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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Q84 第68节

天吾像擦净黑板一样,让意识焕然一新,尝试着再次发掘记忆。
关于青豆,关于自己,关于两人周围的东西,好像渔夫拉网一般,掠过柔软的泥底,按顺序精心一件件地回忆。但再怎么说,毕竟是二十年前发生的事,当时的情景无论记得多么鲜明,能具体回忆起来的东西还是有限。
尽管如此,天吾必须找出当时存在的某种东西,以及自己迄今为止漏掉的某种东西。而且就在此时此地。不然,很可能就找不到躲在这座小城里的青豆了。如果相信深绘里的话,那么时间有限,还有什么东西在追逐她。
他试着回忆视线。青豆在那里看到了什么?而自己又看到了什么?沿着时间的流逝和视线的移动进行回忆。
那位少女握着天吾的手,直直地看着他的脸。她一瞬都不曾将视线移开。天吾开始未能理解她的行为的意义,望着对方的眼睛要求解释。他想,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解,或者有什么错误。但其中既没有误解,也没有错误。他弄明白的,是那位少女的眼睛惊人地清澈明亮。
这样一双毫无杂质、清澈明亮的眼睛,他以前从没有见过。就像清亮又深不见底的清泉。长时间地盯着看,自己似乎会被吸进去。所以他把视线移向一旁,仿佛逃避对方的眼睛。他不得不移开视线。
他先是看着脚下的木地板,再看看空无一人的教室门口,然后微微扭头向窗外望去。其间,青豆的视线没有动摇。她凝视着天吾望着窗外的眼睛。他的皮肤火辣辣地感觉到她的视线。而她的手指以不变的力度紧握着天吾的左手。那握力没有一丝动摇,也没有犹豫。她没有任何需要害怕的东西。还通过指尖,要将这种心情传达给天吾。
因为刚做完扫除,为了换气,窗户大开着,白色窗帘在风中微微摇曳。那后面是辽阔的天空。已然进入十二月,但不太冷。高远的天上漂着云朵。是残留着秋天韵味的雪白的云,仿佛刚用刷子刷过。此外还有什么?有个东西悬浮在云朵下面。太阳?不,不是。那不是太阳。
天吾屏住呼吸,把手指贴在太阳穴上,试图窥探记忆的更深处。
顺着那条好像随时都可能断掉的意识的细线探寻。
对了,那里有一个月亮。
虽然离黄昏还有一段时间,那里却忽忽悠悠地浮着一个月亮。一个四分之三大的月亮。天吾感到惊讶。天还这么亮,居然能看到这么大这么清楚的月亮!他还记得这件事。那无感觉的灰色岩块,简直像被一根看不见的线吊着,似乎无聊地漂浮在低空。其中漂漾着一种人工的氛围。一眼看去像个人造的假月亮,似乎是演戏用的小布景。但那自然是真实的月亮。当然。谁会有那闲工夫,特意在真实的天上挂个假月亮呢?
陡然回过神来,青豆已经不再看天吾的眼睛了,她的视线朝向和天吾相同的方向。青豆也和他一样,凝望着浮在那里的白昼的月亮。
她仍然紧握着天吾的手,表情非常严肃。天吾再次看着她的双眼。她的眼睛已经不像刚才那样清澈。那只是一种转瞬即逝的特别的清澈明亮。不过,这次他在其中看见了一个坚固的结晶,既光润,又蕴含着霜一般的冷酷。那究竟意味着什么?天吾没有弄清。
不久,少女仿佛明确地下了决心,唐突地放开了握着的手,猛然转身背对天吾,一言不发地快步走出教室。一次都不曾回顾,将天吾抛在深深的空白中。
天吾睁开眼睛放松注意力,深深呼了口气,然后喝了一口波本威士忌,体味着它穿过喉咙、沿着食道向下流去的感觉。然后再吸了口气,呼出。青豆的身姿已经不见了。她转过身,走出教室。于是,她的身影从他的人生中消失了。
自那以来.二十年岁月流逝。
是月亮,天吾想。
我当时看见了月亮。青豆也看见了同一个月亮。浮在下午三点半依然十分明亮的天上的灰色岩块。沉默而孤独的卫星。两人并肩而立,望着那个月亮。但是,那究竟意味着什么?难道月亮会领我去青豆所在的地方吗?
天吾忽然想,也许青豆当时曾悄悄把某个心愿托付给了月亮。她和月亮之间也许缔结了某种密约。在她投向月亮的视线中,倾注着让人这样想的惊人的真挚。
当时青豆究竟把什么托付给了月亮,天吾当然不得而知。但他大概可以想象月亮给了她什么。那也许是纯粹的孤独与静谧。那是月亮能给人类的最好的东西了。
天吾付了钱,走出“麦头”,抬眼望了望天。没看到月亮。是晴天,月亮肯定出来了。但在四周被楼房包围的路上,看不到月亮的身影。他把双手插进裤袋里,从一条街走到另一条街,寻找月亮。他想找一个视野开阔的地方,可是在高圆寺,这样的地方不容易找。这里地势平坦,要找个斜坡都得费一番力气。连稍微高点的地方也没有一个。倒是可以爬到能眺望四方的楼顶上,可周围又看不到合适的建筑能爬上楼顶。
漫无目标地瞎逛时,天吾忽然想起附近有个儿童公园。散步时曾经过那里。公园不大,不过记得那里有一座滑梯。爬上去,看天时大概多少能看得开阔一些。尽管不算很高,但总比待在地面上望得远。
他朝着公园方向走去。手表时针指着将近八点。
公园里空无一人。正中高高地立着一根水银灯,灯光照着公园的每个角落。有一棵巨大的榉树,树叶仍然十分繁密。还有些低矮的花木,有饮水处、长椅,秋千,还有滑梯。也有一处公厕,但黄昏时分就有区政府的职员来关门上锁,也许是为了将流浪者拒之门外。白天,年轻的母亲们带着还没上幼儿园的孩子来到这里,让他们玩耍,自己热闹地聊着闲话。天吾多次看过这样的光景。但天一黑下来,就几乎无人造访了。
天吾爬上滑梯,站在上面仰望夜空。公园北面新建了一座六层公寓。以前没有,大概是最近刚建好。那幢楼就像一道墙,堵住了北面的天空。但其他方向都是低矮的楼房。天吾环视了一周,在西南方找到了月亮。月亮悬浮在一座两层的旧房子上方。它是四分之三大。天吾想,和二十年前的月亮一样。一样的大小,一样的形状。偶然的巧合。大概。
但初秋的夜空浮着的月亮异常明亮,具有这个季节特有的内省的暖意。和十二月下午三点半的天上挂着的月亮,感觉很不相同。那宁静而自然的光芒,疗治与抚慰着人心。如同清澈的溪水流淌、温柔的树叶低语,能够疗治与抚慰人心一样。
天吾站在滑梯顶上,久久地仰望着那个月亮。从环状七号线方向,传来各种型号的轮胎声混合而成的怒涛般的声响。这声响忽然让天吾想起父亲所在的千叶海滨的疗养所。
都市的世俗文明的光亮,一如往常地抹去了星星的身影。虽然是晴朗之夜,却只能零散地、淡淡地看见几颗分外明亮的星。尽管如此,月亮倒可以看得清清楚楚。月亮对照明、噪音和被污染的空气都不发一句牢骚,规规矩矩地浮在那里。凝目望去,能认出那些巨大的环形山和大峡谷制造的奇妙阴影。天吾专注地望着月光,心中从远古时代传承下来的记忆般的东西被唤醒了。远在人类获得火、工具和语言之前,月亮就始终不变地是人们的朋友。它作为天赐的灯火,不时照亮黑暗的世界,缓解了人们的恐惧。它的圆缺给了人们时间观念。对月亮这种无偿的慈悲的感谢之情,纵然在黑暗已从绝大部分地域驱逐的现在,似乎依然牢牢烙印在人类的遗传因子里。作为一种温暖的集体记忆。
仔细一想,像这样仔细地眺望月亮,真是好久没有了,天吾想。
上一次抬头看月亮,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在都市里匆匆度日,不知不觉就变得只顾看着脚下生活了。甚至连抬眼瞄瞄夜空都忘到了脑后。
接着,天吾发现离开那个月亮一点的角落里,还浮着另外一个月亮。一开始他还以为是眼睛的错觉,要不就是光线制造出来的幻影。
但无论看多少次,那里都有第二个轮廓鲜明的月亮。他一时哑口无言,微张着嘴巴,只顾恍惚地盯着那个方向。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无法让意识平静下来。轮廓与实体难以叠为一体,就像观念与语言不能结合时一样。
另一个月亮?
闭上眼睛,用两只手掌呼哧呼哧地搓着面颊的肌肉。我到底是怎么了?没喝多少酒呀!天吾想。他静静地吸了口气,再静静地吐出去,确认意识处于清醒状态。我是谁?此刻身在何处?在做什么?闭上眼睛,在黑暗中重新进行确认。一九八四年九月,川奈天吾,杉并区高圆寺,儿童公园,正在抬头看着浮在夜空的月亮。没错。
然后静静地睁开眼,再次抬头看天。平心静气,仔仔细细地看。
然而,那里还是浮着两个月亮。
不是错觉。月亮有两个。天吾久久地紧握右拳。
月亮依旧沉默,但已不再孤独。
第19章 青豆·当子体醒来时
《空气蛹》尽管采取了奇幻小说的形式,却基本是一部很容易读的小说。它是用模仿十岁少女的讲述的口语文体写成的。没有艰深的语言,没有牵强的逻辑,也没有冗长的说明,更没有过分讲究的表达。
故事自始至终由少女讲述。她的语言很容易听懂,简洁,在很多时候是悦耳的,但几乎不作任何说明。她仅仅是将自己的亲眼所见,依照次序讲述下去。她不会停下脚步进行思考:“现在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是什么意思?”她缓缓地,但步调适度地向前迈进。读者借助少女的视线,随着她的步履前行,极其自然。等忽然回过神来,他们已经进入另一个世界。一个并非此地的世界。一个小小人制作着空气蛹的世界。
读了最初的十几页,青豆首先对文体产生了强烈印象。如果是天吾创作出这种文体的,他的确具有文才。青豆所知的天吾,首先是以数学天才闻名,被称作神童。连大人们都很难解答的数学题,他解起来也毫不费力。其他科目的成绩尽管比不上数学,但也非常优秀。他无论做什么事情,别的孩子都望尘莫及。身材也高大,体育更是无所不能。但她不记得他的文章写得有多好。大概当时这种才能躲在了数学的阴影里,不太引人注目吧。
也许天吾只是把深绘里的口吻原样转换成了文章。他自己的独创性也许和文体毫不相关。但青豆觉得恐怕不仅如此。他的文章乍看上去简单且不设防,可是细读下来,便会明白其实经过周到的计算与调整。绝无写得过头的地方,同时,必须提及的又面面俱到。形容性的表达被尽量压缩,却又描写准确、色彩丰富。最出色的是,从他的文章中可以感觉到一种出色的音调。即便不念出声来,读者也可以从中听出深远的声韵。绝非一个十七岁的少女信笔写出的文章。
青豆在确认这一点之后,细心地继续读下去。
主人公是一个十岁少女。她属于一个地处深山中的小小的“集体”。她的父母也都在这个“集体”里过着共同生活。没有兄弟姐妹。
少女在出生后不久便被带到了这个地方,所以对外面的世界几乎一无所知。一家三口忙于各自的日常事务,很少有机会不慌不忙地见面交谈,但很和睦。白天,少女去当地的小学念书,父母下地干农活。只要时间宽裕,孩子们也帮忙干些农活。
生活在“集体”里的大人,十分厌恶外部世界的现状。他们一有机会就要说,自己居住的这个世界,是一个浮在资本主义汪洋大海中的美丽孤岛,一个堡垒。少女不知道资本主义——有时也用物质主义这个词——是什么东西。只是从人们提到这个词时能听出来的轻蔑口吻判断,好像那是一种与自然和正义相悖的扭曲状态。人们教导少女,为了保持肉体和思想的纯洁,千万不能与外边的世界有关系。不然,心灵就会受到污染。
“集体”由五十多个比较年轻的男女构成,大体分成两个集团。
一个是以革命为目标的集团,另一个是以和平为目标的集团。她的父母说起来应该属于后者。父亲是所有人当中年龄最大的一个,自从“集体”诞生以来,一直发挥着核心作用。
一个十岁的少女当然不可能条理地说明这两者对立的构造,也不太明白革命与和平的区别。她只有一种模糊的印象,觉得革命是形状有点尖的思想,和平则是形状有点圆乎乎的思想。思想有各自的形状和色彩,并且像月亮一样,有时圆有时缺。她能理解的,无非只是这种程度。
“集体”是如何形成的,少女并不知情。只是听说近十年前,在她出生后不久,社会上发生了大动荡,人们抛弃了都市生活,迁移到了与世隔绝的深山中。关于都市,她所知不多。她没乘过电车,也没坐过电梯,连三层以上的高楼也没见过。不明白的事情太多。她能理解的,只是自己身边举目可见伸手可及的事物。
尽管如此,少女低柔的视线和毫无雕饰的口吻,还是生动自然地描绘出了“集体”这个小小共同体的缘起和风景,以及生活在那里的人们的状态和思想。
住在那里的人们思想上尽管有分歧,却有着同甘共苦的激情。他们拥有相同的思想,都认为远离资本主义生活是好事。尽管思想的形状和色彩不尽吻合,但人们清楚,如果不并肩携手,自己就无法生存下去。生活是拮据的。人们每日劳作从不休息,栽种蔬菜,和附近的邻人们以物易物,多余的产品就拿去卖,尽量避免使用大工业批量生产的产品,在自然中营建自己的生活。他们必须使用的电器产品,肯定是从废品堆积场里捡来、自己动手修好的。他们穿的衣服也几乎全是人家捐赠的旧衣物。
也有人无法适应这种纯粹但未免严酷的生活,离开“集体”。同时也有人听到关于他们的传闻,前来加入。与离去的相比,新加入者的人数居多。因此“集体”的人口渐渐增加。这是一个良好的趋势。
他们居住的是个遭到废弃的村庄,有许多废弃的房屋,只要稍加修理就可以居住,还有许多可耕作的农田。劳动力增加自然大受欢迎。
这里有八到十个孩子。大多是在“集体”里出生的,年龄最大的,就是小说的主人公——这位少女。孩子们在当地的小学上学。他们一起走着上学放学。孩子们不能不去当地的小学念书,因为这是法律规定。而且“集体”的创始人们认为,与当地居民维持良好的关系,对共同体的生存来说必不可缺。另一方面,本地的孩子们却觉得“集体”
的孩子不可理喻,所以疏远他们,要不就欺负他们。因此“集体”的孩子们大都凑在一起,共同行动。他们这样保护自己免受物理性的危害,也免受心灵的污染。
另外,“集体”里开设了自己的学校,人们轮流教孩子学习。其中许多人都受过很高的教育,拥有教师资格的人也不少,这对他们来说不是难事。他们编写了自己的教科书,教孩子们基本的读写和算术,还教了化学、物理、生理学、生物学的基本知识,解说世界的构成。
世界上有资本主义和共产主义两大制度,互相敌视对方。然而双方都隐含深刻的问题,大体上说世界正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共产主义原本是拥有崇高理想的了不起的思想,可惜被自私的政治家中途扭曲为错误的形态。他们给少女看过一位“自私的政治家”的照片。这个长着大鼻子、留着黑胡须的男人,让她想起了魔王。
“集体”里没有电视,收音机也是在特殊的场合才允许使用。报纸杂志也受到限制。所谓必要的新闻,会在“集会所”吃晚饭时口头传达。人群用欢呼声或不赞成的冷哼声回应每一条新闻。与欢呼声相比,冷哼声的次数要多得多。这在少女而言,便是唯一的关于媒体的体验。少女出生以来从没看过电影,也没读过漫画。只有听古典音乐是许可的。“集会所”里放着立体音响设备。还有许多唱片,大概是谁成批带来的吧。自由时间里,可以在那里听勃拉姆斯的交响乐、舒曼的钢琴曲、巴赫的键盘音乐与宗教音乐。这对少女来说是宝贵的娱乐,也几乎是唯一的娱乐。
然而有一天,少女受到了处罚。她在那个星期接到命令,早上和晚上要照看几只山羊,但赶着做学校的习题和其他功课,稀里糊涂地忘了。第二天早晨,人们发现最老的一只眼睛看不见的山羊已经全身冰凉,死了。她得接受惩罚,离开“集体”,被隔离十天。
人们认为那只山羊具有特殊意义。但它已经非常老了,疾病——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疾病——的魔爪攫噬着它瘦弱的躯体。有谁照看它也好,不照看也好,那只山羊绝不可能康复,死亡只是个时间问题。
但少女的罪责并不能因此减轻。不仅是山羊的死,玩忽职守也被视为大问题。隔离在“集体”中是最严重的惩罚之一。
少女和眼睛看不见的死山羊一起,被关进了一间又小又旧、四壁用极厚的泥土造成的仓房里。这间土仓被称作“反省室”,违反了“集体”规定的人,都被给予在这里反省罪过的机会。接受隔离惩罚期间,谁都不和她说话。少女必须在完全的沉默中忍耐十天。有人送来最低限度的水和食物,但土仓中又暗又冷,湿漉漉的,还散发着死山羊的气味。门从外边上了锁,一个角落里放着便桶。墙壁高处有个小窗,阳光或月光从那里射进来。如果没有云,还能看见几颗星星。除此之外就没有光亮了。她躺在木地板上铺的床垫上,裹着两条旧毛毯,瑟瑟发抖地度过夜晚。虽然已是四月,山里的夜晚还是很冷。四周暗下来之后,死山羊的眼睛在星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让少女害怕,怎么也无法入睡。
到了第三天夜里,山羊的嘴巴大大地张开了。嘴巴是从里侧被推开的。然后,很小很小的人儿从那里陆陆续续钻出来。一共六个人。
刚钻出来身高只有十厘米左右。可一站在地上,他们简直就像雨后疯长的蘑菇,迅速变大。但也不过六十多厘米。他们自称是“小小人”。
就像《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少女想。小时候,父亲给她念过这个故事。不过,比他们少一个。
“如果你觉得七个人好,我们也可以来七个。”一个声音低沉的小小人说。看来他们能读懂少女的心事。然后重新数一遍,他们不再是六个人,而是成了七个。但少女并没有觉得这件事有多奇怪。小小人从山羊的嘴巴里钻出来时,世界的规则已经更改了。从那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奇怪。
“你们为什么从死山羊的嘴巴里出来啊。”少女问。她发现自己的声音很奇怪,说话方式也和平日不同。大概是一连三天没和人说过话的缘故。
“因为山羊的嘴巴是通道。”一个声音沙哑的小小人答道,“我们也是,在出来以前,没发现那是只死山羊。”
一个嗓子尖利的小小人说:“我们根本不在乎。不管它是山羊、鲸鱼,还是豌豆,只要是通道就行。”
“是你造好了通道。所以我们试了一下,心想它究竟通到哪儿去呢?”那个声音低沉的小小人说。
“是我造好了通道。”少女说。听上去还是不像自己的声音。
“你为我们做了件好事。”一个声音很轻的小小人说。
好几个人发出声音表示同意。
“咱们来做空气蛹玩吧。”一个男高音小小人提议道。
“既然已经到这里了。”一个男中音说。
“空气蛹。”少女问。
“从空气中抽取丝,用它来造家。越做越大哦。”那个声音低的说。
#5#“那是谁的家。”少女问。
#1#“到时候就知道了。”那个低音的说。
#7#“嗬嗬——”别的小小人齐声起哄。
#z#“我也帮你们一起做好不好。”少女问。
#小#“那还用说。”那个哑嗓子说。
#说#“你为我们做了件好事。咱们一起织吧。”那个男高音小小人说。
#网#从空气中抽丝,只要做惯了,也不是什么难事。少女的手很巧,马上就熟练地掌握了技巧。仔细看的话,空气里漂浮着各色各样的丝。
只要想看,就看得见它们。
“对对,就是这样。这样就可以啦。”那个声音很轻的小小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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