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肩上的大明 第128节
春夏之交的咸镜道山野真的是美,到处都是茂密的森林,覆盖的雪在太阳底下如蜡般消解掉了,苍翠的树木下堆积着或圆润或突兀的石块,在石堆间流出蜿蜒的溪流,或是浩荡的河水,滋养着如海潮般无边无际的绿地,远方在平缓疏散的雾气中的山峰,越往下越是和原野一体的淡绿色或青灰色,而海拔越高,就越是和天空融合为浅蓝色乃至灰蓝色,隐隐地被洁白的雪线勾勒,海潮涌来的雾是贴着地面的,是湿润的,山坳浮来的雾是高高飘着的,是清爽的,两相交汇后,便变为了灰白色的云,旋转翻腾,变化万千。
交谈中,光瑛知道了有勋的出身,父亲还有兄弟,还有他在泗州城曾发生过的事,曾失去过的人......
沿路上,光瑛很好照顾了有勋的一切。
这丽女外冷内热的性格,一览无余。
有时当某只林间的野兽跳跳跃跃的,停在溪边那高耸岩石上时,光瑛会静静取下牛角弓,她射猎技巧和日本萨摩武士的伏射很类似,蹲坐在石头和草丛后,以种近似匍匐的姿势很巧妙地把箭矢扣在弦上。在不惊动野兽的情况下,将其射落入水中。
有时如目标是只鹿,光瑛看见鹿的眼睛,就不忍心再射了。
不知不觉间,两人就乘马立在灵鹫山的高处,俯瞰到了端川城。
提前来到这里负责开采银山的麦昆,已集合了其后赶到的义乌、凤阳的矿徒,他们沿着加藤清正已标定好的矿脉,砍伐在这里几乎是无穷尽的木头,一口气盖起了数百间大小不等的房屋,呈半圈的形状,把端川城和灰色的银山、白色的石崖给隔断开来,火焰和烟雾在山谷间升腾着,环绕在绿色尚浅的松树林,并被不同方向吹拂来的海风牵动着。
虽是四月,可端川的海和风依旧是清寒的灰色。
在间修起火炉的大房子中,高有勋走了进来,这里是嘈杂的炼银工场。
在坑道里被掘出的矿石,各种物质如麻花般扭结在一起,大的如斗,小的如拳,还有的则是成袋包裹起来的矿砂,被牛或是马给驮运过来,在入口处接受麦昆的辨别,矿石或矿砂内若有暗黄色或是暗白色丝带状的为佳,而过于晶莹光亮的反倒是次品,「这些都属于精光外泄完的,是炼制不出甚么银子来的」。而后被定好了等级的矿石和矿砂按照开掘工匠的姓名登记在册,按品相和重量核算薪酬。
平地上,许多大水桶摆在那,工匠们绕着水桶,把矿石和矿砂倾倒入内,再举着木棒或竹竿在里面搅拌,这叫做「搅粘」,待到数百次后,矿石矿砂便分离为三层,浮在桶里水面上的叫「细粘」,浮沉在中间的叫「梅砂」,而沉底的则是「矿肉」。
而矿肉,便是真正的银矿石。
“高爷你瞧!”麦昆和几位南兵师傅捧着一桶满当当的矿肉,走过工作的人群,呈现给有勋和光瑛看,“唉,这不是那官仓里的丽女嘛,现在是高爷的侍妾啦,那高爷可短我们的酒钱啦!”
高有勋抓住块「矿肉」,说了句马上给你每人二两酒钱,就怕这端川荒僻,沽不到什么好酒吃。
“咳,只要有银钱,哪能得没有酒运来?中江关市开了,多少酒都能用鹿皮筏子和牛马送来,可不是甚么稀罕物。”麦昆兴奋地表示,这里的银山能把端川催生为咸镜道最兴盛的城市,百货不缺的那种。
而光瑛则不禁捂着脸,滚烫的,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有勋在别人面前承认她的名分呢。
高有勋接着看这矿肉,正可谓「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黄沙始到金」,他手掌里的矿肉明显有了白银的特征,星星点点,十分璀璨,一看就是饱含精华的。
可还不够,还得千锤百炼。
炼银工场内横着一堵厚实的砖墙,墙的一面用泥土砌好高五尺的大炉,里面从一层层铁架码齐密密麻麻的木炭,正熊熊燃烧,工匠蒙着面,裹着厚实的袄子,用长长的锅铲,将搅粘淘洗好的「银矿肉」或是木炭送入炉膛内,热浪和光亮滚滚射出,让人在其面前无法站立,就会觉得毛发都快被烤焦。
所以风箱只能安装在砖墙的另一面,墙壁本身就是用来隔热的,三位工匠在风箱前,错落有致地推拉杠杆向着炉膛内鼓风,杭育杭育的时刻不停,赤条条的背脊上冒着白色的热气,那是汗的气化状态,压根来不及凝为汗珠滚落。
另外座冷却的熔炉边,工匠正掏出里面用矿肉熔炼出来的物料,也就是「铅驼」,其实是银和铅的结合体,许多铅驼再被倒入另外座分金炉中烧炼,该炉烧的是松木炭,只留一穴门观察火候,四
周都有工匠摇动蒲扇扇风助火,待到一定温度,炉火气息像雪花般翻腾升起,这便是银和铅发生了分离,工匠再将柳条塞入燃烧为灰来「捕铅」,很快铅下沉板结为「密陀僧」,而银则化作银气,涌入个特制的框槽中慢慢凝结,以「生银」的面貌被炼出。
可生银是不值钱的,必须要再烧炼一两次。直到在槽中被炼造出生丝般的纹理,这才是真正值钱的「纹银」!
至于密陀僧则还要被送到别处,再制为鸟铳所必需的铅子。
高有勋举起块丝状的银块,身后的光瑛也瞩目不已——她自小见过米见过布见过各种货品,可这种用矿石和炉子练出的魔物「白银」,还真的是素味平生。
“有了这个,便能走遍天下,也能买遍天下。”高有勋对着银块,如此说道。
光瑛震撼了。
而后,麦昆告诉高有勋,他不准备走,而是要呆在端川炼银。
从军打仗也好,读书进学也好,对麦昆而言都是业余兴趣。
追求白银,才是人生的终极目标啊。
“既然砍敌人首级是为了赏银,读圣贤书也是为了千钟粟黄金屋,那不如直接采炼银子来得根本。”麦昆是能够透过现象看本质的,俗称「民间哲学家」。
可对高有勋来说,和光瑛辛辛苦苦跑了几百里的路,则是要用这端川的白银来做事的。
他俩还要继续北进,向着咸镜道义军首义的镜城而去,携带一整袋的银子,麦昆以下数十南兵举着旗号跟着有勋。
“快,骑着马,带着弓箭,城里的府衙发银子啦!”随着高有勋的到来,镜城四面八方的义军瞬间就集结了起来,足有四五百骑,在府衙内竖起了开口的木箱,高有勋提着沉甸甸的袋子,哗啦啦将剪切好的银钱如个小瀑布般倒入其间,又抓起几粒来握在手中,舒展开来,给前来集合的义军战士们看。随即叫光瑛用丽语通传:“我只要会骑马射箭的六镇兵卒,多少不拘,三百骑可,一千骑也可,我们训练都监府有的是炒炼出来的银子,我会在这等候三日,召齐人马便走。”
高有勋不到三日,果然召到八百多义勇骑兵,他将这群骑兵仍然交托给郑文孚,叫他带去王京,听候全庆总管府的调遣安插。
而他本人则要带着一锭大银,再去定州的朝鲜经略衙门销差。
十日后,这锭五十两重的纹银,摆在宋应昌的眼前。
银锭的表面还铸有「万历二十一年四月端川造镇库银锭重五十两」的字样。
“好,好哇!”宋应昌看到这端川产的银锭,就说这真的是国家之福朝廷之福天子之福,除去马上拨给的太仓银、马价银,还能凑齐部分在朝鲜采炼的白银,北军南兵的功赏钱可就不缺啦,往后留守朝鲜的明军,还有新训练出来的朝鲜三手军,饷银就能现地募集,不用再从国库里掏咯。
高有勋急忙说贺喜老爷。
“我该贺喜你才是啊,你看,这是甚么。”宋应昌从袖中抽出张本子来,“圣天子的旨意,都不用本经略上奏,叫你带着这锭银去北京城,当面给万岁爷爷说说这朝鲜银山的内情。”
“那也就是说......”
“你可归国了,陛见圣天子时提提你家的难处,天子一高兴,说不定还能准你回乡完婚呢。”
“谢过宋老爷!”高有勋急忙作揖,可当他的脸朝下,看到地砖和靴头时,却不觉得一阵轻微的茫然。
嫣柔。
阿九。
还有光瑛......
我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啊!
高有勋踱步到栖身的官舍园林里,山茶也好,玉兰也好,都开过也都谢了,绝大部分化为泥土,还有些干枯没腐烂的,被风拂到柱脚或墙下堆着,日暮时候,整个院落都被染成了金黄色,院墙上不知是什么鸟儿,站成一排,鸣叫出绵长的声音,听着不免有些伤感。
待到夕阳的日光由金黄色变为了橘红色,高有勋坐在后院的廊下,那锭铸着字样的五十两银,静静地卧在他的手旁。
屋内,知道有勋去向的光瑛正默不作声帮他收拾好行囊。
“勋哥儿,想不想用饭啦?”身后传来光瑛的询问。
“哦......暂时没胃口。”
“那,想不想看看我的剑舞呢?”
“剑舞?”高有勋回头看着光瑛。
“怎么,没料到我还会跳这个吧。”光瑛满脸都是这样的神情,便将兵栏的剑抽出,又自腰带出把出锐刀来,走入到庭园之中,袖翻宝剑如紫电,掌握锐刀似青龙,大裙旋飞,独辫系着的结儿如同飞花穿风,树荫下游龙自跃,绿茵间跄凤来仪,丽女果然是能歌善舞呢,看得有勋都呆住了。
只是惭愧当场没有乐器伴奏,不然光瑛剑舞的快慢轻重都有音节可循,便更美了。
刀剑相碰,一声脆响,光瑛收刀回剑,半跪在有勋的眼前,气息微喘,静若江海凝光,粉面红润,汗透香腮,说道:“伏愿勋哥儿前程似
锦,光耀远大。”
高有勋沉默了下,对光瑛说:“也把你的行李收拾好,和我回国去吧。”
光瑛抬起惊诧的眼来,都不敢信自己的耳朵。
“男子汉大丈夫,自有处置,你也别想那么多,信我,我必给你个名分。”高有勋说的很认真。
太阳渐渐沉没不见,庭中的树梢间只有伸出去的那团还染着细碎的光辉,其余繁盛的枝叶已变得青黑,赵光瑛侧卧在走廊的地板上,静静闭上了眼,就像只中箭的小兽,任人宰割的模样,层层褶皱的大裙铺在腿上,先是被有勋撩起了角,露出的洁白罗袜和细腻的小腿被抚摸着,光瑛咬着唇,不由自主地颤动了两下。随即裙角被蚕食得越来越高,直到交叠在一起的大腿都被摩挲揉捏着,小裈也被褪下,扔在了一旁,她的小袄也被拧开,洁白丝质的亵衣被拉起,露出对紧弹弹饱绽绽雪嫩嫩的乳儿来,被双大手自后背绕过来,任意翻弄着形状,光瑛虽平日里是副剑眉星目的飒爽模样,可当她低头看到胸乳被这样欺辱时,不由得眼神涣散,丧魂落魄,只晓得皱着眉哼唧了。
之前和光瑛来的互不伤害童贞的玩法,让有勋是很受伤的。是啊,阴阳都水乳相融的地步却不能榫卯交接,这比害病还要难受,现在有勋侧着,贴住光瑛玲珑有致的后背,把玩着她的乳儿,闻着她硕大乌黑的发辫,把鼻尖埋进去,嗅着那股香气,才感受到女孩的胴体是多么美好,那充满雌性味道的毛发、肌肤还有器官啊,他又看到光瑛晶莹的后脖泛着潮红色,便晓得对方动情,便伸出唇,对着红色的部位连续啄了好几下,就明显感到怀抱里的光瑛在缩着扭着,十分可爱,便把手探入到那光瑛大腿相交处,早已精湿精湿的,便将她左腿扳高,像根旗杆那样竖起来。随即蹭到开合处,用劲抵了两下,光瑛叫出声来,那捏在有勋手里的左腿都抖得起来。但并没有叫他退却的感觉,反倒像是种鼓励,高有勋只觉得微微疼痛和酥麻,接着就用种被沁凉的润湿,便狠下心来,更用劲地抵了几抵。待到他抽出时,光瑛就喘息着叫了下——他便晓得作成了,也就不再怜香惜玉,肆意妄为。
两人越动越带劲,光瑛抬起手来,反对着后面有勋的脸和脖子乱挠乱抓,呼吸越来越紧促,嘴里不住地喊:“光瑛不疼,光瑛不疼。”
两人交缠摆动,恨不得要化作一摊泥,情到浓时,高有勋没忍住,叫了几下,光瑛被顶得晃了两晃,那被抬高的左足上的罗袜,已颠掉了一半,耷拉在足尖上,颤个不休......
“饿了没有?”光瑛转过脸来,轻抚着有勋的脸颊,柔声问到。
等到她再度转过来,心满意足地枕在有勋的臂弯上时,有勋放下了她的左腿,手指则在地板上一蘸,借着残留的日色,看到的是鲜艳欲滴的红。
第141章马三非、佟羊才
数日后,南浦岸口处,一艘张起了帆的朝鲜船停在那,已竣工的罗庵堂内。不,严格来说是新坐落在朝鲜的「万神殿」,这座罗庵盖得很巧妙,充分体现高有勋当初船行经崂山时对手下说的「换壳借皮」的精髓,这所谓的「巧妙」并不是建筑设计的妙。而是这罗庵和中国的关帝庙的泥塑真身、门厂、殿堂、庑宇、钟鼓楼简直如出一辙,有勋压根都不用绘制新的图式,可妙就妙在这个如出一辙,“关公之灵,素着于中国,平倭之役,亦与有劳。”
这里的「平倭之役」不但指数十年前中国东南平倭时曾有许多关公显灵的传闻,还要在朝鲜显灵继续平倭呢。
然后在祭殿内,关二爷带着罗祖、朱子、仓颉、张巡等一干神灵组成「平倭英雄联盟」,庇佑明军和朝鲜军击败倭奴,不正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吗?
甚至朝鲜这时的朝野已开始流传关羽的传说,说壬辰年时,国君李昖曾做梦,梦见有一威风凛凛的天神托梦给他说朝鲜马上会有兵灾,并说何日何地,会有一倭僧名曰「叔舟」背着竹笼经过,希望李昖派兵埋伏,捆缚倭僧,烧掉竹笼。不然竹笼里那些「万古名将」的木刻像将变幻为人,各率其兵,来杀朝鲜军民,岂能当乎?
李昖吓醒后,急忙叫大将崔致白埋伏在王京南门。果然在午后抓到了倭僧叔舟,翻开竹笼,里面全是名将的木刻(大概都是中国的伍子胥、白起、卫青、李靖之类?)。
叔舟大哭,说可惜可惜,我刻了这么多名将的木像,然后施法,指名一一呼之,其他人都呼应了我。唯有关羽不应,我便知他是帮朝鲜的,大事不成,功亏一篑,随即撞柱自杀。
于是朝鲜感关羽之灵,开始积极整修战备(迫真)。
虽罗庵整体还远远没有完工,可高有勋依旧领经略行营里的军吏,漕军的都率官和兵丁,还有慕名而至的朝鲜军将,捧着香火,虔诚地跪拜在门厂前,焚香敬酒:“生平我慕寿亭公,节义精
忠万古崇。
志劳匡复身先逝,烈士千秋涕满胸!”
拜完关公后,高有勋又暗中拜了罗祖,随即才登船。
登船前,高有勋托付前来送行的石流龙说,你带南浦这边刚刚开掘好岸口的三百漕军再去王京外的江华岛,同样掘出可供大批船只停泊的岸口,我这有经略相公的牌札给你。可用训练都监府的粮秣和银钱募集丽民尽快施工。
在高有勋的运作下,三手军训局也就是训练都监府的财库是完全独立在朝鲜的小朝廷外的,它名义上归全安总管也就是光海君管辖,在光复的数道有权征收「三手粮」、「保炮钱」、「保马钱」,并给三手军的丽兵发给粮票和少量银子,实际是被高有勋的代理人石流龙牢牢操控着的,石流龙最多也就是在必要情况下,礼节性地对光海君、李昖解释解释而已——「非必要不上报」。
四五月了,南面的季风刮起来,福建、广东的海商们拿到了船引,将船向吕宋、台湾开,蠢蠢欲动,要和逆风而下的日本诸大名的「唐船」、「朱印船」或「黑印船」接驳,做些灰色的买卖。
这片海洋上同样活跃的,是以澳门为中转基地的葡萄牙黑船,就像是觅食的鲨鱼。
高有勋的船队,先是来到椴岛。
现在的椴岛上面可谓热闹非凡,船到时候,漕军管海洋正带领兵丁、丽民在岛屿西北处采石伐木,垒砌岸口和水关,自中江、登莱、旅顺、天津卫等地驶来停靠的船只络绎不绝,船上载运的有米粮有牛还有马匹,而在椴岛的南面,罗博也督促群人在垒砌墩台,设置烽火,以便瞭望预警,在岛屿的中央平坦地,小鼻头同样督促群人砍伐草木,搭建衙署、营房,只见忙碌的人里,有穿着漕军号衣的。可更多的是穿着高丽衣衫的用包袱背着沙土石块的朝鲜百姓。
因训练都监府先前对平壤周边的城邑乡村招贴,称愿上椴岛的。无论是耕田还是做工,都有口粮发给,且纳税纳粮一视同仁,瞬间民心沸腾,自愿乘船到椴岛来的足有数千丽民,足见素日里朝鲜和倭奴来回压迫之深刻。
等到下栈桥时,忠心耿耿帮勋哥儿。不,现在算是夫君背行囊的赵光瑛才看得,有群披着棉甲头戴明盔的士卒,走路和握刀的姿态有些怪异,却也紧紧跟在有勋的身后,“是倭贼?”
到了水关旁边高阜处,这群士卒都围着高有勋盘腿跪下,伏地低头,静候指令。
上一篇:1900:游走在欧洲的物理学霸
下一篇:返回列表