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博士，但是没有完全失忆 第74节
还真是热闹。
太监的宫内官职最高不过四品，让一个四品的大太监在城门外迎接自己，并且还直接领着自己向着皇家别院去了——毫无疑问，这是皇帝故意的。
知道自己的人，将会立刻停下手里的筹谋，等待着新风向的出现，而不知道自己的人，也能从这样的行为意识到，皇帝身边马上会多出一名新贵。
换句话说，乔夜阑还没有入京城，就已经算是皇帝这边的人了。
难怪太傅那老家伙敢公然问自己那种问题——这位皇帝陛下的位置当真是坐的摇摇欲坠。
摇摇欲坠好啊！
乔夜阑最喜欢有欲望的人了，尤其是对需求迫在眉睫的人。
现在，就看这位已经远离皇宫内权力中心的人，能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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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大人，宫里的规矩您也清楚，您几年没回来了，皇上也换了一位，可是规矩是不会变的——所以有些问题能不问就别问，咱们互相照顾一下。”
李公公坐在乔夜阑对面，给他倒了杯茶。
“不会让李公公您难做的。”
乔夜阑笑着将一沓银票直接摆在桌子上，推了过去。
“您只说您能说的就行。”
而李公公却是叹了口气，推回了银票。
“不瞒您说，我已经老了，又是旧人，皇上也有皇上的大伴，我之所以还能有这么一套秉笔太监的袍服穿在身上，全是靠着先帝提了一句您，说是只有我能联系上您，皇上才留着我到现在。”
“如今这京城是乱的一塌糊涂，我要是离了宫，多少银子也不够保住我自个儿的——可只要您在一天，您和皇上多聊一天，我就能在宫里多呆一天。所以我一定尽量把我知道的都告诉您。”
乔夜阑眯起了眼睛，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将银票推过去。
“规矩就是规矩，规矩是不会变的，李公公还是不要推辞了——说起来，这京城究竟是出了什么事，闹成这样的局面？”
李公公叹了口气，还是没伸手去拿那叠银票。
他能作为皇帝和乔夜阑之间的联络人活到现在，从前朝活到新朝，甚至还没被贬谪，就是因为他的谨小慎微。
“还能是什么事——皇上和丞相之间的矛盾呗。”
他把声音压低。
“您知道的，先帝驾崩前，病了几年了，一直都是太子监国理政——当年魏公还不是魏公的时候，朝廷里的大臣，不都是直接向魏公负责的？所以现在的皇上啊，手里根本没有能用的人，能用的人心全在魏公那！”
“魏公去龙门，也不过三四年的时间，皇上继位的时间都两年了，就中间这年把的功夫，先帝哪有时间帮皇上张罗新班底，然后安插到朝廷上去啊，不全都是顺延以前的人用着吗？”
乔夜阑心里默哀了一下，摊上这么个太子，老皇帝也确实是够倒霉的。
“所以就这么架住了，皇上不信任朝里的大臣们，想要自己提拔人，然后全给换了——可是丞相不愿意了啊，皇上选的人良莠不齐，更何况也没几个人有现在就去当侍郎和尚书的本事，这要是换了，政务不全都乱套了？”
李公公叹了口气，皇帝自从登基之后，书房里换的最勤的东西就是茶杯，笔架之类的摆设了——有时候一天就得换上好几遍。
“所以陛下如今在朝堂之上，甚至没法通过自己的命令，就会被顶回来。”
“大部分吧，毕竟我知道的也不多，不过每次大朝会之后，宫里人都不敢大声说话，生怕被皇上拿去出气。”
懂了，这帮老东西突然尝到甜头了——感情大炎的政务其实不需要皇帝插手，我们也能搞定啊。
圣天子垂拱而天下治。
难怪皇帝会特意派人联系巴别塔，要自己回京“述职”，大概实在是被逼急了，可是手里又实在是没有人可以用，所以想要让自己这“先皇故交”来为他站台。
“陛下提拔的人才里面，难道都是不堪大用的吗？”
乔夜阑忽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哪能啊，皇上怎么可能真的提名一头猪去接替位置？只是皇上选的人都太激进了——被审查的贪官，被弹劾的酷吏，甚至还有蹲在天牢里被抄家的官员。你说，丞相他能同意吗？”
“也就是说，这些人其实都有能力，但是私德有亏，对吗？”
乔夜阑抓住了重点。
李公公点了点头，叹了口气，显然也不知道皇帝为什么要这么做。
德才兼备的要么找不到，要么心不在自己这边，所以才任人唯才，不看品德——目的就是为了向那些有能力，但是手段又上不得台面的官员们证明，皇帝只要你做得好就行，至于德行问题，贪污问题，皇帝会亲自帮你站台。
先把队伍拉起来，别管这个队伍是靠什么凝聚的，只要有能力，并且站在皇帝这边，那皇帝就会支持你。
男人暗自点头，这的确是个很好的破局办法，德才兼备的人毕竟是少数，大部分官员通常只能拥有一个——所以皇帝这其实是在故意给朝堂上的大臣们扣帽子，贴标签，让他们主动分裂，逼迫大臣们重新站队。
毕竟皇帝那边在任人唯才，那么丞相作为对立面，是不是要任人唯德，或者说，得是德才兼备之人才行？
可问题在于，屁股不干净的官员多了去了，他们再怎么在明面上大义凛然，心底还是知道自己是干过什么事的。
这样的人，他们是站在“德才兼备”的丞相派中舒服，还是站在“任人唯才”的皇帝派中舒服？
前者他们要担心自己被戳穿，被审查，而后者——
他们甚至能挺起胸膛说一句，自己为官的道德水平，绝对在平均水准之上！
第八十章 这就是老戏骨.jpg
“多谢公公为我解惑。”
“呃——这就够了？”
李公公有些疑惑。
“是，这就够了。”
乔夜阑对目前的局面已经有了解了。
皇帝位置坐的不顺，但是没有要摆烂的打算，反而在想方设法的压制群臣，扩大自己的权力范围——说明这是一个有野心的皇帝。
这同样也意味着，现在正是他最虚弱，也最需要帮助的时候。
巴别塔最核心的情报索求，便是你有没有野心。
“不知道公公何时能安排我入宫觐见陛下？”
“陛下说，越快越好。”
“那劳烦公公先去通传，臣乔夜阑，想要立刻入宫觐见陛下，不知陛下可有闲暇。”
一句话再次把李公公说愣住了。
“现在？”
“对，马上。”
男人将银票又向对方那边推了推。
“不过，你应该在宫里还有人能用吧——为你安排后路的人。”
对方登时脸色变换不定起来。
其实这个问题已经算越界了，毕竟现在的李公公只想着能安稳下台，这时候如果暴露自己的底牌，必然是会导致其牵扯其中。
不过想到巴别塔，以及眼前这位乔大人的能力，李公公咬了咬牙，深深吸了一口气。
“有——我只是秉笔太监之一，现在的司礼监的首席秉笔太监，是我的干儿子，我就是打算靠他帮我在新朝留一条后路，只是没想到，陛下一直留着我，既不用我，也不杀我。”
“用你的手段，通知他一下，如果他想要更进一步，那么很快会有个机会摆在他眼前——如果他没有这个打算，那就算了。”
乔夜阑做了一个悄声的手势。
“当然，这句话，你知我知。”
“这是当然。”
李公公这一次直接拿走了银票，转身便匆匆出了皇家别院。
此时，Ace才匆匆走进来，手里拿着一沓文件。
“这是刚才有人送来的东西——他说，他来自司岁台。”
乔夜阑拿起文件，眯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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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夜阑坐在已经被检查过的轮椅上，被李公公推着，穿过漫长的宫殿回廊，终于到了一处僻静之所。
一个光秃秃的花园，中间有一座凉亭，周围站满了侍卫。
凉亭之中，正坐着当今的大炎天子。
“臣乔夜阑，参见陛下，只是臣身体有恙，无法尽全礼，还请陛下见谅。”
“无妨，朕听父皇说过，他当年赐过你恩典，剑履上朝，不跪不拜。”
皇帝的脸上并无不悦之情，只不过审视端详的意思极重。
“先帝恩典，非陛下恩典，臣不敢造次。”
“好了，这些话便说到这里了——你们都下去。”
“陛下，这——”
“下去！”
侍卫和太监们都不敢多说，纷纷退下。
数十米之内，再无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