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末从军行 第70节
杨权恩闻言,在那转瞬间,他的心跳的极快,一种名为野心的东西,在他的心底,生根发芽,若真按王传所说,兴兵诛杀陈从进,那么谁来做幽州强藩的节帅?杨权恩心中浮现出一句话:“舍我其谁!”
但是兴奋归兴奋,现实的困难,杨权恩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若是出兵,那毫无疑问,经略军是全部的主力,但是眼下经略军,说实在的,怨气很大,他能稳住就不错了,带着这般有怨气的兵,他杨权恩的心中,确实没底。
“可经略军刚刚移镇蓟州,军心未稳,这……这……”
“无妨,某有一策,必能使经略军士气大振!”
听到王传这般信心满满的话,杨权恩大喜,急忙问道:“何策?”
王传自信一笑,随即语气快速的说道:“经略军迫于杨帅虎威,携家眷离乡而居蓟州,若我等以还乡幽州为名,率大军直驱幽州,以我之见,陈贼此人,只敢以阴谋诡计行事之徒,见我大军,怕是会仓皇而逃,不敢迎击!”
杨权恩闻言,面露犹豫之色,他不知道这个说法,经略军会不会买账,一时间,杨权恩迟疑不决,久久不言。
王传见杨权恩有些迟疑,急声道:“兴兵一事,宜急不宜缓,若是时间久拖,届时陈贼以卢龙节帅之权,罢使君刺史,经略军使各职,那岂不是更受制于人,况陈贼刚刚控制幽州,静塞军亦是刚刚顺服,此时正是其实力最弱之时。”
说到这,王传声调提高了几分,大声道:“行此大事,勿怀犹豫,勿生疑惧,良机,如白驹过隙,稍纵即逝,今陈贼根基未稳,人心未附,吾等若不趁此奋袂而起,坐失机缘,他日必为其所制,望使君速下决断,若再踌躇迁延,悔之晚矣啊!”
良久,杨权恩才缓缓的点了点头。
王传大喜,高声道:“使君胸怀壮志,英武过人,他日威名必将响彻天下。”
二人议定后,随即杨权恩下令,开蓟州府库,赏赐经略军卒,顿时,经略军中的怨气消弭了些。
杨权恩面对刺史府佐官的劝阻,置之不理,什么把钱帛用光了,州中的事务都不能运转了,对此时的杨权恩而言,如果他输了,蓟州再怎么惨,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在赏赐之后,杨权恩以拨乱反正,诛逆贼,率经略军还乡之名起兵,眼看幽州乱事刚定,眨眼之间,似乎兵灾又要开始了。
而在杨权恩起兵命令下达后,经略军士卒的反应却是有些出乎王传的意料之外。
经略军许多士卒听闻又要去幽州了,那是鼓噪声四起,若不是刚刚领了赏钱,这些愤怒的士兵,怕是会直接冲进蓟州,砍了杨权恩。
大家本来在幽州好好的,结果朱有容废物一枚,打了大败仗,形势所迫,经略军硬是被逼的迁移至蓟州,结果大家伙刚刚安顿好,杨权恩又来了一句,要带着大家打回幽州。
这按大头兵的话来说,那就是耍猴戏的,都没这么耍过,杨权恩得知厚赏之后,军心依然不稳,杨权恩心急如焚,连忙找来王传商议。
王传脸色阴晴不定,良久之后,只见其咬牙切齿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为今之计,只有厚赏,我就不信,重赏之下,会没有勇夫!”
杨权恩摇摇头,脸色难看的说道:“先前赏赐,蓟州府库几为一空,再赏,钱帛何处可得?”
第154章 勒索商贾
杨权恩说完后,只见王传并无什么诧异模样,王传作为鼓动杨权恩起事的重要推手,蓟州府库没钱,他又怎会不知。
其实王传更知道,自己说的话,有些只是为了鼓动杨权恩的,静塞军或许对陈从进并未归心,但是静塞军已经把家小都迁到幽州了,或许自己起兵,静塞军未必会像自己所想的那般,会附和自己。
但对王传而言,不搏一场,他又怎能甘心,便如俗话说的那般,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得到了而又失去了,这才更令人痛苦。
听到杨权恩因为缺少钱财而忧心,这时,王传语气狠辣的说道:“世道如此,心不狠,如何能立足,蓟州城内,多有富商,将这些商贾之家财,悉数收归,厚赏经略军的钱帛不就有了!”
杨权恩听后,仔细想了想,随后却还是摇了摇头,沉声道:“不妥,这些商人并非草民,想劫掠这些人,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任何时代都有其特殊性,在晚唐时期,天下藩镇林立,社会动荡不安,所以,晚唐时期的商人,也和其余时代大不相同。
毕竟商人有钱,还要去各地行商,沿途要经过好些个藩镇,如果这些商人只是有钱的话,那就好比是小儿闹市持金,那些为了养军而焦头烂额的军头,会放过这么大的肥羊吗。
因此,在这个时期的商人,为了保护自身,那都是要抱团在一起的,一般是经营同一种类目的商人,聚集在一起,比如布匹,那就称为布行,每一个行当,都有行首。
特别是这些行首,几乎都是来自一些有名望的家族,这些家族需要钱帛来提供家族的开销,以及交际上的需求,而商人则希望能得到大家族的庇护,因此,商人和大族,那是一拍即合,各取所需。
但仅仅是大族的庇护,仍然不够,毕竟晚唐时期,到处都是军头,这些武夫有的连朝廷都不鸟,更不用说那些大家族了。
因此,这些商人,会进行统一的物价,用以对抗官府的课税,以及军头的索取,毕竟,再脑残的军头也不希望治下的经济崩溃,民生混乱。
而且,这些商人为了以防万一,都会自募护卫,弓马刀枪,一应俱全,几乎与军卒无异。
按制,强弓劲弩,战马长枪,这些都是军中所用,是不被允许流通的,只是在这些手眼通天的商人手中,要拿到这些武器,这反而是一件极为简单的事情。
所以,在这个时代,商人的这股势力,也不是可以随便拿捏的,在这个时期,还有一个特殊的称呼,那就是债帅。
顾名思义,债帅这个名称,就是将领为谋取节度使之职,向商户借贷,以行贿宰执,权宦,等上任后,再搜刮民财偿还债务?,而这些商户既然敢把钱借出去,那就是有把握把这个钱收回来。
因此,对王传搜刮商户的想法,杨权恩摇头表示拒绝,这其一,是搜刮商户,会得罪非常多的人,其中不乏有朝中的重臣,亦或是名望大族。
其二,一旦动手劫掠商户,蓟州肯定会大乱,民生凋敝,商业萧条,他杨权恩在蓟州的名声那真得算是臭到家了。
其三,则是这些商户也不是软柿子,可以让杨权恩随意拿捏的,总不能大军还没出发,便先在蓟州和这些商户厮杀一场吧。
这时,王传沉声道:“若是再拖下去,恐怕久而生变,掠夺商户再怎么不容易,也比兵变强些,杨使君,你想想看,要是经略军大乱,咱们这条命可就没了。”
王传见杨权恩依旧面色迟疑,于是又鼓动道:“不如这样,我等向城中商户写欠条,等咱们夺取幽州,杀了陈从进后,就将钱帛再还给他们!”
杨权恩一脸纠结的问道:“这……这能行吗?”
王传一脸坚定的说道:“肯定行!”
杨权恩迟疑了一下,又想起自己确实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而眼下除了这些商户有钱外,他也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弄到钱了。
杨权恩咬了咬牙,终于下定决心:“罢了,事已至此,便依你所言!”
说完后,又长叹一声,道:“如此行事,实属无奈,待诛杀陈贼后,某一定补偿这些商贾。”
随后,杨权恩派人去召集城中的商户,前来府衙议事,杨权恩虽然同意,但也不能无缘无故就调兵入城,屠杀商户,那样很容易就会引发全城暴乱。
因此,杨权恩打算,先礼后兵,若是能不动手便得到钱财,那自然是最好的。
不过,由于杨权恩先前在城外经略军营中声言起兵,讨伐陈从进的言论已经传到城中。
在这当口,一些嗅觉敏感的商人,已经感受到了威胁,军头找到商人,而且还是要起兵的关键时刻,这铁定是想要钱的。
只是大家还在城中,不敢也不愿意就这么直白的得罪杨权恩,因此,这些商户中,除了少数几人称病染疾外,大部分都答应了杨权恩的召见。
而这些商贾临行前,皆是密令家中,严加戒备,弓弩悉数取出,万一若是杨权恩有翻脸杀人劫财的迹象,那就和他拼命。
同时,这些商人前去府衙时,皆是携带护卫,少则十余人,多则数十人,一时间,蓟州刺史府衙外,已经是人满为患。
不多时,一众商户脸色难看的来到府衙大堂。只见大堂之上,杨权恩高坐主位,王传立于一侧,神色十分严肃。
杨权恩干咳一声,缓缓开口道:“诸位,今日本使邀你们前来,实有要事相商。想必你们也收到消息了,陈从进犯上作乱,谋刺杨帅,本使欲兴兵讨逆,然军费匮乏,大军难以成行。”
一听到这,底下的商户互相对视,尽是果然如此的眼神。
杨权恩见无人开口,于是继续说道:“本使亦知诸位生计不易,所以,此番并非索取,而是向诸位暂借钱帛,以充军费,待本使平定幽州之乱,必如数奉还,并加以息费,诸位放心,本使绝不食言!”
说罢,杨权恩示意手下呈上早已备好的欠条。
第155章 又一场叛乱
勒索,这就是明目张胆的勒索,这些商贾面面相觑,众人虽心中不满,但却无人敢率先言语。
说好听是借,要是赢了,他们还能找些办法去把这笔钱讨要回来,可要是输了,这钱也就打水漂了。
随着欠条一一送到每个人的手中,杨权恩大致按商贾的生意规模,分成了三千贯,五千贯,八千贯。
在场的商人,约摸三十余人,若是能按欠条的数目,悉数收取钱财,则杨权恩一次便可得十余万贯钱。
这笔钱,足以厚赏经略军,以王传所想,经略军士卒,在得到这笔丰厚的赏赐后,来回奔波,迁移家小的怨气,想必可以消弭了。
而在此时,有一商户壮着胆子上前一步,躬身道:“使君,非我等不愿相助,实是我等皆小本生意,家中积蓄有限,这么大笔的…………”
话未说完,一旁的王传脸色骤变,猛地抽出刀来,只听“噌”的一声,刀身直指出言之人,王传怒喝道:“杨使君乃是拨乱反正,欲行大事,你们如此不识大体,逼急了,大军入城,就尔等那些护卫,难道还挡的住坚甲利刃吗!”
王传的话,听着是很有威慑力,但实际上,在这些商人心中,并不是很相信,毕竟经略军的家小大部分也都在蓟州城中,要是大军入城了,谁知道会不会抢到自己人。
杨权恩见王传的话,仍未让这些商贾屈服,他的脸色有些苍白,调兵入城,那恐怕最终的事态,会演变到杨权恩都不敢想的地步。
王传见状,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吼道:“使君乃杨帅之侄,陈从进如今夺占幽州,当下之局,使君只有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尔等若再推脱,那便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此言一出,这些商贾才脸色大变,他们不怕权势,因为他们总能用钱收买当更强的权力者,但他们害怕走投无路的亡命之徒。
而当前的王传和杨权恩,俨然就是一副亡命之徒的模样,就在此时,杨权恩假意呵斥王传:“王将军,不得鲁莽!”
随后转而又对商贾们,和气的说道:“诸位放心,本使一向言出必行,这欠条在此,便是凭证,待事成之后,不仅归还本金,还必有厚谢。”
众人仍然犹豫不决,此时,王传给身后的亲卫使了个眼色,亲卫会意,不多时,此人便带着数十名甲士,聚集在大堂外,军士披甲执锐,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
在命悬一线的情况下,在场的商人无一人敢头铁反对,众人只能纷纷收下欠条,点头同意“借钱”
杨权恩见目的达成,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道:“甚好,甚好,诸位皆是深明大义之人,本使感激不尽,待大军凯旋,定不会亏待大家。”
这些商贾本以为可以离开刺史府,但没想到,杨权恩根本不放人,而是让这些商贾让尚在府外等候的护卫,带上欠条,回去通报其家人,让商贾的家人,带上钱帛,来刺史府上换人。
至此,一场看似“协商”实则掠夺的闹剧,就此落下帷幕,杨权恩对蓟州城商户的掠夺,其影响极为恶劣,换句话说,那便是对蓟州城营商环境,破坏的彻彻底底。
乾符四年,正月四日,杨权恩不顾刺史身份,公然威胁,勒索商贾,虽让其声名狼藉,但其得钱八万贯,绢帛一万六千余匹。
得到这笔巨款的当日,杨权恩便将这笔钱赏赐下去,一时间,军心顿时一振,怪话,抱怨,怒气这些负面情绪,在钱帛的攻势下,顿时消散。
按经略军武夫的话来说,那就是杨使君花了大钱,他们怎么也得替他打一仗,证明这个钱,没白花。
杨权恩发赏之后,于次日,也就是乾符四年,正月初五,在蓟州誓师出征,杨权恩一身素缟,言此番出征,必为叔父报此血仇。
卢龙镇,在陈从进袭杀杨承荣后,真正意义上的战争,出现了,陈从进从军以来,还未经历过真正大规模的战争,而这一仗,将决定陈从进是否能真正坐稳卢龙节度使之位。
而就在杨权恩誓师出征时,在蓟州城内,数十骑朝着幽州城方向,疾驰而去,这些骑兵,皆是城中各行首所秘密遣派的。
其实,这些商人对杨权恩,并非没有防备,若是在蓟州城内的坊市中,这些商贾行首联合在一起,那也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并不是说他们可以直接对抗军队,而是不至于让杨权恩,如此轻易的夺取财货。
但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个杨权恩会这般无耻,把他们骗入府内,堂堂蓟州刺史,经略军使,如此显赫的身份,居然搞出绑架勒索,这种只有土匪山贼才会干出的事,着实也太过无耻了些。
不过,这些商人也不是吃了亏就忍气吞声的主,在杨权恩率军出征后,这些商人便纷纷遣人,密告陈从进。
当然,要是仅仅是提前通知陈从进,这怎么能显示出报复的决心,蓟州城内的马商行首崔文浦,决心联合各行首,再秘密收买蓟州四城的监门将。
崔文浦,是博陵崔氏的旁支,虽血脉偏远,只能沦落为家族行商,但崔文浦的骨子里,还有那五姓七望的傲气,他何曾有过被人威胁勒索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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