
至少,现在不能,在此地不能。
不过……不能杀,不代表放过。
第343章 观我手段!
石屋的门扉隔绝了外界,也隔绝了夏忧蠹残留的那缕柏酒香。
高见独立窗前,负手而立。
思考是最重要的事,尤其是身处此刻绝地,更是要多动脑子,他并未因暂时“稳住”了夏忧蠹而放松,相反,大脑以远超常人的速度疯狂运转,将已知的碎片信息进行碰撞、推演、拼接。
“凉州……十亿人……”高见喃喃自语。
这个冰冷的数字如同基石,首先被高见置于推演的核心。
他搅了幽明地的好局,坏了对方收割十亿资粮的大计。这等泼天仇恨,足以让任何势力,尤其是不择手段的幽明地,将自己挫骨扬灰。
“然而,我没死。”
以幽明地老祖十二境巅峰、睥睨天下的实力,要碾死他一个六境修士,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因为我是太学学子……神朝钦差……”高见继续思考。
这两个身份如同护身符一般,他几乎可以断定,正是这两个身份,让幽明地抓自己的那个老祖投鼠忌器。
而且,从对方的态度来看,并不只是投鼠忌器,他有什么需要自己帮忙的!
他把自己抓过来,还故意让自己和夏忧蠹有所接触,肯定是对方呼唤夏忧蠹过来的,这其中必然有所图,而夏忧蠹能够起到一个‘筹码’的作用,是用来干扰自己价值判断的,幽明地老祖觉得,自己会因为夏忧蠹而选择帮他?
帮他什么呢?
这个倒是没什么可选项,高见闭着眼睛也能想到,对一个十二境的强者来说,这辈子大概就只有一件事需要思考,那就是如何踏破长生门,晋入地仙,长生久视。
“冲击地仙……需要海量资粮,甚至不惜收割整整十亿生灵来给他凑资粮……何等疯狂,这等人,行事只有一个核心——那就是晋升!一切行动和目标,都只会围绕其证道地仙的目标服务。”
“杀我,弊大于利,甚至可能引火烧身,干扰他的终极目标——证道地仙!这绝对是他无法容忍的!”
“活捉我,则是利大于弊。既能规避直接冲突的风险,又能尝试从我身上挖掘价值,无论是情报、能力,还是作为筹码的价值……只要能对他的证道之路有所帮助,哪怕只是一丝渺茫的可能,他都不会放过!”
“而这个过程里,他觉得夏忧蠹会让我站在幽明地这边?亦或者,他会在之后的事情里,劝我弃暗投明?抛弃太学和神朝,加入幽明地?”
逼我就范,策反?将我置于其绝对掌控之下,以生死威压、以幽明地的资源诱惑,逼迫我吐露搅局凉州的真正底牌、幕后推手,甚至……尝试将我收为己用?毕竟我的表现,足以证明价值。
那么,他把我捉来,近距离观察,看看我除了太学和钦差身份,还有什么倚仗?
还有的话,就是榨取价值?一个活着的高见,远比一个死掉的高见有用。我的存在本身,或许就能成为他与太学或朝廷谈判的筹码?或者……利用我来达成某些他不便亲自出手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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