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末从军行 第51节
即便妫州地处边陲,马匹的价格便宜很多,但是一匹良马,怎么也有二十五贯钱,这对那些苦哈哈的部落来说,这也是一笔不小的财货。
至于陈使君说日后偿还,沈思恭等人那是半点都不信,三千匹,算起钱来,都七万多贯了,这么一大笔钱,谁去还,要是不给,指不定会闹出什么变故来。
胡孝全有些迟疑的说了一句:“使君,这些蛮子,不识礼数,没有钱帛的话,恐怕会无功而返啊!”
胡孝全说的隐晦,说直白些,那就那些蛮子是穷了些,但他们不是傻子,你一个新上任的刺史,又不是卢龙节度使,若是节度使开口了,他们可能会思量得罪不起,但你陈从进算哪根筋,大嘴一张,开口就是借,能借的才是有鬼了。
沈思恭暗自思量,陈使君想以此分辨出谁是顺从妫州,谁是心怀鬼胎,但是如此蛮干,就是顺从的,也得变的不顺从了。
因此,在陈从进说完后,三人皆是反对,表示这要是没办好,日后在胡部的心中,威望大失,而且,没有真金白银,各部大概率是不会相信的,可要是真把钱拿出来,那就分不出谁顺从,谁不顺从了。
陈从进听后,心中不禁感叹道:“世间之事,果然是知易行难啊。”
许多人,谈起大事,大方向起来,那是侃侃而谈,可真要俯下身子去干具体的一件事,却又束手无策。
而就在此时,沈思恭忽然说道:“使君,奥失部这两年来,一直对妫州阳奉阴违,去年的赋税都借口遇灾而少交近半。”
说到这,沈思恭抬头看了一眼陈从进,继续说道:“不如,使君以奥失部逃避赋税为由,加倍索要钱粮,若其不愿,则以兵讨之,若是其认可,则使君之威,亦可伸张!”
第110章 毒计
陈从进听完沈思恭之言,颇感有理,他大略上的想法是没有问题的,只是在细节上,不是那么妥当,他的心中,还想着日后收各部为己用,不施恩于人,各部凭什么为他效命。
范诚和胡孝全两人也觉得的沈思恭之言,颇为有理,陈从进见众人都同意,当即也同意了这个方略。
随后,陈从进让三人将各自军城外诸部的详细情况,都用纸书写下来,留待他日后,仔细研读。
三人相继离去书写各部的情况,约半个时辰后,三人陆续将文书呈递上来,对范诚,胡孝全二人,陈从进并无其他吩咐,而是让两人先下去歇息。
直到沈思恭递上文书,陈从进将其留了下来。
陈从进接过文书后,将其放在桌案上,他的目光幽幽的看向沈思恭,沉声道:“奥失部,其心有异,便是此番局势所迫,而缴纳罚物,其心中,必然极为不服,日后恐生变故。”
奥失部会不会如此,陈从进不知道,但是,他就是想出兵,攻灭一个部落,何谓杀鸡儆猴,胡人畏威而不怀德,先使个大棒,再施恩,才是最有效果的。
沈思恭闻言,有些诧异的问道:“使君是欲以重罚,逼迫奥失部反抗吗?”
陈从进摇摇头,道:“不,若是重罚,各部必然知晓,如此,反而会让我等落下个横征暴敛之名。”
“那……使君之意?”沈思恭问道。
陈从进站了起来,走到了沈思恭的身前,低声道:“可若是使者暴毙于帐中,则便可言奥失部袭杀使者,此乃大罪,某再以此号令诸部,共同伐之,但若有不从者,其心必异!”
沈思恭闻言,大吃一惊,他根本没想到,陈使君竟然有如此打算,他一时间,惊的都说不出话来。
陈从进沉声道:“沈将军回广边军城后,遴选死士,只要功成,此人之家眷,某一力担之,无论是权,钱,还是美色,只要开口,无有不允。”
沈思恭面露难色,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道:“使君,末将尽力为之。”
陈从进点点头,低声道:“此事,注意保密,不可泄露。”
“是,末将知晓轻重。”
其实,这件事,就是泄露出去,也没有确切的证据可以证实就是陈从进授意的,不过,最好还是保密为妥,被人知道了,终究不太好听。
陈从进看着沈思恭离去的背影,口中喃喃低语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古人都知道,做任何事,都要讲究师出有名,名正则言顺,陈从进无故索要马匹,这就是名不正言不顺,其实,这年头的武夫,虽说很跋扈,也很容易就兵变,但是真要讲究起来,每一次兵变,人家也是要找个理由的。
陈从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心,变的越来越硬了,或许,是权力,亦或是野心吧。
………………
沈思恭在离开怀戎后,马不停蹄的往广边军城而去,只是其回去的路上,一直忧心忡忡。
沈思恭并不是觉得这一个法子有多么坏,而是是一时间不知道有什么人选可以胜任。
而沈思恭一直在思考,其忧虑的心思,不可避免的显露到脸上,有一亲卫问:“将军何故忧虑?”
沈思恭应道:“本将有一重任,九死无生,所以心中思虑,不知何人可担此重任。”
那亲卫拱手道:“将军待我极好,如今有事,那正是用我之时。”
沈思恭一脸惊异的看着亲卫,他以为是亲卫没听清楚,当即又复述了一遍:“某言,此次重任,九死无生,乃必死之局!”
亲卫点点头,道:“若无将军,我早就死在部落中,是将军看我可怜,赏了我一口饭吃,让我随将军姓,还给我名字,我一直在为不能报将军之恩,而心中不安,如今,我已有两个儿子,再无后忧,我唯恐不能胜任将军之事,而非惧死。”
沈思恭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己这个年轻的亲卫,没想到,当初随意的一个善举,竟让其铭记如此之久。
沈思恭缓缓说道:“沈良,你的两个儿子,我养了,我不敢保证,他们将来能大富大贵,但是,我一定让他们,衣食无忧,传宗接代。”
……………………
乾符二年,十二月底,沈思恭返回广边军城,一回到城中,他便召见沈良,对其言道:“此番任务,并非拼死搏杀,而是要想办法激怒奥失部首领亦力不都。”
见沈良一脸肃容的模样,沈思恭实在心有不忍,随即低声道:“若是能让其下令杀你,你在奥失部的包围中,突了出来,既可活命,又不失大富贵!”
听到这,沈良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他笑着说道:“将军,你不是说九死无生嘛,这不是还有一条生路。”
沈思恭摇摇头,道:“这不是生路,在其部落之中,如何能轻易逃出生天。”
“将军,你既然都说是大富贵了,这世道,想要大富贵,不用命去搏,难道富贵就会从天而降,送到面前不成。”
沈良说到这,笑了笑,又道:“我是什么出身,我娘是俘虏,我爹是谁都不知道,一出生就在蛮子部落里,我这样的人,能有机会博取富贵,那已经是神灵庇佑了。”
沈思恭听后,猛的一拍沈良的肩膀,沉声道:“你若是能活着回来,你想要什么,某都替你要来!”
沈良拱拱手,语气严肃的回道:“谢将军!”
随后沈思恭将其要去奥失部的任务,一五一十的托盘而出,并对其言道:“此番为使,本将会遣一队轻骑护卫,人数不多,只有十五骑,而这些护卫,只会在奥失部外等候。”
说到这,沈思恭停顿了一下,又道:“若能逃出来…………”
对于许诺的话,沈思恭终究还是没有再说一遍,因为在他心中,这个任务,根本不可能活着回来,而若是他真能活着回来,那又何必再三许诺,只要他能给的,都可以给他。
第111章 赐赏
太宗曰:严刑峻法使众畏我而不畏敌,朕甚惑之前昔光武以孤军当王莽百万之众,非有刑法临之,此何由乎?
靖曰:兵家胜败,情状万殊,不可以一事推也。如陈胜、吴广败秦师,岂胜、广刑法能加于秦乎?
光武之起,盖顺人心之怨莽也,况又王寻,王邑不晓兵法,徒誇兵众,所以自此败,臣案孙子曰:“卒未亲附而罚之,则不服。已亲附而罚不行,则不可用。”
陈从进翻阅半卷《李卫公问对》,看到此处,随即在底下批注道:平素里要先结恩军士,才能以军法治之,否则士兵即便受罚也会不服气。
批注完,陈从进不禁想到,用兵疆场,每一战的情况都不相同,便如此番欲攻伐胡部,未施恩,而先示威。
陈从进知道自己如此行动,是急切了些,但是,眼下是大争之世的开端,若是慢慢施恩于诸部,没有数年,乃至十余年之功,怕是难出效果,所以,陈从进只能剑走偏锋,谋求先示之以威,再施于恩惠。
十二月,除夕。
今日,是乾符二年的最后一天,这一天的陈从进,说实在的,过的还不如当军士时那般轻松。
以前虽说职位低下,但是操心的事不多,也就是看看上头发下来的赏赐有无短缺,但是现在,自己成了发赏的人。
清夷军,按惯例,每名军士,赏赐钱两贯,绢一匹,这些钱,一部分由妫州府库支出,剩下大头是由卢龙节度使朱有容出。
毕竟,在名义上,卢龙各军的直辖者,只有节度使一人,因此,请求赏赐清夷军的文书,老早就送到幽州了。
但是不知为何,朱有容迟迟未批复,而直到陈从进再行文节府,朱有容却是回复:“暂以妫州府库钱帛,赐赏诸军,今年的钱赋,不必上交幽州。”
消息传回妫州,不止是陈从进,便是连李怀宣也是十分不满,妫州在乾符二年上缴幽州的粮谷为十二万石,绢五千匹,钱六万贯。
按理来说,这些上缴的钱帛,粮食,确实比起赏赐来说,那是只多不少,可是这其中有一个关键的因素,那就是今年的钱赋已经移交了。
当然,这里可以把朱有容的话理解成,乾符三年的钱赋不用移交幽州,但是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先把钱帛发下去,过完这个年再说。
陈从进心中明白,这是朱有容对自己和李怀宣结亲很是不满,故意使的绊子,这个绊子,不大不小,刚好可以让陈从进感到恶心,却又不会引发兵变。
李怀宣对陈从进言道:“朱有容此人,非大度之辈,实乃心胸狭隘,器识浅陋之徒也,此等格局,何以服众?吾恐此人,不能久镇也。”
陈从进看着李怀宣愤愤不平的模样,笑道:“管他能不能做多久的节帅,我已经看了妫州的府库,钱尚有四万贯,绢帛多些,还有六千多匹,足以赏赐诸军,先让军士们过个好年再说,至于刺史府以及妫州官吏的用度,便从妫川,缙山,永兴等诸县先行调用吧。”
这时,李怀宣皱着眉头道:“那雄平都呢?”
陈从进笑笑,道:“小婿新婚时,尚且还有些家底,雄平都兵少,此番赏赐,不足为虑。”
听到这,李怀宣才勉强的点了点头,不过,正所谓,朱有容干的了初一,那就别怪陈从进做十五,发赏时,陈从进暗中授意李丰,张泰,郭崇景等人在军中四处传言。
言此次赏赐,节度吝啬不赏,这次军中的钱帛,都是都将新婚时女方的陪嫁财物,
军中将士闻言,皆是气愤不已,什么朱有容能当上节帅,全靠都将拼死搏杀,砍了李茂勋,不然的话,哪有他现在节度府里坐享其成。
什么忘恩负义,什么吝啬至极,但与之相对应的,却是对自家都将陈从进,有口皆赞其仁义。
在有心的传扬下,军中上下很快便传开了此事,对朱有容的不满情绪逐渐滋生,而对陈从进的拥戴却是愈发深厚。
……………………
乾符三年,正月初四,广边军城的镇将,沈思恭所遣使者沈良,正式踏上了前往奥失部的路上。
今年的雪,下的有些晚,直至正月初,才开始有雪花逐渐落下,不过了雪虽小,寒风却有些凛冽,而沈良则带着十名随扈,一路顶风冒雪,朝着奥失部的牧场而去。
在向导的指引下,正月十六日,沈良终于抵达了奥失部所处的草场,听闻广边军城遣使而来,不多时,便有一位身形魁梧的之人大步走出,此人正是奥失部的头人,首领亦力不都。
亦力不都上下打量着沈良,开口道:“使者前来,所为何事?”
亦力不都久在妫州,对汉话,虽不甚精通,也有很重的口音,但是仔细倾听下,互相交流,还是不成问题。
沈良环顾四周,而后目光直视亦力不都,沉声道:“亦力头人,能否屏退左右奴仆,有些话,在下想与首领私下一谈。”
亦力不都微微皱眉,见沈良一脸郑重,于是点点头,道:“好,使者请随我入帐。”
沈良孤身一人,跟随亦力不都进入营中,在路上,沈良一直观察着奥失部的情况,以及计划逃跑时的路线,虽然沈良已经有死于此地的决心,但是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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