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夫提刀录 第174节
终于,马上就要出发了。
因为所有的事情都准备好了,只等所有人都准备好了,所以在这个出发的前夕,高见选择了和那些书院的孩子们交谈。
这些孩子们大多只有十岁上下,偶尔有几个少年,但都彬彬有礼,看得出来教育的很好。
这十来天的一同干事,让众多孩子们也熟悉了高见,因此对高见虽然尊敬,却也还是有点孩子般的活泼。
高见此时正在对这些孩子说道:“到了神朝,你们要注意点,世上之事,有假,有端,有曲,有直,有是,有非,有偏,有正,有半,有满,有大,有小,有难,有易,想要过的好,要学会思考,凡事皆当深辨,具体事例具体分析,不可一言蔽之。”
“一言蔽之,虽然方便,却也容易干出蠢事来,要知道,这世上没有一把钥匙能打开所有的门。”
有一个孩子马上举手说道:“但周先生告诉我们,世上有大道,依道而行,则事事顺,不偏不倚,则事事通,高先生,这是错的吗?”
“周先生说的也不错,但大道在心中,不在世上。”高见指了指心口:“一人一事,眼中看见的东西都不相同,心中有道,则做事不偏不倚,一万件事来了,你也不会动摇,虽然一万件事的处理方式各有不同,但内里是通的,做不到是能力的问题,而不是处理方式的问题。”
“立身之本不可动摇,人之为本,不论现行而论流弊,不论一时而论久远,是你们真正可以依仗的东西,你们都生活在湖边,应该都游过泳吧?”高见指了指大湖。
“嗯嗯!”孩子们自然点头,他们从小生活在水边,游泳自然是一把好手。
“这就和游泳一样,水浪如何打来,风向如何,暗流如何,水深如何,时时刻刻都不一样,所以要多判断,多观察,可落到实地,要怎么去游,怎么去做,就全在你一心,是冒险,是求稳,你的泳技如何,气力怎样,该怎么用,这便是立身之本了。”
“那我要是不知道怎么做怎么办?游泳也有很多地方不知道怎么办啊。”有个小孩又举手提问。
高见双手一摊:“怎么办?那就动脑子想啊,实在想不明白,那也没办法不是?人力有时穷,看开点,以后有办法了再去搞,你看我,就有好多做不到的事情,不也得慢慢来不是吗?精金美玉,定从烈火中煅来,掀天揭地的事功,须向薄冰上履过,不要急,想办法。”
“不过,不要急可不是让你们安心躺平等死啊!忙处也要常向闲中检点,时时念想,时时检点,到得从多入少,从有入无处,一来二去,答案就在你心中生出来了。”
高见如此说道。
听着高见的话,其他学生们纷纷点头,开始思索。
就在此时,周生突然来了,他说道:“高先生,都准备好了,出发吧!”
高见起身:“行,那就出发!”
随着几声呼号。
村民们拖着拖车,开始了漫长的跋涉。
此处距离沧州国境,得有个千里左右,以这个速度,大概需要走个十天以上。
十天时间赶到,刚好可以差不多赶上准备下一波春种吧?
之后的事情,高见就不准备再管了,让他们自行发展吧,他把这些书院娃娃和周生带去沧州外城就行了。
而外城之后的事务,高见也不准备再理。
他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当领导的料,让他来搞这些事情肯定是做不成的。
再说了,现在的他在沧州外城可以说是一棵大树。
如果是各种小苗苗细叶叶什么的,那就是大树底下好乘凉。
可大树底下,终究是长不出另一颗大树的。
高见还是希望他们能长成大树啊。
不然的话……就算终结了血祭,也会有其他的祭祀,也会有其他的办法来榨干他们的骨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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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天后,沧州都城。
外城和内城的交界处,城墙所在,挂起了一张不起眼的公文。
上书:
“今来弹劾文书日多,有成法尽坏之兆,朝廷深知其弊,特令查处,公告如下:
祠祭司下属:
祠祭主事左汪。
员外郎左陇。
典礼左吾。
司务:左双士,左浏。
僧尼司:左白。
祭筮司:左卓铎。
以上诸人,有七失。
叨冐宠荣,对诸邪神曲为庇护、宁使帑藏空虚、役饷匮乏,也不失淫祀滥祭,此政令之失一也。
其行弊政,升数百冗员,以官职为人情,视爵禄如粪土,攫拔无能亲信,此政令之失二也。
收受贿赂,与妖媾和,令下属效仿成风、以邪路为当行、视律令为废纸、此政令之失三也。
滥审祭祀,数次令差官踏勘,带领人役,骚扰地方,畿民困苦已极,何以堪之?此政令之失四也。
私情族人、令左姓横霸侵占田土、牵连负累、破家荡产、冤苦之声、致伤和气、此政令之失五也。
蛊惑地政,联合盗贼,盗空府库,罪大恶极,借助家世之威,累劾不退,迁延至今,未正刑典,此政令之失六也。
其暗中支配官军,暗曲内府军匠,私调各仓军斗,及各衙门乞留,以国家营伍供私门之用,此政令之失七也。
似此之类、未易悉举,此前仗家势,令弹劾忠臣传闻坐视,无可奈何,可见其伤天地之和,坏国家之体,今罪恶暴露,自当严敕戒饬,当以国法狥于市中,用谢百姓。”
这封公文就这么挂在那里,不过少有人注意,毕竟和大家的生活好像都没什么关系。
外城的众人,他们注意的更多的,还是在这附近的饭馆。
整个沧州都城的粮食基本上是不能自给自足的,所以需要依靠水运,从整个沧州的诸多县城里面调运过来。
也正因此,沧州有许许多多的水手,时常会乘着船,跨越千里,运送各种各样的东西到沧州外城来,满足这一城上千万人的衣食。
由此,也发展出了基于漕运的一些饭馆,专供这些下苦力的,如脚夫壮工,纤夫之流吃饭。
其中,饭馆最多的地方,就是在这内外城交界的地方,因为这里是最大的河流,这里卸下的物资也是最多。
这些苦大力,吃饭不求口味,也不要什么补益,不为别的,就想图个肚饱,就想吃完了感觉肚子里热乎乎,鼓囊囊的,所以大多是吃汤饼。
他们干了活,甚至从千里之外来到这里,刚刚卸完货,然后坐到饭馆里,吃这么一碗汤饼,上面浇头盖点下水血脖之类的烂肉,唏哩呼噜吃完,然后打个饱嗝,就感觉一路上的千辛万苦,都化作这么一口浊气吐出,吃完抹嘴就走,便可以投身到下一单的活里。
所以,这些小饭馆里行走的,多半是这些人。
但今天却有些不同。
这附近的饭馆,坐上了几十个娃娃。
小的六七岁,大的十一二岁,排排坐在凳子上,一个个东张西望,像是从来没来过这般巨大的城市,从来没吃过这些下水汤饼似的。
这些娃娃身边,有两个大人。
一个是皮肤黝黑,身材匀称的男人,手脚都有粗厚的茧子,看起来没少做工。
这人是个名人,在周围码头干活的人,没有不认识他的,叫李俊,是这上千个码头的工头。
还有一个,则像是个读书人,背着一个背篓,像是刚刚长途跋涉过来的,有绑腿,草鞋,上面还有许多泥,也捧着一碗汤饼。
李俊拍着胸脯,说道:“放心吧,我已经给你们备好房子了,虽然不是什么大宅子,也是以前力工们住的那种通铺,但住下几十个人还是没问题的。”
“你已经有一境,还是个读书人,不如就用那个地方,就地开个私塾,怎么样?”
“开私塾倒是没问题,只是我在这个地方还太生,贸然接触外人怕是不知底细……”
“私塾何必教外人?我这里刚好有一大堆大字不识一个的糙汉,我一直琢磨着让他们读点书,识点字,正好想请几个先生,不妨就用你的私塾,束脩该多少就是多少,如何?”李俊马上提议道。
周生连连点头,既然教书可以挣钱,那他自然不会拒绝:“当然可以,那,宅子的钱就先记上,我每月固定还上一些。”
“好,该算的帐都算清楚,对了,我还是头一次看见高校尉带人过来呢,你们是怎么回事?怎么有这么一帮娃娃在这里?”李俊好奇的问道。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周生有些斟酌。
“无妨,已经到了沧州外城,有的是时间,细细说给我听听,不用怕。”李俊一副自来熟的脸。
“那我就说了。”周生也没什么防备,或者说,他其实对外界没有那么多警惕心,尤其李俊还是高先生介绍的。
于是,他便把龙宫豢养血食的事情,自己师兄周先生的事情,还有白山江发生的那些事情,都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这一通故事,还有旁边些小孩子的添油加醋,你一句我一句,诉说着高见在湖岸边上所做的事情。
这一番故事,听的李俊一脸茫然。
不是?
这么离谱?!
但思考一下,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啊。
尤其是很多涉及到‘神’的事情,听说,在外边,现在很多官府,都在追查‘邪神’呢。
李俊对此早就有所耳闻,就在这十几天,知府大人亲自下令,要求追杀所有压迫民众的邪神,以正沧州风气。
那公文还挂在城门上呢,李俊还背的下来,毕竟这些公文,对他来说属于需要时时刻刻关注的东西。
很多时候,一纸公文就能决定很多人的生死。
他还记得那上面写的东西呢。
李俊回忆起公文,又听闻眼前的周生叙述那些事情,让他猜到了一些事情。
如果是这样的话……
高校尉,可真是干了一件天大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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