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博士,但是没有完全失忆 第75节
“乔夜阑,来自巴别塔?”
“陛下明鉴。”
“父皇当年扶我上位的时候,跟我说过,如果有一天,我觉得力不从心,需要帮助,却又不知这天下还有谁可信任,就可以通过李芳去找你,你会助我重夺这天下。”
皇帝的声音古井无波,但是他一直没有离开乔夜阑的视线依然说明了他的疑惑。
“他说,唯有这张牌,是一定留给我,而不会交给那个人——因为我代表的是大炎。”
“先帝谬赞,臣愧不敢当。”
乔夜阑颔首低眉。
皇帝没有马上说话,他还是搞不懂,眼前这个坐在轮椅上,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到底为什么会被他的父皇如此看重,甚至可以说,这个人,就是他父皇给他留的托孤大臣。
“巴别塔,真的只是一家商号?”
“是的。”
“那朕倒是好奇,你怎么辅佐朕重夺这大炎天下?”
“因为臣,非常擅长挣钱。”
乔夜阑笑着说道。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为官从军之人,若是真心报国,那必然是忠诚于大炎,忠诚于陛下——可如果是带着小心思的,那所求必然为权、利二字。”
“陛下为天子,手握天下权柄,以权御人自然顺理成章,可利之一字,繁琐散碎,臣辅佐陛下,陛下手中便可尽握权、利二字,自然无往而不利。”
皇帝的思考停了下来,他将视线放到了乔夜阑的脸上,眼神变得玩味起来。
“你的意思是,你是个很有钱的商人,有钱到可以资助朕去收买百官?”
“陛下想错了,臣没有钱,巴别塔也不过是一个普通商号,用来养家糊口的——臣擅长的,是将原本属于陛下的钱,为陛下拿回来。”
这句话出乎了皇帝的意料,他的视线变得认真起来。
“卿可娓娓道来——朕倒是很好奇,有哪些钱,本来应该是属于朕的,却流落在外?”
“臣遵旨。”
乔夜阑拱手,然后带着他一如既往那让人如沐春风的亲切微笑,开始了他的进谏。
“陛下知道,国库每年的收入,主要来自税收与少府的买卖——大炎的税收是保持着较低变化的,毕竟这些都是定量的,唯一可能有波动的,就只有商税了。”
这一点,皇帝当然清楚。
波动的是商税,而波动的大头,自然是因为——龙门。
龙门一乱,商税将会降低,而龙门变得和平,商税也会大大增加,因此过去几十年龙门维持着龙门总督和科西切之间的微妙平衡,就是因为大家都需要龙门的【和平】。
“陛下,自从当年东国和亲后,龙门的局势就一直在变,因此这几年的商税也是一降再降,更不要提今年的大打出手,更是几乎从明面上阻隔了两边的贸易,也因此,今年的商税,数量上也不会太好看。”
乔夜阑的话让皇帝立刻抓到了重点。
“明面上?”
“是的,陛下,这今年魏公入主龙门,与科西切斗的如火如荼,龙门治安崩溃,商路不同,听起来多么顺耳——但是,这份商路真的通不了吗?”
乔夜阑向来是只说事实,然后供聆听的人自己思考。
“科西切会不知道通过商路,她能攫取多少利益?就算她不知道,难道魏公也不知道?”
“科西切大公在乌萨斯国内极其特殊,乌萨斯这几年没有精力和多余的资源支持她,而她的封地之贫瘠,也是公开的秘密了——那到底是什么,支撑着她竟然能和魏公对上这么久,才彻底败退呢?”
“而魏公那边,明明大炎不可能拨给他任何款项,而且魏公自己除了龙门再也没有其他的封地采邑,那么他是如何养起了一支大军,甚至数量与战力足够驱逐盘踞龙门数十年的科西切?”
乔夜阑的话落在皇帝的耳朵里,掀起了阵阵波澜。
“这二人都是枭雄,枭雄怎么可能会愿意接受别人的援助,从而受制于人呢?所以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他们一定有自己的敛财手段,才能支持着他们之间的争斗。”
“您算一下过去几年您少收的商税,再算一下这些税收够养多少人,您就知道,他们是如何征伐到现在的了。”
皇帝感觉自己的拳头都硬了。
那两个混账在龙门打仗,烧的居然都是朕的钱!
沉默了好一会,皇帝才再次开口。
“算了,这都已经过去了,好在魏彦吾已经彻底拿下了龙门,通商之路也再次打开,这之后,商税也会慢慢恢复到正常水平的。”
天子勉强平复着自己的心情,毕竟烧都烧完了,这时候让魏彦吾和科西切把钱吐出来也不现实,不如后面再慢慢算这笔账。
“陛下,臣说了,臣擅长帮陛下拿回属于自己的钱——因此臣从那二人的行为中,发现了更大的蹊跷。”
乔夜阑的拱火,从来不会让火自己熄下去。
“那些商队的贩子们,宁愿给科西切和魏彦吾这两个地头蛇交过路费,也要咬着牙继续贸易,那自然是因为这当中的利润有多么可观了——那就意味着算上过路费,他们甚至都能挣个盆满钵满!”
“商人是最胆小的人,也是最胆大的人,他们惜命,却又贪财,能让他们冒着生命危险和过路盘剥的情况下,依然去跑商,这就表明,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赚的甚至要比过往和平时期给大炎缴税时还要多得多。”
皇帝愣住了。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一层,原本他还只是心疼这几年的商税,而经过乔夜阑提醒之后他才想起来,商税只是收上来归自己的钱——
那没有收上来,落到那群商人手里的钱呢?
那该有多少?
商人逐利是天性,因此只要有利润的事,他们就会做,而高风险高利润就是一对双生子,越高的风险,就能带来越高的利益,而越高的利益,也会让商人们愿意冒越高的风险。
他们给科西切缴税,给魏彦吾缴税,甚至冒着被黑吃黑,抢劫,火并的风险,也要进行这样的贸易——没有足够高的利益回报,他们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吗
那必然是因为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他们拿到手的利润,要比和平年间给大炎缴税后到手的利润,要高得多,他们才会这么去做!
“小门小户,怎么敢做这样的跨国买卖?自然是有后台支持的大型商队,才敢在这种时期继续走龙门,也因此,那些钱自然也是落到了商队背后的人手上。”
乔夜阑的声音带上了几分诱导性的愤怒。
“陛下,您想想,国库都不富裕的情况下,这些人手里却拿着大把大把的进项,您觉得,他们会只甘心于把这些钱埋在自己的地窖里吗?”
当然不可能!
皇帝在心底怒吼出了这句话。
这下全都清楚了。
大炎开朝时立下的祖制,军队不得经商,因此能够支撑的起跨国商队的,自然就只剩下丞相和他手下的那群文官了。
正是靠着战乱的幌子,从进出龙门的贸易中攫取到了足够多的利润,这些人才会在这几年里愈发的放肆。
难怪当初父皇病重,这些人都只会安安稳稳的在朝堂上干活,而自己接手不过两年,都已经感明面上和自己对着干了——看来是趁着魏彦吾那家伙在龙门搅风搅雨的这几年,捞了不少啊!
那都是朕的钱!
他们拿着朕的钱,还要掉过头来反对朕,还说什么这是为了大炎——他们还要朕去感谢他们吗!
皇帝捏碎了手里的杯子,锋利的边缘划破了皇帝的手掌,鲜血一滴一滴的落下。
“陛下!保重龙体啊陛下!”
乔夜阑一声惊呼,竭力想要从轮椅上站起来,却完全力不从心,只能是两只胳膊撑在桌子上,颤抖着想要递一块丝绸手巾过去。
皇帝主动站了起来,伸出手接过了那块手巾,捂住自己的伤口。
“坐吧,乔爱卿,朕的身子很康健,偶尔的疼痛,反而更能让朕的思考更加清晰。”
“谢陛下。”
乔夜阑颤颤巍巍的松开手臂,摔坐回了轮椅上,喘着气,还是开口继续给皇帝解释。
“陛下不必太过动气,臣刚刚才回京城,对京城局势不甚了解,但是臣知道,这些钱,终归还是落在咱们大炎国内,而不是流向了外面,因此并非没有把它们拿回来的可能——只是此事只能徐缓图之。”
“京城的局势,已经分明,朕也知道是哪些人参与了此事——不过爱卿说得对,此事当徐缓图之。”
皇帝点了点头,看乔夜阑的眼神愈发和善。
父皇还真是给他留了个托孤大臣,这样的眼光,这样的思维,堪称是在商业上登峰造极的存在,更不要提,他对自己的忠诚更是肉眼可见。
而就像之前乔夜阑说的那样——权、利二字皆握在手上时,那自然是无往而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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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关于太监的存在,只要后宫存在,那么必然会有太监存在,这与任何政治制度无关,本质上是对血脉纯净化的要求。
这和神父想要保留可爱小男孩的体态特征才阉割这种情况有本质的不同,别再纠结这种细枝末节了。
第八十一章 退路是计划的第一步
“经爱卿一说,朕对商税一事已经了然,只是不论是未来等待龙门地区的商业正常化,还是将这几年偷税漏税的这群人一网打尽,都些是需要时间的。”
皇帝坐下来,勉强平复了自己的心情。
“如今京城纷乱,丞相与朝堂官员沆瀣一气,总是借着国库空虚来将朕的旨意顶回来——朕不是没有耐心之人,只是他们之前的行为让朕担心,即便是商税恢复了,他们也有本事在账面上花的一干二净。”
“所以,朕需要一个立刻就能执行,并且能看到收益的计划——六部之内,尚书之外,二品以下职位可任由你挑选。”
“臣,先谢过陛下隆恩,但请陛下稍安勿躁,臣之前还有些话没说完。”
乔夜阑喘匀了气,调理好气息后才再次开口。
“陛下,臣之前说了,国库的收入,除了商税,还有少府的买卖——这笔钱是不走税收,直接入宫的,也因此,这笔钱是不会被任何官吏与部门截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