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夫提刀录 第446节
一道比冻土最深的裂隙还要幽暗,比荒原寒夜最孤寂的星辰还要锐利的一线寒芒!
这道寒芒,无视了空间的距离,无视了怨气洪流的阻隔,无视了不化骨那由地脉矿石铸就、坚不可摧的骸骨躯壳。它如同命运本身投射出的裁决之针,精准地、毫无滞碍地刺入了不化骨那由百万怨念核心凝聚、黄呈石半身意志所在的——眉心一点!
“噗嗤——”
一声轻微到几乎可以忽略的、如同冰针刺破水囊的声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真正静止了。
那遮天蔽日拍下的骨爪,距离覃隆的头颅仅有三尺之遥,却骤然凝固在空中,惨绿的怨毒灵光疯狂明灭闪烁,如同风中残烛。不化骨庞大如山岳的骸骨身躯剧烈地颤抖起来,发出令人牙酸的、仿佛无数矿石在内部崩解的“咔嚓”声。它空洞眼窝中燃烧的怨毒魂火,如同被浇灭的油灯,瞬间黯淡、熄灭。
那道凝练的寒芒,不仅仅刺穿了它的核心,更将覃隆“绝壑”神意中那坍缩到极致、燃烧到极致、冰冷到极致的毁灭意志,如同亿万根无形的冰棱,瞬间贯注、爆发在它怨念聚合体的最深处!
百万冤魂?在他面前,不过是散沙聚塔,一触即溃。
九境鬼王那庞大的躯壳、浑厚的力量,都成了迟缓笨拙的累赘!
“轰隆隆——!!!”
不化骨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所有支撑的沙堡,轰然崩塌!坚固的矿石骨骼寸寸碎裂,化作漫天齑粉,其中蕴含的地脉之力失控逸散,如同地龙翻身。那滔天的怨气失去了核心,发出亿万不甘的尖利哀嚎,却如同无头苍蝇般四处冲撞、消散,最终化为一阵带着腥臭阴风的黑色烟尘,被荒原的寒风一卷而空。
原地,只剩下一个深坑,以及散落一地的、失去所有灵光的矿石碎块。
覃隆依旧保持着那微微佝偻、短剑前指的姿势,仿佛从未动过。
他的目光越过荒原的风雪,投向更远的、世家盘踞的方向,眼神平静得像死人,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刻骨的、冰冷的沉寂。
黄呈石,咬牙切齿!
但下一刻,覃隆稍微一顿的身体再动。
不化骨从来不是他的目标!他要杀人!
第310章 撤退
黄呈石的身上多出了一道血迹。
覃隆站在不远处,收起自己的短剑,然后看向脸色非常不妙的黄呈石。
剑刃归鞘时发出“咔“的一声轻响,像是将什么情绪也一并封存了起来。他看向脸色铁青的黄呈石,又转向金大福那张肥腻的脸,眼神平静,却多出了一丝丝雀跃在里面。
他还是没能杀得了黄呈石,幽明地的法门,确实难缠。
但是……很高兴。
说来惭愧,这一次,其实是他第一次对世家出手。
在此之前,他一次都没有招惹过世家,杀了这么多人,却连一个身居高位的人都没有,就连方家都没有动手。
世家啊。
这个念头在他心底泛起时,竟带着几分荒诞的笑意。当年的方家,那个为了一条狗,就让两个三境来追杀他们师徒到天涯海角。
这说明什么?说明……覃隆师徒不如狗,那两个三境,更不如狗,大家厮杀,追逐,你追我逃,像是什么猫鼠游戏,这么刺激的生死追杀,你是神探,我是神偷,大家各自展现自己最精湛的技艺,从蛛丝马迹再到性命相搏,多么精彩,多么有戏剧性。
可是这样的动机呢?
哈哈,只是因为一条狗,一条方家少爷养的宠物。
这样厉害的方家,就是世家的威势。
可是,方家在金家面前算什么东西?方家老祖不过七境修为,在辽北世家里连前二十都排不上。而眼前这个金大福,他所掌控的金家,可是凉州世家的魁首,是真正能在朝堂上说上话的庞然大物。
覃隆的嘴角微微上扬,冷峻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这笑容很淡,却像是冻土裂缝里透出的一线天光,带着某种久违的痛快。
他感觉到自己有些畅快——当年像丧家之犬一样逃命的杀手,如今居然站在这里,直面凉州最强大的世家。从地沟里的老鼠,又变回了自己曾经幻想过的“侠客“模样。
真是讽刺。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短剑的剑柄,感受着麻绳缠绕的粗糙触感。这把师父传给他的剑,饮过无数鲜血,却唯独没尝过方家人的血。以他现在的实力,完全可以单枪匹马杀上方家,将那个方家所有人的头都挂在方家大门上,但他没有这么做。
原因很简单,他不敢。
覃隆比谁都清楚世家的规矩。灭了方家简单,就等于挑衅整个辽北世家集团;灭一个方家,就等于向所有世家宣战。这些盘根错节的世家门阀,就像冻土下的暗河,表面平静,实则勾连纵横。他们权势滔天,不会容许一个散修挑衅整个世家集团。
可是今日,他在挑战世家和幽明地啊。
说来好笑,哪怕他强到这个程度,今日之前,也不敢单枪匹马挑战世家。
在那一天,师父死后,他拼了命逃脱追杀之后,覃隆第一时间就逃回了自己原本的地窟之中躲藏。
覃隆没有哭。
他抱着那柄短剑,蜷缩回自己熟悉的角落。洞壁的泥土依旧温暖,虫子在脚边爬过,但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和沉重,像冻土下最硬的岩层,压在了他的心上。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短剑,乌沉沉的剑身映不出他的脸,只倒映着洞壁泥土的模糊轮廓。他慢慢握紧剑柄,粗糙的麻绳摩擦着手掌的老茧。一股冰冷、坚硬、决绝的气息,从他心底最深处升起。
所有外界的喧嚣、恐惧、痛楚,都会被强行压入心底那片最狭窄、最黑暗的“绝壑”。
覃隆抱着短剑,蜷缩着。洞外风雪呼号,洞内虫豸低鸣。他闭着眼,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被风雪,寒冷,以及饥饿逼到岩石缝隙的夜晚,又看到了师父临死前眼中那点疯狂的光。
一种冰冷的、沉静的、如同地底岩石般的“意”,在他蜷缩的躯壳内,在那片心魂的“绝壑”之中,悄然凝结成形。
覃隆蜷缩在雪地里,他不再是那个觉得自己“刀口舔血”很酷的年轻杀手了。
那层用宝钱、名声和一点点自我幻想编织起来的光鲜外衣,被世家冰冷的目光和师父临死前的绝望彻底撕碎、剥落,露出了底下最原始、最不堪的底色——
一个冻土荒原里爬出来的、侥幸多活了几年、如今又被重新打回原形的虫子,如今拖着沉重的躯壳,更深地扎进风雪肆虐的荒原深处。又和别的虫子一起,躲在洞窟里,依靠着地底那一点点的温暖而勉强苟活。
他曾经觉得地洞温暖,现在却感觉像躺在坟墓里。那些爬过伤口的虫子不再是他小时候的玩伴了。
随后,覃隆慢慢的成长。
他运气很好,偶得奇遇,拿到了一套真正的功法。
他天赋绝伦,靠自己琢磨,硬生生找到了修行这套功法的方式。
他一路往前,靠着师父教给他的一些东西,又加上自己学到的别的东西,慢慢的突破。
先是破开精关,肉身得以长久,能够迅速复原。
再之后,破开神关,成就两关大宗师。
这个过程里,他也意识到了……
天地,其实就是神朝的世家和仙门们所掌控的。
所以,他怕了,就好像最初害怕刮风,害怕大雪粒子一样,就是如此的害怕世家和神朝所掌控的力量。
不过有人给了他胆子。
是杨凌。
杨凌一个四境,胆子比他大,不知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因为他真的智勇双全,但不管怎么说,杨凌顶在了前头。
覃隆于是就再度生出了胆气,站在了这里。
黄呈石压制住了自己的心疼,以及对覃隆实力的讶异,深呼吸了几口之后,他说道:“覃隆,你一介散修,修行到九境不容易,最好还是珍惜一下自己的修行成果,何必又要和幽明地与凉州世家为敌呢?而且,影响边关,这可是死罪。”
金大福也跟着说话:“好不容易成为九境两关大宗师,在神朝任何地方都足以得到礼遇,带艺投师,加入一位武道仙门,亦或者与世家联姻,都是好事,又何必非要执迷不悟,和塞外胡人混在一起呢。”
覃隆没说话,只是拿起酒葫芦,喝了一口。
酒能麻痹肉体,却无法麻痹灵魂,所以喝酒是喝不醉的。
但是,很好喝。
胡人们用草籽酿的酒,不管怎么喝,都觉得好,真好,够烈。
烈的像是让覃隆都觉得,自己变成豪侠了。
都说豪侠要吃牛肉,喝烈酒,牛肉现在是没有了,但酒真烈,喝着真舒服。
在跟着杨凌之前,他哪怕修行到了现在,都不觉得自己是一个‘侠’,甚至都不敢和世家们翻脸,还要时常接他们的单子。
哪怕打过交道的那些世家公子哥们都觉得他很冷酷,但他也知道,自己甚至不如当初一境的时候,起码那个时候……他真潇洒,真觉得自己厉害,真觉得自己是‘侠’,哪怕其实他不是什么好人。
而现在,看着大仙门的长老,还有一位世家集团魁首的家主,都在和他说这些话,让他忍不住再饮一口!
草籽酒的辛辣冲上鼻腔,熏得他眼眶微微发热。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在那个风雪肆虐的地洞里,师父咽下最后一口气时,他连一滴泪都没流。现在倒好,一口劣酒,反倒要把他逼出眼泪来了。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成了那些说书人口中的“豪侠“。哪怕手上沾满鲜血,哪怕身后尸骨累累,但至少此刻,他站直了腰杆,对着世家说出了那个“不“字。
哦,他没说话,但他的态度说了,这也差不多吧,覃隆轻笑着,在心中对自己说道。
这就够了。
从头到尾,在金大福和黄呈石眼里,覃隆都一句话没说,只是静静的站在面前,表现着自己的态度。
于是,黄呈石和金大福扭头,看向高见,似乎是指望高见拿主意。
高见耸了耸肩,然后说道:“那我们就先走吧,虽然说拿不下,但对方也不可能追过来,大家各自回去而已,整理一下大军,然后……围杀。”
这毫无疑问是现在最稳妥的办法,撤走,然后围杀,多简单的事情?
“必须得回去吗?”黄呈石似乎是觉得有点问题,这一来一回,召集人手在内,怕是需要一个月以上的时间。
来前一个月,来后一个月,鏖战是否又要一点时间?这都快小半年时间过去了,再等等都快要秋收了,等到秋收时分,想要再逼停凉州人民的生计,效果就会降低很多。
现在是青黄不接的阶段,这时候逼死他们,自卖的人会多很多,等到了秋收再行加税,就没办法在‘合理’范围内激起大范围的饥荒了。
什么叫‘合理’范围内?其实就是,以建造边关作为大旗,这杆大旗能够震慑所有人,以此来进行数量看着合理,但实际上能把青黄不接阶段的农民活活逼死的税务额度。
这也是精妙的设计。
因为数量看起来合理,并且和建造边关所需要的物资账目对得上,就能够让那些所谓的‘正道’投鼠忌器,毕竟没有人胆敢在边关这件事情上让神朝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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