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末从军行 第69节
而在其后,刘世全甚至还有那么一点可能,能夺取幽州城,一跃而起当个节帅,也未可知,因此,在刘世全的内心深处,他其实是不太愿意投降陈从进的。
年纪,资历,以及威望,哪一样陈从进都不占上风,但是时势所迫,在当下的局面中,刘世全犹如被绳索绑缚一般,有力也使不出来。
良久之后,刘世全像是失去了力气一般,一下子又坐回了椅上,而其余诸将,也犹如落败的公鸡,再也提不起兴致争吵。
刘世全环视诸将,见众人已经不再争吵,随即有些意兴阑珊的说道:“事已至此,各位还有何良策。”
众将面面相觑,主帅身亡,军心涣散,钱粮皆无,到了眼下这个境地,换谁来也想不出什么良策。
刘世全见众人迟迟不语,长叹一声,道:“罢了,时也命也。”
说完后,刘世全看向刘延钦:“延钦,你再跑一趟吧,告诉咱们这位陈大帅,所有的条件,我都答应了。”
陈从进在得知刘世全和静塞军诸将,都已经接受了自己提出的条件后,心中大喜。
随即陈从进匆匆拜见卢龙监军使田仕鞅,告知田仕鞅,静塞军已经悉数归顺,幽州已定,再无兵灾。
同时,陈从进请田仕鞅为自己作保,并指天而誓,言诸将入城,绝无性命之忧,田仕鞅思索片刻后,最终还是答应了陈从进。
毕竟,静塞军诸将都已经屈服了,即便没有田仕鞅作保,诸将最后的结局,依然是会入城参拜陈从进,对田仕鞅而言,这只是举手之劳,且能白得一人情。
无论陈从进能在卢龙节度使这个位置坐多久,至少在他在位的这段时间里,他田仕鞅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而在其后,田仕鞅在护军的随扈下,打起了卢龙监军使的旗号,大张旗鼓的和刘延钦一同前往静塞军营。
刘世全和静塞军诸将,纷纷出营迎接,而军中将士见状,也多有心安,上层将领的决定,底层军士不清楚,但是既然这么多将领集体迎接从城内来的监军使,那就说明,很大概率不会打起来了。
“拜见田监军……”
一阵参差不齐的参拜声在大营外响起,田仕鞅一脸和气,笑脸盈盈的说道:“诸位将军快快请起。”
刘世全随后邀田仕鞅入中军大帐,而在入营的途中,诸多士卒在旁围观,其中有胆大者,直言问道:“监军使,我等的家眷,尚在城中,可曾有贼人掠城?”
刘世全的脸色有些不太好,军士当着这么多军将的面,就这么询问监军使,这看起来是没什么问题,但实际上,这已经暴露出了军心不稳,他们已经难以控制军卒了。
田仕鞅哈哈一笑,大声道:“城中无大乱,百姓无伤,诸位无需担忧,从今日起,幽州已太平无事。”
听到这,军中顿时鼓噪欢呼,大家伙一直七上八下的心,在这一刻,彻底的放下心来。
静塞军卒,都是职业军人,技艺娴熟,真要卖命厮杀的时候,那战斗力是相当不错的,但晚唐时职业军人,生活条件比起普通百姓而言,那要好的太多了。
因此,除了少部分人外,大多数军士,都是有家有口,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除了极少数禽兽外,基本上,人都是会顾念家小的。
进入大帐后,刘世全邀田仕鞅坐于主位,而田仕鞅也只是略一推辞,随即便坐于主位上。
田仕鞅坐下后,略一沉吟,随即开口道:“诸位将军,深明大义,幽州不起兵祸,是百姓之福,田某替百姓,谢过诸位将军。”
“监军使言重了……”
这时,刘世全有些迟疑的问道:“监军使,幽州换帅不久,如今竟又生变,不知朝廷,是否会……会问责?”
听到这,静塞军诸将皆有些疑惑,朝廷问责?问个屁责,以前幽州换了那么多任大帅,朝廷问了几回责,最多也就是像之前的杨承荣一样,卡着程序,不给承认,在这当口,众将着实不明白刘世全问这个有什么意义。
其实刘世全是想问,朝廷会不会同意陈从进当幽州节帅,但话到嘴边,他又觉得这般问有些不妥,因此临时变卦,换了个问法。
田仕鞅呵呵一笑,道:“幽州屡屡生乱,这是谁也不想看到的结果,至于朝廷,我想只要陈使君恭谨些,圣人和宰执当是不会怪罪。”
刘世全听到田仕鞅的话,也知道了眼前这位监军使,已经认同了陈从进上位节度使,虽然这位监军使一直是个泥菩萨,但是他也算是朝廷的代表,他的认同,更是让刘世全再无一丝的侥幸心理。
而田仕鞅见场面有些冷场,他轻咳一声,随即说道:“临行前,陈使君再三嘱托,言此番起兵,止在杨承荣一人,绝无委罪诸位之意,望诸位,切莫多疑。”
刘世全点点头,轻叹道:“说实在的,我等心中,确有疑虑,但我等亦知,事到如今,若是再起兵戈,苦的还是百姓,还请监军使放心,我刘世全非不识大体之徒,今日诸事繁多,明日,我等便入城,参拜陈使君。”
“好,刘将军,深明大义,田某定当上表朝廷,言刘将军之义。”
“幽州有监军使坐镇,实是幽州百姓之福啊!”
而就在两人互相吹捧时,在刘世全身后诸将,听的十分难受,这两人,开口闭口为了百姓,若是不知情者,还真以为这两人,是何等的心怀大义。
至乾符四年,正月初二,静塞军以刘世全为首,军中所有的高级将领,悉数入城,参拜陈从进。
无论这些将领是否心怀鬼胎,但在明面上,幽州之乱已平,陈从进,以农家子之身,十五从军,历时七年,一跃而起,坐上了大唐卢龙强藩节度使之位。
第152章 自请留后疏
在控制幽州后,首当其冲的,便是杨承荣家眷的处理,杨承荣在诛杀朱有容后,对朱有容的家眷族人,那是赶尽杀绝,整整七十余口人,无论老幼,悉数处死。
正所谓,始作俑者,其无后乎,杨承荣以残酷手段,杀死前任节帅的家眷,而如今杨承荣死了,其家眷,那是人心惶惶,唯恐陈从进也会效仿杨承荣。
只是,眼下的杨家家眷,犹如案板之鱼肉,只能任人宰割,面对杨家家眷,有部下谏言,将其家眷悉数处死。
这种行为,符合这个时代的惯性,但如此行径,过于残忍,着实不符合陈从进的价值观,陈从进虽在权力之欲下,起兵诛杀杨承荣,但如果真将屠刀挥向老弱,他实在有些下不了手。
不过,倒也不是藩镇每一任换帅,都会诛杀前任节帅的家眷,主要还是上位节帅是用何种手段上位的,有的是节帅暴毙,诸将公推,有的是朝廷任命,一般而言,只有以兵逐杀的情况下,才会对家眷动手。
杨承荣家眷,人数不多,共计二十四人,其中主要是姬妾的数量最多,共有十八人,其中十五人是入幽州后新纳的,只有三人,是杨承荣夺位后,从蓟州迁移过来的,另有正妻赵氏,杨承荣生子二人,女三人。
对新纳的十五名姬妾,陈从进将其悉数赐予部将,赵氏和另有三名姬妾,及其子女,陈从进思虑再三,决定将这男女七人,迁至妫州,授予田地,自食其力。
不过,陈从进虽然心软,放过了杨承荣的家眷,但是陈从进还是决定,严命地方官吏,密切监视。
而陈从进如此举动,雄平都的部将倒没什么异议,至于节度府的文人佐官,倒是安心了些。
而在刘世全等人的心中,却是有些异样,在静塞军诸将看来,以陈从进这种胆大包天的武夫,居然会不杀家眷,真是又残暴又好心肠,着实是让他们有些看不懂。
……………………
陈从进在接受了诸将的参拜后,随即决定上书朝廷,自请卢龙节度留后。
而这是陈从进第一次上书朝廷,对奏疏的格式,说实在的,那陈从进是一窍不通,但再怎么不懂,陈从进也是知道,这自请留后的奏疏肯定不是三两句话就能解决的。
不过,陈从进不懂,幽州节度衙府的官吏可是很懂的,比如,已经替李茂勋,朱有容还有杨承荣三人,连续写了三封自请留后奏疏的幽州判官,范学俊。
这几年,幽州城头变幻大王旗,期间城中也有过混战,但是死的大部分皆是大将,军校以及军卒,其中,节度下的佐官基本无恙。
手下有如此经验丰富之人,陈从进岂会放过,随即下达了坐镇幽州后的第一道命令,命判官范学俊,立刻起草一封奏疏,上表朝廷。
这封奏疏,其核心意思只有一个,那便是幽州屡屡生乱,幸有妫州刺史陈从进,力挽狂澜,如今幽州已定,诸将信服,皆推陈从进为卢龙节度使留后。
而范学俊那是绞尽脑汁,想着该如何下笔,新任的陈大帅,那是不宣而战,偷袭入城,袭杀了杨承荣,这事,肯定不能写进去。
要写,只能写杨承荣恶贯满盈,陈大帅无奈兴师,拨乱反正,总而言之,范学俊必须要找出一个,陈从进当这个卢龙节度使,是十分合理的理由。
想了一晚上,随后范学俊提笔而就,其奏疏曰:臣诚惶诚恐,稽首顿首。
昔逆贼杨承荣,军政乖张,编户家资,强掠百姓,其恶之甚,世所罕见。
故,臣伏以兵机尚速,久即计生,威断贵定,疑即变起,乃可伐谋,臣自妫州起兵,顺大河而下,三日而至幽州。
大军以十二月二十九日,除夕当时,臣计掩匿,幸承陛下皇威,一战而诛此首恶,然事起突然,奏报已迟,今大事已定,幽州复归安宁。
今静塞兵众,军心已有所系,诸军将士,感臣披肝沥胆,出生入死之举,三军皆心悦诚服。
今者,幽州初定,市井渐苏,农桑始兴,人心思治,臣虽愚钝,才略素贫,勋劳不举,实不敢贪恋权位,然恐臣居上而无位份,以致卢龙生乱。
诸将咸推,以臣为卢龙节度使留后,以统军政,绥抚地方,伏望圣人俯察臣之愚诚,矜悯幽州之艰难,臣限守藩篱,必称谢天庭,臣,陈从进谨奏。”
次日,一大早,范学俊便携带奏疏,呈递于上,陈从进阅后,觉得此人文才不凡,难怪先前的大帅,都用范学俊写奏疏。
唯一不太好的地方,那就是李茂勋,朱有容,杨承荣三人,其中只有一个朱有容得到朝廷承认。
对范学俊的奏疏,陈从进一字不改,直接派人送往长安,而在陈从进上书的前一天,监军使田仕鞅已经将幽州已定,陈从进控遏幽州的奏疏送往长安。
而在其中,田仕鞅另外附书一封,其书详细的介绍了陈从进的身世,籍贯,以及陈从进从军后的所有履历。
在乾符四年的开端,在卢龙镇中,毫无疑问,陈从进的声名是最为耀眼的,而对当下的陈从进而言,最为重要的,便是要彻底掌控住静塞军,同时观察各州军将,刺史的反应。
只是,陈从进突袭夺占幽州的速度太快,到现在,很多州还没有接收到消息,不过,俗话说得好,祸福相依,在陈从进夺占幽州后的第三天,杨承荣被杀的消息,便传到了蓟州。
此时蓟州刺史,兼任经略军使的是杨承荣之侄杨权恩,不过,杨权恩骤登高位,所依仗者,便是其叔杨承荣。
正所谓相辅相成,杨承荣希望其侄在蓟州,会成为自己的臂助,扩大自己的实力,好能彻底掌控卢龙镇,而杨权恩则是需要借杨承荣身为卢龙镇节度的身份,才能掌控蓟州。
只是令杨权恩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是,杨承荣这大帅的位置,屁股都还没坐热了,脑袋倒是先掉了,幽州大变,恐惧,便是如今杨权恩的心中,最为直观的感受。
第153章 王传鼓动
杨权恩不知道陈从进并没有对杨承荣家眷斩尽杀绝,杨权恩既惶恐,又愤怒,他怒的是陈从进杀了自己叔父,使得自己最大的倚仗化为乌有。
恐惧的是,杨权恩知道自己身为蓟州刺史,又兼经略军使,一定会是陈从进的眼中钉,肉中刺,若是自己失去了权位,那么生死操之于他人之手。
而就在杨权恩惶恐不安时,有一将从幽州逃往蓟州,投奔杨权恩,此人便是杨承荣之心腹,王传。
那一日,幽州兵变时,王传并不在幽州城中,王传在幽州城外,置办了一处庄园,那一日,王传饮酒三升,宿醉于外。
等次日午后,才有亲兵急报,言幽州生变,王传第一反应,便是要前往静塞军中,整顿兵马,但人尚未抵达,便远远看见监军田仕鞅进入静塞军中。
王传心有疑虑,遣亲兵入营密探,而当时杨承荣被杀一事,早已在军中传开,且刘世全已经趁机夺取了静塞军权,等亲兵返回,并将所探情报告知王传后,王传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天塌了的感觉。
王传苦思良久,最终还是不敢入营,王传随即立刻调转方向,朝着蓟州疾驰而去。
杨权恩得知王传到来,急忙将其迎入府中。
一见面,杨权恩便泪流满面,泣道:“王将军,叔父遭贼人所害,今陈贼已据幽州,静塞军悉数顺服,吾命危在旦夕,还望王将军教我!”
杨权恩虽是蓟州刺史,兼经略军使,但实际上,他上位的时间,几乎和杨承荣自请留后的时间差不多,况且经略军是被杨承荣硬逼着,从幽州迁移到蓟州的。
以杨权恩上位的时间,不曾久主兵马,威惠未加于人,且经略军中,怨气犹存,杨权恩主政蓟州,那已经是如履薄冰,生怕引发兵变,不曾想,蓟州没出事,他认为极为稳固的幽州,倒是发生了大变故。
听到杨权恩的话,王传义愤填膺的说道:“陈贼假借运粮之名,突袭入城,大帅不慎为敌所趁,此仇不报,吾岂为人乎!”
“贼势正焰,经略军军心不附,兵士觊望,尤难指挥,此仇,如何得报?”杨权恩忧心忡忡的说道。
杨权恩疑虑的模样,尽收王传眼底,旦见王传自信一笑,语气坚定的说道:“望似陈贼局势占优,实则不然,陈贼突袭入城,镇中诸将,皆不齿其行,况且以我观之,静塞军诸将,必然不服陈贼,只是钱粮家眷受制于人,不得已而从之,若我等兴兵讨伐,则各州必然景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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