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末从军行 第253节

　　随后，杨匡看着对面，虽然张南荣紧急抽调的预备队，一个个皆是心中不安。但是杨匡本部羁从骑兵，在此时，也都是马力疲惫。

　　况且，敌方步阵看起来还算严谨，以轻骑冲步阵，来一次就算了，再来一次，那真是不把手下的骑兵当人看了。

　　杨匡沉吟片刻，随即下令，收拢降军，并将降军驱离此处，把战场留出来，给张泰及罗少严等步军将领。

　　战争打到现在，虽然还未彻底胜利，但陈从进知道，胜利的曙光，已经照耀到自己的身上。

　　陈从进豪气干云的说道：“魏博骁卒，数逾万计，今本王率大军，正面摧之，敌溃如崩雪，胜负之数已分，此役足可称，定河北之役也！”

第522章 全线大溃

　　乐彦祯听完部将张南荣的急报后，在这一瞬间，有些失神，他不由自主的转头，看向左翼方向。

　　虽然人头攒动，让他根本无法看到左翼是什么情况，但可乐彦祯能猜到，此时左翼定然是全线大溃。

　　现在时间还短，消息还没传到全军中，但曹泰大溃的动静，肯定是瞒不住的。

　　这一仗，已经输了，想要挽回败局，除非牙兵立刻击溃对面的精兵，然后一鼓作气，冲杀到陈从进的面前，再一刀把陈从进的王旗砍断。

　　但这个可能性，乐彦祯知道，是非常渺茫的，就算能击溃对面的精卒，牙军的体力，也不足以支撑他们，连续作战。

　　乐彦祯长叹一声，曹泰废物，刘彦德，也是废物。

　　事已至此，只能想法子带更多的人回返，这样，还有可能坚守城池，等待他镇援兵。

　　在这一刻，乐彦祯虽然还没跑走，但他已经在想，应该找谁来救自己，王镕？朱温？朱瑄？还是王重盈？

　　但这个想法，在一瞬间就被其抛之脑后，临战退兵，这可是个技术活，不安排人断后，那是会被幽州骑兵，一路追杀，那等场景，光是想想，乐彦祯便感到心悸。

　　这时，罗弘信也遣传令兵匆匆赶来，急切的询问乐彦祯，是战，是走？

　　因为罗弘信此时也是陷入苦战中，对面幽州军中有一将，名为史敬存，此人武艺不凡，在乱军中，左冲右突，其胯下战马已经换了三匹，仍高呼酣战。

　　若仅是如此，罗弘信还不至于催促乐彦祯，最大的问题是，左翼大崩，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大家伙都是上阵厮杀多年的武人，都知道现在这个时刻，再不做出决断，全军大溃，就在眼前了。

　　乐彦祯咬咬牙，冲传令兵低声道：“告诉罗弘信，他带所部断后，只要护着大军回到魏州，老子就让他当节度副使！”

　　传令兵当即准备离开，这时，乐彦祯突然又拉住传令兵，画了一个大饼，表示自己儿子没了，这么多年又生不出儿子，魏博基业，他十分看好罗弘信。

　　谁也不知道此时乐彦祯说的话，究竟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又或许在这一刻，他的话是真心话。

　　只是，现在的真心话，日后却未必能不忘初心，赌咒发誓的话尚且不能尽信，更遑论危难之际的诺言。

　　随后，乐彦祯急令前阵牙军，不要再冲了，结阵，缓缓后撤。

　　而对面的王猛，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他虽然此刻还不清楚魏博牙军为何要后退，但这不妨碍他胡说八道。

　　“哈哈哈，魏博兵要溃了！压上去，缠住他们！！”

　　王猛的大嗓门，在军阵中炸响，雄平军被压着打，本就心头憋气，现在眼见对面后退了，而且王猛又大喊魏博兵溃了，一时间，军中士气大振。

　　临战之时，进容易，退可是真不容易，乐彦祯也知道这个道理，因此，他想着，是要慢慢的退，结成军阵，后撤回博平，再以城为基，重整军备。

　　但前方牙兵一退，就彻底刹不住了，刚开始，牙兵还是慢慢的退，周边还有其余镇军试图堵住缺口。

　　可随着雄平军追杀之猛，以至于牙兵是越走越快，阵型逐渐散乱，而阵型一乱，连带着所有牙军，那心是越来越慌，跑的就更快了。

　　乐彦祯是带着亲卫，疾驰在牙军之侧，高呼结阵，不要乱跑。

　　可突然间，在乐彦祯旁边传来一道声音，让他脸都气绿了。

　　“打打打！打个鸟仗，打成这个样子，还有脸在这喊，我要是你，我现在就找根绳子上吊去！”

　　乐彦祯还没说话，身边的亲卫反倒是忍不住了，大骂道：“大胆！哪个贼厮烂嘴巴瞎说话！”

　　此言一出，乐彦祯的脸色更加难看，刚刚那说话之人，还没指名道姓，现在亲兵一开口，可不直接对号入座了。

　　乐彦祯一时间，还没想好怎么再重振牙军士气时，右翼这边，因为乐彦祯带着牙兵撤离，军心不安，又在雄平军的猛攻下，已经有士兵，朝着后方逃离了。

　　而这溃散的速度，是越来越快，越来越猛，刚开始是零散几人，随后是一伍，一伙的逃离，再到后面，是整队整队的崩塌。

　　陈从进本以为在击溃敌左翼后，按照常理，会卷动中军，然后才是全军溃散。

　　但是没想到，中路张南荣在张泰，罗少严，以及杨匡的围攻下，竟然还能支撑不溃，反而是右翼在魏博牙军撤离后，先一步溃散。

　　不过，中路再能扛，也没什么意义了，左右两翼全溃，除非张南荣想被彻底包围，否则的话，他只能跟着一同跑。

　　果不其然，在右翼相继溃散后，张南荣当即下令，撤兵，因为不撤不行了，所有人早就被四方溃兵的呼喊声冲乱了心神。

　　乐彦祯眼见回天乏术，知道再也不可能组织起足够的力量，来进行断后防御，到了现在军中编制，全部乱成一锅粥了。

　　传令兵都不知道跑哪去了，就算让自己的亲兵去传军令，也找不到目标了，乐彦祯只能寄希望于罗弘信，希望他能收到自己的军令，为大军断后，掩护。

　　马蹄踏得大地尘土漫天，乐彦祯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战场，随后纵马疾驰，率先逃离战场。

　　正所谓，说时迟那时快，溃散的速度，不仅仅是出乎乐彦祯的意料之外，更是让陈从进有些措手不及。

　　陈从进眼见右翼也崩了，兴奋的大喊道：“快！快！快让李旋化出击！追杀残敌！快！”

　　早在阵后等的花儿快谢的骁骑军，看见出击的旗号，当即翻身上马，大吼道：“走！活捉乐彦祯！”

　　随后，攥着缰绳抽了一下马臀，大股马军，疾驰向前，活捉乐彦祯之声，在此时的战场上，已经是最为响亮的声音。

　　陈从进哈哈大笑，他平生最恨诈骗分子，而乐彦祯这个狗贼，竟然骗到自己头上来，真是可恨。

　　不仅仅是报仇，更多的是因为，这一仗后，魏博军短时间内，已经无力再和陈从进进行野战，更何况，正面击溃魏博军，足以证明，他陈从进如今的力量，在整个天下，已经是数一数二了！

第523章 追杀溃兵

　　罗弘信此时已经收到了乐彦祯的命令，这个命令，让罗弘信的脸色十分难看。

　　其实，罗弘信这个时候有一个选择，当自己没收到军令，直接开溜，毕竟，兵荒马乱的，在这么混乱的战场上，没收到消息，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不过，细细思量后，罗弘信还是决定，率军卫护败军后路，正所谓，欲成大事者，必要成人所不能成之事。

　　罗弘信的内心中，寄希望于在这断后之战中，大举提升自己在魏博军中的名望。

　　罗弘信出身于魏博将门世家，其曾祖父罗秀，祖父罗珍，父亲罗让皆是魏博军校，罗弘信年少时，亦与父辈，同在魏博军中从军。

　　他知道，在军中，想要得到名望，最快速的办法，就是拯救大军于水火之中。

　　所以，罗弘信在接到命令后，环视部下，沉声道：“今大军丧败，溃势已成，然若无人断后拒敌，幽州骑卒必衔尾追杀，我等皆无可能回返魏州。”

　　罗弘信说到这，突然语气激昂的说道：“兵书有云，夫军溃而无守，是谓自弃，众危而避事，何称勇士，今吾意已决，亲率勇士，断后拒敌。

　　敢随我拒敌者，皆魏博之壮士，若有惧敌避走者，亦听其便，诸军！可从我死战否？”

　　话都激到这个份上了，只要是个男子，就没几个人敢在这众目睽睽下，当一个逃兵，当然，这种惜命者还是有的。

　　而罗弘信见大部分人愿意追随自己，心中十分振奋，随即下令，一边列阵，一边收拢败军，阻拦追兵。

　　此时，整片战场上，到处都是溃兵，陈从进手中的兵力，几乎都撒出去了，在自己身边，只剩下牙军，宿卫，重骑，还有先前退下的河东毅武军。

　　不过，先前鏖战许久的军队，很多都疲惫不堪，即便是溃兵到处都是，很多人都提不起力气，再去追杀残敌。

　　因此，在此刻的战场上，最活力十足的，唯有李旋化及其骁骑军了。

　　李旋化将骁骑军分成数十队，每队两百骑左右，跟撒网一样，撒了出去，力求收益最大化。

　　不过，这样也不是没有弊端，如果碰到步军列阵，那两百骑是根本啃不动，而且因为散的到处都是，反而集结不起优势兵力。

　　没过一会，罗弘信所率断后的魏博军，在这万马齐喑的战场上，犹如明灯一样耀眼。

　　一队两百余骑的骁骑军，追杀的太过顺畅，以为魏博军全都溃散，士气大崩，所以，根本就不管罗弘信已经列好步阵了，依然是横冲直撞过去。

　　结果就是这一支小股骑兵，直接在罗弘信的步阵下，撞的头破血流。

　　而在这支骑兵灰溜溜的撤离，准备去摇些人，把这支硬骨头啃下来的时候，踏漠军赵克武手下的大将史敬存，他也发现了这支军队。

　　史敬存，沙陀出身，昔日是李克用的部下，在蔚州时，兵败被俘，陈从进见其勇悍，于是收降此人。

　　其降至今，已有八年之久，可以说早已融入幽州军队体系中，军中没人会因为其沙陀出身而有什么异议。

　　此时，史敬存正立马于上，见那骁骑军狼狈奔逃，忍不住嗤笑道： “一群废物！看某家破了这鸟阵！”

　　这些年，骁骑军一直以来都是号称幽州骑兵第一梯队，对此，史敬存是不太服气的，在他看来，李旋化也就沾了大王妻族的光，真单挑起来，李旋化根本打不过自己，现在见骁骑军吃瘪，忍不住嘲笑了起来。

　　嘲笑归嘲笑，在喊出这句话后，史敬存换了一匹新马，随后双腿一夹马腹，带着数百骑兵，绕至侧翼。

　　史敬存是粗俗武夫，但打仗这事，他也懂，傻乎乎正面冲进去，再勇猛的壮士，都得被扎成筛子。

　　而如今魏博军全线大溃，他想从侧面打就从侧面打，想从后面打就从后面打，可以说是随心所欲。

　　“敌骑从侧翼来了！立盾！立枪！放箭！”

　　只是话音落下后，射出去的箭矢是软绵绵，零零散散，毫无气势可言。

　　罗弘信的指挥，很正常，很中规中矩，但问题是，这些人虽然被硬顶着留在后面，可这不代表他们心里头不害怕。

　　随着时间越推移，心中的恐惧感越是加深，因为大家伙都知道，他们孤立无援，没有援兵，而幽州军却可以连绵不绝的围攻。

　　他们现在还能好端端的站在这，是因为幽州军还没抽出空来，而一旦把十分之一的精力，投入在他们身上，那就是他们覆灭的时刻。

　　而在临近之时，史敬存先带着部下，给阵中的魏博军来了一轮骑射，仅仅是一轮，出乎罗弘信意料之外的是，断后的军队，直接就崩了。

　　这一轮抛射，真正意义上产生的死亡，只有一人，此人运气不好，被箭矢射中眼眶而死。

　　但就死了一个人，这支刚刚还能硬扛骁骑军两百余骑冲阵的队伍，就这么毫无理由的崩了。

　　罗弘信长叹一声，什么叫兵败如山倒，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先前鼓舞起来的人心，只能维持到现在了。

　　他已经尽力了，事已至此，只能各安天命了，想到这，罗弘信翻身上马，在数名亲卫骑士的卫护下，朝着搏平城方向，一路狂奔。

　　敌军崩的太快，甚至让史敬存都始料未及，他还打算再骑射骚扰个两三轮，等敌阵脚晃动之际，再率军突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